64 別恨他們

第64章 別恨他們

劉季想做大官但知道不可能，聽唐君認真給自己建議感動，他來松溪莊一年後不想天天幹活便回家，阿父和大兄二兄得知他在松溪莊幹活，讓他教在松溪莊所學後又将他趕來，家裏的飯菜不如松溪莊，于是颠颠回松溪莊。

這三年他多數時候做半天活掙食宿，另半天去教室學習，學會基礎後再不想學，跟墨家人學做事也沒能堅持，早上練武也沒能堅持，想掙錢買東西的時候才做整天工。

劉季本來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沒什麽不妥，人生就圖個肆意快活。

但如今在唐君面前覺得羞愧，吱吱唔唔說：“做大官是我随口說。”

唐啓陽聽後并沒有不快，反而笑說：“原來如此，可我覺得你有做大官潛質，你努力一把将來說不定能實現，你聽說過李斯吧？他現在是廷尉。”

劉季聽名滿天下的唐君說自己有做大官潛質心跳加速，口幹舌燥，他自然聽人說過李斯，荀子的學生，曾在松溪莊住一年，曾在書院教學，他結結巴巴問：“唐君覺得我也行？”

唐啓陽：“你認真讀書還是有希望的，當然你想回家娶姨婆生子，踏實種田，或者找個事做養家糊口，安穩過一輩子也可以。”

劉季聽踏實種田和養家糊口毫毛立起來，頓時感覺讀書沒那麽可怕了，苦着臉說：“我讀書。”

唐啓陽看他的臉色覺得好笑，和他說：“那就認真讀書，不過你幾年沒有回家，入秋後回家和家人團聚，開春後再來，有朋友也可以帶來，守松溪莊的規矩便成。”他來松溪莊幾年，不知道結交蕭何曹參他們沒有。

劉季知道松溪莊不是什麽人都收，聽他說自己可以帶朋友來，感激不已，高興說：“好。”他也想家了。

唐啓陽：“介時你騎馬回家。”邯鄲距離沛縣不遠，騎馬不到十天便到。

劉季高興不已：“謝唐君！”

嬴政年輕力壯，雖然天熱但回程也是整天騎馬，只是不像來的時候騎快馬，沿路有城池補給糧草，十二天便回到鹹陽，回到章臺宮歇一會正要去清潔衛生，趙太後便氣沖沖過來說他：“政兒，你為何如此莽撞，冒險去戰場，若有意外如何是好？”

嬴政見阿母是真擔憂自己，臉色變柔和，回話：“政兒讓阿母擔憂，阿母，我也會用兵，指揮大軍将邺城攻克，拿下邯鄲，我厲害吧？”從小阿母只催自己要好好讀書練武，回大秦後更是，未曾稱贊過自己。

趙太後生氣說：“你不去王翦和蒙武同樣能攻下邺城，拿下邯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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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心裏失望，自己親自率軍攻克一座城池，拿下邯鄲也得不到阿母一句好話，阿母不高興自己親自去救唐阿叔和蘭從母，他收斂心神淡淡問：“阿母這幾個月可好？”

趙太後聽政兒語氣變淡，怒氣消下，她心裏有鬼，加上政兒親政後愈生威嚴，已有不怒自威的氣勢，在他面前有些發怵，強撐着說：“還好，就是擔心政兒的安危。”

随後她急忙問：“可曾受傷？”

嬴政回：“未曾受傷。”

趙太後看他臉色可以，便說：“你趕路疲累，我先回去，你好好休息。”

嬴政：“唯。”

嬴政清潔衛生後披着頭發坐在桌子前，讓人将扶蘇叫來，七歲的扶蘇遺傳阿父的身高，是個英俊的小少年，進來見阿父高興，揖禮開口：“阿父。”

嬴政看精神的長子臉上露出微笑，感覺這一幕似曾相識，是了，當年阿父和王祖父看到自己時臉上的笑容和心情只怕和如今的自己一樣，和氣跟他說：“坐下，這幾個月讀書練武如何？”

“學了新功課，練武不辍。”扶蘇坐下回答後關切問：“扶蘇聽說阿父打了勝仗，阿父可有受傷？唐君和蘭大母可好？”

嬴政：“我未曾受傷，唐阿叔他們挺好，你弟弟妹妹們如何？”

扶蘇跟阿父報告弟弟們爬樹打架，哪個妹妹生病。

嬴政靜聽長子說兒子女兒們的近況後叫他靠近自己，揉一揉他發頂，扶蘇臉上露出笑。

嬴政心裏微微嘆氣，自己忙碌只能抽出少許時間教導扶蘇，其他孩子顧不上。

随後贏政簡單考察扶蘇的功課便讓他回去，這時頭發也差不多幹，他讓侍人給自己打理整齊後到另一個宮殿，召四個大臣進來。

呂不韋，李斯，尉缭，楊庭見到王上微激動揖禮。

呂不韋高興說：“王上，恭賀王上攻克邺城，拿下邯鄲！”

李斯：“王上，恭賀王上攻克邺城，拿下邯鄲，王上英明神武！”

另三個大臣心想：好你個李斯，真會奉承媚主！

尉缭：“王上，恭賀王上攻克邺城，拿下邯鄲！”

治粟內史楊庭：“王上，恭賀王上攻克邺城，拿下邯鄲！”

嬴政微點頭：“相邦，近些天可有要事？”他在外面每五天有軍報，大致掌握大秦的情況，自己不在鹹陽幾個月并無大事。

呂不韋回：“如今要事是加緊收冬麥，已收的公田畝産量堪堪四石，跟去年一樣……”

嬴政聽四個大臣輪流彙報後心裏了然，讓尉缭和楊庭先出去，從旁邊拿過兩卷畫卷，遞給呂不韋和李斯一人一卷說：“這是唐阿叔和蘭從母送給你們的畫。”

呂不韋和李斯得到唐君和蘭娘子主動送畫，面露喜色。

随即呂不韋內心快速想許多，唐君和蘭娘子極少送人字畫，為何送他們？他們何時來鹹陽……面上高興接過畫卷道謝：“多謝王上，多謝唐君蘭娘子！”

李斯也高興接過畫卷：“多謝王上，多謝唐君蘭娘子！”

嬴政看向李斯說：“荀先生行動自如，吃喝不錯。”

李斯拜謝：“多謝王上告知李斯老師的情況。”

嬴政揮揮手，呂不韋和李斯退出去。

呂不韋和李斯走出章臺宮，呂不韋問李斯：“李斯，你和唐君蘭娘子熟悉，知道他們為何送畫給我們嗎？”

李斯欲言又止。

呂不韋問：“不能說？”

李斯開口：“唐君和蘭娘子喜愛王上，我感覺他們給我們送畫的意思是我們收畫後好好給王上幹活。”

呂不韋一呆：“就這？”

李斯點頭：“唐君和蘭娘子喜愛王上很純粹。”所以王上得知他們被趙王投入獄後立即千裏奔馳去大梁城外跟大軍彙合，率軍北上營救他們。

他感覺王上應該權衡過利弊，但又如何？自己雖然汲汲名利卻也向往士為知己者死的豪情，若是能得王上如此待遇，為王上死也無憾。

呂不韋拿着畫卷回到家進書房打開，畫上是六條鯉魚和荷葉蓮花，右上角寫：六鯉戲蓮圖，下方是兩個紅色印章，是一副很難得的合畫圖。

唐君和蘭娘子的畫難得，兩人的合畫更難得。

呂不韋看着清晰的魚鱗和活靈活現的魚眼感嘆唐君高超的畫技，嘆一口氣，為唐君和蘭娘子對王上的赤誠折服。

當年唐君用兩句話點醒了膨脹的自己，令自己收斂，誠心實意地輔佐王上，事實證明這樣做才是對的，若不然自己憑推動先王和王上位的功勞沾沾自喜，和太後糾纏，掌控朝政，只怕沒有好下場，還會在史書上遺臭萬年。

傍晚，嬴政舉行家宴，是傳統的跪坐式，一人一個桌子，右邊坐着趙太後，兩邊六個夫人，三歲以上的孩子都出席，坐在後面，人挺多但相當安靜。

嬴政看着一群人和豐盛的飯菜只覺得索味，用完飯後叫孩子們靠近，問他們的認字情況，他見孩子們亮晶晶孺慕的眼神內疚幾息，多跟他們呆一些時間。

唐啓陽這邊，邯鄲城裏已安穩，他跟陳菽還徐石荊軻他們詳談關于修水庫和打井，緩解雨季洪澇和預防旱災，陳菽他們經歷過旱災，又跟着他救濟災民和建設康平園，他一說很快明白。

唐啓陽見他們了解後便回家，他也不喜歡在城裏迎來送往。

柏溪亭被征兵去邺城支援的青壯有三人沒能回來，唐啓陽回家後和徐蘭用馬駝糧食和物資去送給三家，夫妻倆迎着家屬憤怒的眼神什麽都不說，默默放東西後離開。

能說什麽呢？

難道跟他們說就算沒有他們秦軍早晚攻下趙國，戰況更加慘烈，你們的親人一樣死，死的人更多。

長平的仇恨還在，邯鄲之戰還未久遠，他們也知道趙國早晚被攻下，只是失去親人很傷痛。

仇恨沒那麽容易消失，這就是歷史上秦始皇常常被刺殺的原因，他死後沒幾年便天下大亂，戰亂死了很多人，項羽又屠城，戰争停止後艱難活下來的人已經沒有力氣去恨誰，只想如何活下去。

王亮的三兒子在邺城沒了，他怔怔看唐啓陽夫妻送來的東西，眼裏浮現二十多年前邯鄲之戰結束的那年春天，整理地時露出的白骨，從邺城回來的人說戰死的人都能埋了，入土為安。

他看向三兒的兩個兒子，啞聲說：“別恨他們，我阿父的大兄在五國伐齊中死了，我阿父在趙魏交戰中死了，最小的阿叔死在長平，我在邯鄲之戰中傷了腿，只希望你們長大後不再被征兵！”

兩個男孩子眼裏含淚點頭。

夏天是陽光猛烈和大雨暴雨，現在大部分農人收割冬麥後挖坑種下生長周期短又能給土地增肥的綠豆，土地多的人家忙不過來種得很稀疏。

綠豆長來出雜草也長出來，不下雨的時候農人早晚去地裏拔草，綠豆成熟采摘兩三回後便拔去翻地種冬小麥，所以很多人管理不怎麽上心，但也算是種兩茬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