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師尊不要錦繡了嗎
第02章 師尊不要錦繡了嗎
可其他人信了。
李錦繡說不出話,想反駁都不行。
拔毒後身體非常虛弱,連吃飯都靠人喂。嘴又疼,食物都是混着血吞的,非常可憐。
好在師尊是個大好人,莫說是個活生生的人了,哪怕就是偶然遇見的一條流浪狗,都不會見死不救。不僅親自為他拔屍毒,還贈了他治療爛嘴的丹藥。
李錦繡不能看見師尊,一看見就想哭。忍了又忍,還是紅着眼眶,掉了眼淚。
他真的想師尊。可師尊似乎一點都不想錦繡。
哪怕見到錦繡,也如同見了陌生人一般。
“沒出息!”燕雨真從旁打下手,看不慣大男人哭哭啼啼,冷笑一聲,“你的眼淚就這麽輕賤?說掉就掉跟房檐上的雨水有什麽區別?”
李錦繡心裏難過得很。
二師兄從前說過,錦繡的眼淚是珍珠,不能輕易落,師兄會心疼,還用琉璃罐子裝起來,當寶貝似的珍藏着。
二師兄還說,任何人都不許讓錦繡落淚,錦繡是他最寶貝的師弟。
燕雨真看着面前之人難過的樣子,微微一怔,手指瞬間發緊。
“雨真。”江寒溯側眸瞥了燕雨真一眼,語氣警告,“擰條濕帕子來。”
燕雨真應是,剛剛那點驚疑,一掃而過,如風過境,未曾在心底留下半點漣漪。
他不高興了,雖說師尊精通醫術,濟世救人是醫者本分,并不避諱什麽,但他不肯師尊纡尊降貴照料一個不知來歷的小白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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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這個小白臉看着不安分,一時哭哭啼啼,一時又用很特殊,也算得上漂亮的鴛鴦眼,暗戳戳往師尊身上瞥。
往往瞥了一眼,又匆匆移開目光。沒一會兒又瞥過一眼,再錯開。
明晃晃的勾引!
燕雨真沉着臉,伏身鉗着少年的臉,不顧他淚眼婆娑,粗魯地用濕帕子草草抹了幾下,直将那張本就哭得濕紅的俊臉,折騰得慘極了,那皮膚嫩到跟水豆|腐似的,小客棧裏提供的棉麻手巾,哪怕沾了水,也幾乎要搓爛他的臉。
李錦繡不躲不避,只是呆呆地望着燕雨真。
燕雨真讨厭他這副可憐兮兮的眼神,跟街頭流浪的小狗似的,處處在讨人垂憐。他不肯垂憐人,亦不可能讓師尊對其垂憐,不動聲色側過身子,擋住了師尊的目光。
“哭什麽哭?是不是不敢相信自己還活着?”
燕雨真出言嘲諷,啪的一聲,遙遙将手巾摔進水盆裏,濺出的水花在空中跳躍,就像此刻李錦繡的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明明做夢都想見的人,如今終于得見,卻又不敢相認。
江寒溯見少年眼眶紅紅,臉也通紅,顯得一雙眼眸霧蒙蒙的。睫毛纖長濃密,還有點卷翹,天生一副好容貌,看着很幹淨,招人喜歡。
他靜靜看了幾眼,一言不發。
可也就是這麽幾眼,讓本來就默默落淚的少年,淚水落得更兇了。
“莫哭。”江寒溯輕聲安撫,“我們不是壞人,你如今安全了。”
李錦繡眼巴巴瞅着師尊,怎麽都看不夠似的,三年時間,他在腦海中一遍遍刻畫師尊的容貌。
反反複複逼自己去想生前的事,生怕有一天一覺醒來,他就把師尊忘了。
只有不斷回憶曾經在師尊座下修行的快樂畫面,李錦繡才能熬過一個個漆黑的,吃人都不吐骨頭的夜晚。
他怕了。
他不敢眨眼,生怕眼睛一閉,眼前的師尊又會消失不見,像從前發生的很多次一樣,只是夢。
夢醒後,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孤獨,将他籠罩得密不透風,像無形的手,死死揪住他的心髒,讓他無法呼吸。
李錦繡忽然擡手,想要去抓師尊的手,他就是想摸摸看,再感受一下師尊指尖的溫度。
他想确定,這到底是夢,還是真實的。
啪的一聲,燕雨真打落他的手,冷冷道:“狗爪子往哪兒伸呢?”
疼。
李錦繡低頭,呆呆瞧着手背上,漸漸泛起的緋紅,逐漸聚攏成一層薄腫。
雖然疼,但感覺很真實。
疼就說明,他真的活過來了。
“哭,再哭!”燕雨真眸色一凜,覺得這個小白臉就是在裝可憐,寒聲道,“能有多疼?”
李錦繡也說不清楚,到底有多疼。
被封印的時候,每一次試圖往外跑,都會被靈力反噬,或是被禁锢在頭頂的樹藤鞭撻。
把他可憐的魂魄打得一身傷,很疼。
想念師尊握着他的手,教他寫字,畫符,或者劍術和吹笛時,很疼。
他餓,卻又吃不着東西,腦海中浮現出師兄們給他買各種好吃的畫面時,也很疼。
李錦繡滿腹的不解和委屈,此刻都無法宣洩,才一張口,一顆圓溜溜的丹藥就推送進來,他一緊張,竟下意識合攏牙齒,要死不死咬着了那截蔥白指尖。
闖禍了,他心尖一緊。
理智告訴他,應該松口。
可師尊指尖的溫度,在他口中慢慢化開,他舍不得,哪怕只是片刻的溫柔。
“嗯?”江寒溯并未動怒,依舊神情溫和。
反而是燕雨真唰的冷下臉來,“你是狗嗎?竟還敢咬人?信不信我打落你的牙?!”
信,為何不信?
小時候自己在外受人欺辱了,二師兄都會幫他出頭,打得對方滿嘴噴血,血裏往往混着幾顆牙齒。
李錦繡做夢都沒想到,二師兄不僅認不出自己,還要打落自己的牙。
他依依不舍地松了口,緊抿唇,想鎖住師尊殘留在他口中的溫度。
可落在旁人眼裏,他此舉無異于是狎昵的,也是在冒犯人。
燕雨真心裏一惱,擡手要打,卻被師尊攔住。
“雨真,不得無禮。”
“可是師尊,這小子太過分了!”燕雨真隐忍着,“師尊好心救他,可他不僅想對師尊動手動腳,還敢咬師尊!”
江寒溯定定審視着面前的少年,聞言便淡淡道:“無妨,他只是受了驚吓,心裏委屈罷了。”
燕雨真還是不高興,盯着那雙殷紅濡濕的鴛鴦眼,冷聲威脅:“再哭就把你的眼珠子剜下來喂狗!”
但這張陌生的俊臉上,沒有流露出想象中的驚恐,反而莫名愁苦甚至委屈。
見師尊面露不悅,燕雨真便道:“小孩子不能哄,越哄越哭,就是要吓才行。”
“不可口出無狀。”江寒溯的目光又落回低着頭的少年身上,“那是治你嗓子的藥丸。”
掩在寬袖中的手指輕輕摩挲,殘留的口水溫熱黏膩。很陌生的觸感。
李錦繡被二師兄一吓唬,剛剛那點久別重逢的情緒沖淡了許多。
他已經活過來了,不能繼續沉溺在過去的悲痛中,人活着就得朝前看。
所以,他努力揚起一張笑臉,睜着圓溜溜的眼睛,一直在兩人身上掃來掃去。目光靈動得像條小狗。
舌頭裹着藥丸,在嘴裏來回晃動。滋味甘甜。
師尊通醫術,會煉丹。
李錦繡小時候淘氣,總喜歡瘋跑,出了汗就脫衣服,染了風寒也不肯好好吃藥,總是偷偷把又苦又難喝的藥倒花盆裏,被師尊發現後也不改,強行灌更不行。
童年被人灌烈性春|藥和改造身體的藥物的不堪經歷,讓李錦繡止不住地嘔吐,嗆得小臉煞白。一來二去師尊心疼他,就費心思把丹藥煉得跟糖果子一樣好吃。
只是沒想到,如今又吃到師尊煉的丹藥了。
李錦繡不由心裏一澀,又想哭了。
“不許哭,把眼淚憋回去!”燕雨真語氣愈發冷冽,“三,二……!”大有一副倒計時結束,就抽人的架勢。
江寒溯盯着少年濕紅的眼眸,話卻是對燕雨真說的:“你先退下。”
燕雨真只能忍氣,拱手應是,這個破地方,他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可是疼得厲害?”江寒溯問。
李錦繡搖頭。
皮肉之苦可以忍耐,只是被最親近的人誤會,還被冷落,甚至斥責,心裏難受得要命。他想像從前一樣向師尊讨個抱抱,耳邊驀然又響起之前的話——信倒也不全信。
可自己死去三年,沒有任何人為他招魂,也沒有任何人給他燒紙錢,足以說明有些事情并非空穴來風。
江寒溯見他病恹恹的,面色也白,似受了驚吓,語氣溫和,“雨真只是性格直率了些,實則并無惡意。若方才言語冒犯了你,不如……”
話音未落,李錦繡連忙搖頭,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他生前和燕師兄關系可鐵了,哪能為這點事生氣?
“那你好好休息。”
江寒溯起身欲走,下一瞬衣袖一緊,驀然被人抓住。垂眸瞧去,那少年跟受了驚的兔子似的,擡眸看了他一眼,又匆匆收回了手,把頭低下。
“有事?”
李錦繡還是搖頭,嗓子還沒好,根本說不出話。使勁攥着被褥。
江寒溯翡翠般清透的眼眸,似深山老林中的石澗迸出的水流,明明平靜,無波,甚至冷清,卻又像是洞悉一切,李錦繡壓根不敢直視師尊,目光一下就飄忽開來。二師兄退下後,就一直緊張地揪緊被褥,被師尊盯得非常不自在。
江寒溯告訴他,餘毒未清,還須休養幾日,至于嗓子倒是無礙,讓他放心住下。
負責照料李錦繡飲食起居的弟子叫流火,是個話痨,特別容易臉紅,老是誇李錦繡好漂亮,還說他身上好香,跟狗一樣在他身上嗅來嗅去的。
李錦繡雖然厭惡這樣,但經過幾天的養傷和相處,發現這貨就是個憨憨,沒啥壞心眼,索性就跟他比劃手勢,外加偷聽心聲,總算把目前情況搞清楚了:
原來靈劍宗小師叔座下的大弟子,也就是李錦繡的大師姐,嫁到瀛洲趙家已有三載,如今二胎即将滿月。小師叔恰逢閉關,就由身為師伯的江寒溯千裏迢迢趕去慶賀。
途經一個叫作回音鎮的地方,從當地百姓口中得知,最近也不知怎麽搞的,不甚安分,總是莫名失蹤人口,說什麽是邪祟作亂。
一旦被抓走,生不見人,死不見全屍。當地百姓每晚都能聽見撕心裂肺的哭叫,卻根本沒人敢管。
翌日街頭巷尾,總是會出現一些血淋淋的無名屍塊,瞧着像是生前受了野獸攻擊。
什麽心肝腸胃,還有眼珠子,胳膊腿什麽的,零零碎碎落得哪兒都是,把當地的小孩都吓哭了,夜裏都不敢睡覺了,憋得尿了床都不願出去上個茅房。莫說晚上,就是白天大家也不敢出門。
各家為了活命東湊西湊弄了一筆銀錢,求了附近的高人前來相助,高人故作高深地說,小小邪祟不足為懼,待本道拿了他,塞葫蘆裏泡酒。
結果翌日一早就被剝|皮拆骨,血淋淋地吊懸在了鎮子口的城樓上。
怕死的年輕人都逃了,可老一些的百姓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裏,哪裏說逃就逃?抛開落葉歸根不說,亂世之中人如浮萍,命如草芥。人生地不熟就只有死路一條。
燕雨真奉師命前去當地的停屍房查驗,果然發現了問題所在……那些碎屍爛肉上殘留着明顯的屍毒。從屍塊的裂痕,以及一些咬痕和指印判斷,應該是遭了行屍毒手。
所謂的行屍,顧名思義就是能夠行走的屍體,往往力大無窮,極其兇殘。
燕雨真一向自負美貌無人能敵,聽聞那害人的邪祟專挑俊男下手,就主動請纓做餌。
果真尋到了禍源——當地的土財主王家。
之後江寒溯率衆清剿王家,恰好遇見了李錦繡,見他既不似王家的走狗,也不似屍毒攻心,藥石無靈。便從燕雨真鞭下将人救了,一道兒帶至了客棧。
得知這一切後,李錦繡腦子懵懵的,需要時間好好緩緩。
等嗓子好了,終于能說話了,李錦繡決定主動出擊。哪怕潑天污水倒他身上,以他伶俐的口齒,定能為自己辯白出一片天地。
李錦繡頭一個就去找了昔日視他為眼珠子的二師兄。卻恰好撞見了令他如鲠在喉的一幕:
“不是喜歡裝李錦繡麽?那就接着裝啊!”燕雨真面色冷峻,一鞭一鞭,狠狠打在被繩索捆在木架上的男人。
每一鞭都夾雜着淩厲的勁氣,與其說是鞭撻,不如說是削皮挫骨,能在人身上留下一條兩指寬的血痕,深可見骨。
“以下犯上,欺師滅祖的孽障,也有人敢冒充?”
“收獲很大罷,李錦繡曾經在修真界有那麽多姘頭呢,他為人風流,在外欠下不少風流債,你冒充他,玩過幾個人啊?”
燕雨真言辭冷冽,一鞭鞭把人往死裏抽,那人已經氣息奄奄,渾身鮮血淋漓,看不出一點點人樣了。可燕雨真還是不肯放過他,更用力打碎他的手骨,肋骨,腿骨,就用一條鞭子,将人生生解體似的,打成一灘爛泥。
直到聽見流火的聲音,李錦繡才恍如夢醒,整個人搖搖晃晃,像是風中殘燭,面色煞白一片。
“啊,你怎麽在這?”流火驚問,“不是讓你老實在房裏待着?誰讓你亂跑的啊。”說着就上前要将人帶回去。
李錦繡愣愣怔怔,被抓着往前失神走了兩步。
很快就停下了。
他聽見燕雨真在訓話。
說什麽,一律不許再提李錦繡,還稱呼他為師門棄徒!
還說,再抓到冒充李錦繡之人,不必通知宗主,直接綁了來,燕雨真要親自審,無論真假,抓到就活活打死。
聽着二師兄一口一聲罵他孽障,師門棄徒。
李錦繡頓時舌頭一片冰涼。腦中如雷劈下,嗡嗡作響。整個人搖搖欲墜,怎麽都站不穩了。
這還是他二師兄嗎?
二師兄從前待他可好了,總是一口一聲阿錦地喊他。有什麽好東西都第一個想到他。
無論何時都會護着他,哪怕他闖禍了,師尊要打要罰,二師兄都會争搶着代他受過。
連逛青樓這種觸犯門規,鐵定會被師尊狠打的事,也只有二師兄願意陪他。
怎麽死去活來一回,二師兄就不喜歡他了呢?
曾經的阿錦在二師兄口中,什麽時候成孽障了?抓到就打死?
我重生,是為你們而來,結果……抓到就…就打死麽?
還禍根……上一個罵李錦繡是禍根的人,被燕雨真踩着臉,扭着手臂,一根根掰斷了手指。
“任何人都不許诋毀阿錦!”
“欺他就是欺我!”
“算什麽東西?也敢欺到我師弟頭上!”
這些話還歷歷在耳,可如今卻早已物是人非。
當二師兄高他一頭的身軀向他逼近,看他的眼神跟看狗一樣,還冷肅問他出來作甚的時候。
李錦繡結結巴巴:“散,散心。”
“是散心而不是逃跑?”燕雨真冷笑,“逃跑會被打斷腿的。”
見面前的小白臉瞬間睜大了眼睛,一副“你胡說,我不信”的表情,燕雨真勾了勾唇,“不信的話,咱們可以試試。”
李錦繡搖頭,面色發白。他不信燕師兄真的會打死他。
“你叫什麽名字?”燕雨真道,“說實話,膽敢有半字假話,我會讓你知道什麽是生不如死!”
“李……”
“嗯?”燕雨真眸色沉沉,神情瞬間變得很恐怖,“什麽?”
“……”李錦繡心裏更難受了,支支吾吾半天:“李,李,李小山……”
“結巴?”燕雨真臉色緩和了些。
“不是。”
“你是王家的人?”
“也不是。”
“害過人沒有?”
“沒。”
“擡頭看着我,再說一遍。”燕雨真的聲音驟然拔高,“手上沾過人命麽?”
李錦繡鼓起勇氣,仰頭直視那雙熟悉的深邃眼眸,心尖澀澀的,“我連殺雞都不敢。”
“哼,沒出息。”燕雨真似笑非笑,盯着被人拖走後,殘留一地的血,“清洗幹淨,任何人都不得在宗主面前提及。”
“是,師兄!”幾名弟子領命。
“多虧你傻人有傻福,否則早死了。”燕雨真冷笑,“別誤會,哪怕是條狗,我師尊也會救。”
“……”
“李這個姓不好,以後不許姓了。”
李錦繡不樂意了:“我不姓李,那我姓什麽啊?”
“随你,想姓什麽姓什麽,不必問我。”燕雨真盯着少年特別又漂亮的鴛鴦眼,語氣驟沉,“你再瞪?”
“我沒有!”
李錦繡依舊瞪着眼,他的長相很具有欺騙性,五官精致卻稚氣未脫,瞪眼瞧人的樣子,不僅不兇狠,反而有些可愛。
他就是難受,不瞪眼,淚水會流出來。
燕雨真嗤笑一聲:“缺乏管教。”
又逼問李錦繡的來歷。
可問題是,李錦繡也不知道自己借的是誰的屍啊,他甚至連現在的臉是美是醜,都沒有仔細看過。
只是從流火口中得知,他是個油頭粉面的小白臉,長得特別漂亮。
李錦繡裝起了失憶,故作痛苦地捶打腦袋。嘴裏哎呀哎呀的。
“燕師兄,我瞧他不像裝的,不如讓他再休養兩日看看?”流火本是外門弟子,去年因為表現好,才升至了內門弟子,如今都能跟着宗主一道下山辦事了。對燕雨真非常敬畏,說這話時,拱手彎腰,姿态很低。
燕雨真冷笑:“你最好是真傻!”
接下來的三天裏,人間陰雨綿綿,別說是出遠門了,就是在客棧裏待久了,渾身的骨頭都跟浸水似的難受。
李錦繡的處境不算好。
整日被關在房裏,就跟犯人似的,除了一日三餐流火過來給他送飯,就只有燕雨真偶爾來看他幾眼,眼神依舊像看狗,言語之間也多是試探。
李錦繡會裝傻,問他什麽他就哎呀哎呀,要麽就阿巴阿巴,幾次之後燕雨真對他下了斷言:“這種傻子就是治好了也會流口水。”
流火特別惋惜地“啊”了一聲,哭喪着臉:“長得白白淨淨跟小姑娘似的,怎麽能是個傻子呢,要不然再治一治,流點口水也沒事,他臉好啊。”
燕雨真看了流火一眼,流火就不敢說話了,低着頭非常老實。
這幾日燕雨真已經四處打聽過了,可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個小白臉的來歷。又鑒于這個小白臉當夜穿着一身紅衣,當地人得知後就一口斷定是被王家主從外地擄來當小妾的,這種事老王家常幹。
看到小白臉畫像時,那百姓拍着手,言之鑿鑿道:“長這麽俊!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
王家主死相極慘。那天晚上只有這個小白臉和王家主待在一間房裏。燕雨真覺得這個小白臉來歷有點不簡單,便詢問師尊如何處置。
“靜觀其變。”這是師尊的原話。
燕雨真不喜歡那個小白臉,挖坑似的說:“師尊醫者仁心。”
“我既能救他,就能殺他。”江寒溯非常平靜,将清餘毒的藥方交到燕雨真手裏,“藥苦,找人盯着他喝。”
……
上回之後,師尊就沒來過了。
李錦繡想見師尊。
迫切地想問師尊,真的不要錦繡了嗎?
可燕雨真信不過他,吩咐流火看緊他,要是敢跑就綁起來打斷腿。
可越不讓他見師尊,他越想見。
李錦繡就趁人不備,偷偷逃出房門,跟店小二打聽,得知師尊住在哪間房後,就悄悄溜了過去。
原本打算規規矩矩敲門,誰曾想瞥見有人過來了,做賊心虛之下,就從二樓走廊的窗口跳了出去。黑燈瞎火爬上了一旁的歪脖子老樹,踩在房頂上,手腳并用慢慢挪。
饒是李錦繡已經爬得非常小心了,還是被房裏的師尊發現了,一簇靈光就将他打落下來。
轟隆一聲。
李錦繡就跟一堆瓦塊一同跌落房中,顧不得揉胳膊揉腿,灰頭土臉爬了起來,剛想說明來意,迎面一件外袍襲來,劈頭蓋臉将他蓋得嚴實。
隐約嗅到熟悉的檀香,是師尊的氣味。
來不及感慨師尊的準頭一向這麽好,閉着眼都能精準将他打落高空,下一刻燕雨真就帶人闖了進來。
李錦繡忙拉下衣袍,就看見一襲白影站在山水屏風後,長發披散,修長的手指撚着衣袍邊緣,慢條斯理穿好了衣服。
屋裏水霧氤氲。
江寒溯的側顏落在屏風上,清秀絕倫,像是一幅水墨畫,看不出喜怒。即便隔着屏風,李錦繡也清晰感受到了一股逼人的氣勢猶如磅礴的洪流,瞬間将他鎖困在原地。
明明師尊一字未說,卻讓他有了立馬跪下的沖動。
冷汗瞬間浸透了背後的衣衫。
就因為這事,李錦繡被看得更嚴了。
雖然師尊沒有因此怪罪,但燕雨真倒是記恨上了。
燕雨真冷臉,說他是個不省事的混球。
流火也掐着腰,虛虛戳着李錦繡的額頭,責怪他不聽話!
可一看見李錦繡白淨的臉,又忍不住誇他好漂亮。
李錦繡倒不覺得現在的臉有多漂亮。
他從前的臉,分明更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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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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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