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搶救

第35章 搶救

司機被楚瓷吓了一跳,“小楚總這是怎麽了？”

簡歲的臉色看上去比楚瓷的還難看，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她的大腦反而異常冷靜清醒得不似常人。

“可能是受涼了,我帶她去趟醫院。”

關上車門, 簡歲冷靜地說道, 并沒有讓司機跟着, 自己坐上了駕駛位, 啓動車子，車輪摩攃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 司機站在原地看着絕塵而去的車輛差點沒回過神來。

孫管家才剛走出來，看了一眼離開的車，“大小姐她們怎麽又走了？”

“額……”司機撓撓頭, “小楚總受涼了，去醫院了。”

“哦。”孫管家聽見這話雖然疑惑怎麽不叫家庭醫生過來，但是楚瓷做事一向随心所欲, 不喜別人多話, 他也沒多問。

車子風馳電掣穿梭在車流中, 簡歲的另一只手拿着自己的手機, 給江荀打了電話。

幸好上次楚瓷住院的時候添加了聯系方式, 沒想到這麽快就用上了。

江荀那邊很快接通。

快速準确地描述了現在楚瓷的情況, “我現在帶着她正在往醫院去，還有十分鐘就到。”

“嗯，我在急診通道那裏等着你們。”

江荀也不知道中午才見過的楚瓷怎麽突然就不行了，但是沒有時間給她思考, 立刻讓人将通道清出來, 然後帶着人在門口等着。

黑色的豪車幾乎成了一道殘影，在逐漸擁堵的晚高峰中一次次險而又險地超車, 加速，簡歲的臉上平靜如死水。

到醫院的時候，她反而停得格外安穩，摘下安全帶看着江荀帶人打開了後座的門，緊跟着下車，看着被擡上床的楚瓷，一步不離地跟上，那麽冷靜卻連車門都忘了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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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電梯，江荀檢查着楚瓷的狀況，眉頭都擰成了麻花，擡頭看向身邊的護士，“病人器官在急速衰竭，立刻準備搶救。”

沒有任何耽擱，電梯門一開，楚瓷直接被推進了搶救室。

簡歲被關在了門外，血紅的大字亮起，照在她慘白的臉上，她像是一尊雕像，一動不動地站着，隔着門凝視着裏面的人。

時間一分一秒都成了煎熬，簡歲自己也不清楚到底站了多久，直到護士過來遞給她一杯水，喚回她的神智，打破了表面的堅硬，剛才所有被暫時隔開的恐慌霎時如潮水般湧來，像是要将她溺斃，心跳速度快要爆炸，渾身的力氣一瞬間被抽離，連一杯水也拿不住。

護士将人扶在長椅上坐下，還沒來得及坐穩，那扇門被打開了。

簡歲一瞬間站了起來，看向面色冰冷的江荀，強忍着卻還是控制不住聲音發抖，“楚瓷怎麽樣了？”

“病危通知，你是她的妻子，你來簽。”

那張薄薄的紙卻像有千斤重，簡歲哆嗦着手怎麽也拿不穩，她甚至一時無法理解這幾個字的意思。

江荀看了簡歲一眼，直接将紙塞到了旁邊護士的手裏，轉身回去。

護士已經見過太多這樣的情況，“這代表情況危急，但是我們會盡全力搶救病人……”

護士的話在簡歲的耳朵裏逐漸被尖銳的蜂鳴吞沒，但理智強行歸位，她從護士的手裏接過了筆，“我簽。”

第一次，簡歲發現自己的名字這麽難寫，一只手無力地握筆，另一只手抓着手腕，可是每一筆一畫都是那麽艱難，字跡歪斜扭曲，當最後一筆結束，她再也沒了一絲力氣，任由筆從手中滑落。

護士拿走了其中一份和筆，留下簡歲靠在白牆上，手中拿着另一份。

她眼睛呆滞地直視着前方的地板，連呼吸都變得輕微，半晌，低下頭，看向上面的字。

什麽也看不清了，視線迅速模糊，遲來的眼淚決堤一般，一滴滴砸在地板上。

身體沿着白牆滑落，簡歲蜷縮在長椅和白牆的角落裏，沒有任何聲音，剛才還跳得要爆炸一樣的心髒又像是榨幹了最後一絲血，被緊緊擰在一起，只剩下窒息般的痛苦。

【叮！虐身虐心進度 20，目前為32/100，請宿主再接再厲！】

①

在無人聽見的楚瓷腦海中，響起一聲清脆的提示音和短暫的嘆息。

凝眉看着心跳逐漸變成直線的江荀還沒來得及讓人進行下一輪搶救，就看見微弱的心跳再次出現，精神立刻一振。

這注定會是個不平靜的夜晚。

當搶救室門口的燈熄滅，江荀再次開門出來，外面的天色已經如同潑墨一般。

簡歲唰一下站起身，卻不敢上前。

“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

一邊摘下口罩，江荀一邊開口。

一直提着的一口氣突然就松了，簡歲看着緊接着被推出來的楚瓷，剛想上前，卻忘了她在這裏維持一個姿勢已經很久了，早就麻了的腿不聽使喚，幸好及時抓住長椅，才沒摔倒。

“謝謝。”

聲音啞得不成樣子，可簡歲感覺自己好像又活了過來。

當楚瓷被轉移到病房的時候，簡歲亦步亦趨。

病床上的楚瓷蓋着白色的被子，卻讓人分不清她的臉色和被子哪個更白，原本靈動纖長的睫毛一動不動地覆在蒼白的皮膚上，毫無生氣，氧氣罩遮住了她大半張臉，胳膊搭在被子上，紮着滞留針，冰冷的藥水順着青藍的血管流進她的身體。

時刻檢測生命體征的儀器在滴答滴答響着，她像是一個千瘡百孔的瓷娃娃，一切都在拼命為她輸送生的希望，可是卻趕不上流逝的速度。

江荀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簡歲的旁邊，同樣靜靜看着病床上的楚瓷，和簡歲不一樣，她的眼中滿是探究和疑惑。

“是不是因為今天下午她受了涼……”

簡歲的聲音很低，江荀差點就沒聽清。

“受涼？有一部分原因，她的情況很複雜，我今天中午見她的時候，情況還很穩定，沒道理一下午就惡化成這個樣子。”這也是江荀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中午的楚瓷雖然看上去已經虛弱不堪，但是應該跟病情惡化沒什麽關系，可這短短幾個小時，怎麽會這樣？

“你今天中午就見過她？”簡歲當然知道楚瓷和江荀沒事不會見面。

江荀點點頭，“她撐不住了，讓我去給打了個營養針。”

簡歲聽見這句話，心髒被針猛地紮了一下，臉色一時更白了一些，原來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楚瓷的情況已經這麽嚴重了，可是她還是讓楚瓷冒雨去了法院，肯定是因為自己的事情讓楚瓷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看着病床上的楚瓷，她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換給楚瓷。

—

楚瓷是在下半夜的時候醒過來的，簡歲第一個發現，同樣守了一夜的江荀迅速趕過來，查看情況。

剛醒過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楚瓷茫然地看着頭頂的天花板。

她怎麽又進醫院了？

同樣，現在比她更茫然的還有江荀。

離奇的惡化，更離奇的好轉，在楚瓷身上的每一個不合理之處都在挑戰着她這二十多年的知識儲備，除了醫學奇跡，她想不出第二個解釋了。

現場唯一不茫然的只剩下被趕到病房門口，深受內心煎熬的簡歲，她對楚瓷的滿心自責讓她隔着病房門的玻璃看着楚瓷，卻不敢再接近。

江荀仔細檢查過楚瓷的身體，沒發現什麽異常，将氧氣罩換成鼻管吸氧，揮手讓所有人出去，等病房裏只剩下她們兩人的時候才忍不住開口。

“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楚瓷乾淨又迷茫的眼神看向她，“嗯？”

江荀在椅子上坐下，“或者你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麽做到一下午把自己作到這個樣子的？”

“我沒什麽感覺，”楚瓷實話實說，“我甚至感覺今天下午的工作狀态還不錯，頭腦清明，身體輕飄飄的，就是回家的時候在車上有點困，一閉眼再睜開眼就在這裏了，我到底怎麽了？”

江荀聽着這描述，沉默了一瞬，“或許你聽說過什麽叫回光返照嗎？”

“……你在開玩笑吧，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雖然身體又回到了那種沉重虛弱的狀态，但是楚瓷還是不太相信江荀的話，自己上輩子彌留之際都堅持了那麽久，這輩子的情況還好很多，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回光返照了？

“我比你更想知道這個問題，”江荀看楚瓷這樣，就知道自己從她這裏得不到任何答案了，站起身來，“算了，雖然你現在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惡化情況也是前所未見的，建議你留院治療，可能還能多活幾天。”

“一直留院治療？”楚瓷仿佛夢回拿醫院當家的上輩子。

“當然，這種急速惡化的情況不定時就會出現，還是在醫院裏最穩妥，畢竟不是每次都能有簡歲這麽及時把你送過來的。”

奇跡可以發生一次，但是誰也不敢賭下一次，江荀可不覺得下次楚瓷還能這麽好運。

“不行，我不能留院。”

楚瓷終於看見了自己腦海中那條提示資訊，進度一下子飛了二十，那江荀說的情況應該是真的，至於自己現在還活得好好的，應該是簡歲在自己臨死的時候出現在了自己身邊，bug把自己損失的生命值算在了簡歲身上，成功卡上bug。

自己這bug卡得多少有點無敵了，只要自己在簡歲身邊，生命值急速下降就會卡bug獲得進度，獲得進度就能兌換生命值，啧，這跟在閻王門口來回橫跳有什麽區別？

但是這也證明了，自己現在看上去危險，随時會死，但其實只要bug卡得好，就不會死。

既然這樣的話，自己在醫院的作用其實不大，還不如綁定在簡歲身邊安全。

理清了邏輯的楚瓷拒絕地更堅決了，萬一自己在醫院裏，簡歲不在自己身邊，然後自己卡不上bug，那豈不是死定了？

更何況就目前情況來看，如果自己的真實情況洩露出去，光是楚家那群人就能讓自己死得更快，還得連累簡歲，所以留院是堅決不行的。

楚瓷的态度也引起了江荀的懷疑，“你最好能給我一個理由，你命都快沒了，還能因為什麽連住院都沒空？”

面對江荀的懷疑，楚瓷總不能說自己得去卡bug，只能從另一個原因入手。

平靜地看向江荀，“我注定沒多長時間了，你心裏也清楚，現在根本沒有能治療的手段，對吧？”

江荀用沉默承認。

“實不相瞞，一旦我病危的消息傳出去，我會死得更快，你應該知道的。”畢竟江家和楚家相識多年，江荀對楚家的情況也有所了解，楚瓷也沒遮掩。

“可你本來就沒多久活頭了，還管這些幹什麽？楚家不管你了，我給你治病還是治得起的。”江荀了解，但不理解。

“就算這樣，可簡歲怎麽辦？我把她扯進楚家這個泥潭的，就算我沒了，她也得全身而退吧，我得給她留點後路，免得在我死後受楚家那邊的遷怒，我如果只在醫院裏，可就什麽都做不了了。”

楚瓷這話确實沒問題，這确實是楚雄和趙珠能做出來的，光看楚雄現在就能把楚瓷的所有錯算在簡歲身上，那楚瓷一死，簡歲也不會有好下場，更別說還有個對楚瓷深惡痛絕卻什麽都不敢做，只能暗戳戳遷怒簡歲的趙珠，到時候她還不是更肆無忌憚。

江荀略微思索，“那你現在跟她離婚吧，把人趕得遠遠的，然後你在我這裏安心治療不就好了嗎？”

不得不說，只有理性思維的江荀這提議還是很有建設性的，楚瓷一時凝噎，忍不住考慮起這件事來。

江荀看楚瓷不說話了，用自己僅存不多的感情儲備思索了一下，“舍不得？”

楚瓷垂眼，她明白江荀說的舍不得是指自己舍不得和簡歲分開，可是實際上她舍不得的是自己留在簡歲身邊，完成進度順利回到自己那個世界的渺茫機會，她還想回去見到爸媽，不想在這異世魂飛魄散。

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和自嘲，“算是吧，我很自私吧？”

為了自己的這點希望，卻不顧簡歲的安危，明知道她留在楚家時間越長，以後被楚家遷怒的可能性越大，而自己時日無多，很難做到給簡歲留下足夠龐大的勢力對抗楚家。

說到底，還是自私。

江荀卻誤以為是她猜想的舍不得分開，忍不住皺了皺眉，“你們這些感情複雜的人類啊，真麻煩。”

楚瓷現在卻已經陷入了內心的煎熬，“是啊，總是顧不好自己，還連累別人，簡歲也有幸福的家庭和父母，不該被我連累，萬一簡歲因為我出什麽事，她爸媽該怎麽辦？”

想着原着中簡歲本來一家三口幸福平靜的生活硬生生被原主毀了，楚瓷不想自己再因為自己的一意孤行去害了簡歲，自己的爸媽失去自己會痛苦，簡歲的爸媽又何嘗不是？

楚瓷現在說的這些已經超出江荀的理解範圍了，她所有的感情理解能力都給了剛才那句舍不得，現在看楚瓷這樣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搖搖頭，準備出去讓簡歲來勸楚瓷留院接受治療。

“我會考慮的。”

在江荀快離開的時候，身後傳來楚瓷壓抑的聲音。

江荀沒想到楚瓷自己能想通，回過頭認可地點點頭，“這就對了，早點離婚，安心治療，我還是養得起你的。”

聽見這話，楚瓷痛苦地皺起眉頭，“你別說話了，快點出去吧。”

“嗯，我等會過來。”

江荀自認為勸回了一條自尋死路的生命，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腳步輕快地拉開門出去，然後在門口，措不及防對上了靠牆站着的簡歲通紅的雙眼。

還不等江荀再開口勸簡歲，就被簡歲拎着領子，直接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