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休養

第73章 休養

趙母聽見了趙榕的聲音, 勉強睜開眼睛，眼中渾濁發紅，明顯是哭了太久,原本保養得當的面容憔悴下去, 一直細心呵護的一頭黑發一夜間染上風霜。

趙榕在趙母面前不敢表現出難過來, 硬扯出個笑容, “媽, 簡歲來看你了。”

“阿姨。”

簡歲也走到病床邊，打了個招呼。

趙母握住簡歲的手, 又忍不住流下眼淚來，“小歲啊，有你在小榕身邊我就放心了。”

“阿姨, 你放心，這件事情很快就會過去的，沒事的。”

簡歲看着心裏也不是滋味, 趙母對她也很好, 當初大學的時候, 只要趙母去看望趙榕, 帶的吃的都不忘給簡歲帶一份, 出去吃飯也會帶上簡歲一起, 還一直給壓歲錢紅包幫襯着，趙母或許當時只是覺得簡歲可憐，但是這一份善心對於當時處於困境的簡歲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幫助。

“過不去了, 怎麽過得去？”

趙母一邊流着眼淚, 一邊搖搖頭。

趙榕馬上就要忍不住了，幫趙母擦了擦眼淚, “媽，你別想那麽多了，先好好休息，時間不早了，我讓簡歲和楚瓷先回去。”

知道趙母的身體需要靜養，簡歲跟趙母又說了兩句話，三人一起出去。

這個醫院的設施水準确實都是很好的，但是基礎設施确實有些老化，再加上每天接收的病人太多，甚至在走廊裏都能看見病床，還有随處可見的病人家屬。

進過那麽多次醫院，楚瓷還是第一次看見醫院這樣的一面，壓抑，沉重，空氣中不光有消毒水的味道，還有各種各樣的刺鼻氣味，根本分不清那是什麽味道。

走到走廊盡頭，一個狹小的通風窗前總算是好了一點，趙榕用力擦了一下眼淚，“我沒事。”

幾人還沒開始說話，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過來，帶着口罩，行色匆匆。

“是梁淑的家屬是嗎？”

“我是，我是她女兒。”

趙榕連忙點頭，“醫生，怎麽了？”

“沒什麽，你母親的問題不大，現在已經可以出院了，我現在給你開個單子，你去樓下辦理出院手續就可以了。”

醫生看着趙榕說道。

楚瓷在旁邊并不理解，看剛才趙母的樣子，怎麽可能這就能出院了？

“醫生，我母親的狀态目前還不太穩定，要不然等明天看看呢？”

趙榕這一天經歷的事情太多，實在有些慌了神。

“真的沒有必要，現在醫院的床位很緊張，你母親現在的情況回家安心靜養或者去下一級醫院住院都可以，就算在這裏我們也不會再給你們打針治療之類的，她的身體沒問題了只是需要靜養心情，這出院手續還是盡快辦理吧。”

醫生讓趙榕看看她背後走廊上的病床，“你看看，那些情況一個比一個嚴重，到現在還在排着床位，更何況這醫院的環境并不适合你母親靜養，你覺得呢？”

“好，謝謝醫生。”

趙榕看了一眼走廊，點點頭接過了出院單。

楚瓷看了一眼六神無主的趙榕，拍了拍簡歲的肩膀，“要不然安排阿姨去療養院吧，江家有不少比較好的療養院和醫院可以選擇，我讓江荀安排一下。”

“好，選一個環境安靜一點的吧。”簡歲點點頭。

楚瓷走到窗邊去給江荀打電話，看她覺得哪個合适，直接讓人派車過來接，江家旗下的療養院和醫院水準和環境自然不用擔心。

簡歲看了一眼楚瓷的背影，喚回出神的趙榕，“你去幫阿姨收拾一下，把單子給我我去樓下辦理出院，楚瓷會安排好新的醫院，等下我們陪你一起送阿姨過去。”

“好。”

趙榕有些哽咽，把單子交給了簡歲，她去病房收拾東西。

各自忙起來，楚瓷打完電話站在窗戶前等着，這樣等會簡歲過來也方便找她，最關鍵的是，這一條走廊，她不敢一個人走，人間至苦，好像就這樣濃縮在了這一條長長的走廊裏。

“楚總？”

正當楚瓷低頭數着地板磚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喊她。▼

擡頭一看，似乎是個有點眼熟的人，又仔細看了一眼，“桑逸？”

楚瓷想起來了，這是那天在墾山俱樂部的時候，那個二號賽車手。

桑逸點點頭，在陰影的邊緣站定，面上似乎有些不自然，零碎的短發蓋在額前，手指揪着灰撲撲的衛衣擰成麻花，“楚總，車的事……謝謝。”

原來是這件事，“沒事，那車是賠給你的，先前也是我太過分。”

楚瓷聽曹曦說了原主和桑逸之間的恩怨，因為桑逸和原主賽車輸了，原主本來答應桑逸贏了就把車還給她，結果扭頭直接把桑逸的車扔進了廢品站，自己再賠她一輛新車也是應該。

“謝謝，”桑逸的頭又低了一些，“楚總在這裏是……”

“探望病人，你呢？”楚瓷看了一眼桑逸，她不像是受傷的樣子。

“複查，已經沒事了，那楚總，我先走了。”

桑逸神色更不自然，看楚瓷點頭，立刻轉身往回走去。

楚瓷沒注意，繼續低頭看地板縫隙，等着簡歲。

桑逸站在電梯前等着電梯的時候，忍不住又看向走廊的盡頭。

這一條掩埋在陰影裏的走廊，只有盡頭窗戶那裏，西墜的太陽吝啬地施舍了最後一點光亮，留下一片方形的光影，和灰撲撲的一切相比，站在光影中衣着光鮮的楚瓷格格不入。

她垂着眼，像是漠不關己，又像是悲憫，可終究，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捏緊手指，電梯門開了，桑逸低着頭走進去，和拿着出院手續的簡歲擦肩而過。

一切辦妥了，簡歲找到楚瓷，兩人一起返回病房幫趙母收拾。

本來也就沒帶什麽東西，借了個輪椅把趙母扶上去，緊接着就有護士過來收拾了病床，在她們還沒出門的時候，早已等着的另一個病床被推了過來。

江荀那邊安排的車已經到了，在接到趙母之後，直接去新醫院。

江家集團旗下的私人醫院除了天價費用和對病人身份有要求以外沒有任何毛病，不過這些現在都不用擔心。

到了新的醫院，和之前處處都是人，醫護個個忙得腳不沾地，病人排到走廊裏的景象完全不同，偶爾能看見的病人都是有至少兩個醫護人員陪同照顧着，空氣中雖然還是難免有些消毒水的味道，但沒有其他任何刺鼻的味道。

趙母的病房安排在最好的套間，趙榕留下來照顧的話也有單獨的房間，無論是衛生間還是客廳都一應俱全，也有專門的醫護人員可以二十四小時看護。

“我問了江荀關於阿姨的情況，這種情況還是在這種療養院裏好好休養比較合适，而且這裏的醫療條件也完全夠用，放心在這裏休息就好。”

楚瓷怕簡歲不放心，給她解釋道。

簡歲自然沒有什麽不放心的，看一切都已經安排好，又将趙榕叫了出來。

“你這兩天就先安心陪着阿姨，也好好休息休息，公司那邊的事情我可以先處理。”

趙榕低頭看了看自己這一身狼狽，連鞋都還是穿簡歲臨時放車上的，也确實沒什麽精力再去管公司裏的事情。

“我會盡快調整過來的，這段時間你就先累一些吧，主要是我媽她可能一下子受不了這麽大的打擊，一輩子家庭和睦，夫妻恩愛，誰能想到到最後了，才發現對方一直在出軌，大半輩子的婚姻以這麽難看的結局收場，她很難接受吧。”

比起公司破産，趙父的背叛顯然才是擊垮趙母的關鍵。

簡歲無言地拍了拍趙榕的肩膀，看了一眼旁邊的楚瓷。

楚瓷以為簡歲是讓自己也安慰幾句，想了想，“婚姻的本質就是不穩定性，早晚都是有聚有散的，讓阿姨看開一些吧，放過自己，她不放過自己的話也只會被困在這個泥沼裏，折磨的還是她，沒必要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毀掉自己剩下所有的人生。”

在楚瓷開始說話的時候，簡歲的視線就一直落在她身上，直到楚瓷說完，簡歲的眼底已經積壓了一層陰霾。

趙榕點點頭，“謝謝，你們也快點回去吧，路上慢點。”

目送她們上了電梯趙榕就回去了，兩人下樓後到停車場上了車，周圍只有醫院裏的路燈落下的光，簡歲遲遲沒有啓動車子。

楚瓷早已經系好了安全帶，疑惑地看了一眼旁邊的簡歲，“怎麽不走？”

“走哪去？”簡歲看向副駕駛的楚瓷，“你剛才的那些話，是說給阿姨聽的，還是說給我聽的？”

“這……”楚瓷是真冤枉，她真沒那麽想，不過現在被簡歲一說，好像也确實有些道理，原本要否認的話在嘴邊拐了個彎，“确實沒有必要為了不值得的人浪費人生。”

果然，聽見這句話的簡歲眼中陰霾更深，将座位往後一推，起身将楚瓷壓在副駕駛位上，幾乎是氣狠了，擡起楚瓷的下巴重重吻了上去，清晰地聽見楚瓷疼得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卻又忍不住放輕了力道。

明明主動的是簡歲，可是當這個并不溫情的吻結束，埋首在楚瓷頸窩裏聲音沙啞的也是簡歲。

“楚瓷，值不值得，應該是我說了算，別管是受折磨還是陷在泥沼裏，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簡歲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她不會放過自己，也絕不會就這麽因為楚瓷的一句話放棄楚瓷。

嘴裏說的是狠話，但是楚瓷卻感覺到一滴溫熱的液體落進了自己的鎖骨裏。

還是沒忍住，楚瓷擡起手抱住了懷裏發抖的簡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