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拯救
第77章 拯救
江荀是個很準時的人, 三分鐘一到,立刻開門進來了。
“一直堅持到楚瓷的身體開始回溫就可以了,我來記一下資料。”
坐在窗戶邊, 江荀拿着本子開始記楚瓷的病例。
“江醫生, 你能跟我說一下楚瓷的身體注意事項嗎?以後我盡量注意一些, 這次責任都在我……”
簡歲現在還在自責不已。
“這個很難說, 楚瓷的身體和正常人的不同, 連我也沒辦法說她具體需要注意哪些,”江荀停下筆, 翻了翻以前的病歷記錄,“她的身體全是不确定性,平常人的習以為常對於她來說都是一大難關, 夏天能失溫,冬天她就能中暑,受不了冷也受不了熱, 受不了累也受不了操心, 情緒不能太高興也不能太難過, 不能生氣不能……”
江荀說了一串, 自己都覺得離譜, “總而言之, 她是一個只适合生活在安全閥值內的人,且這個安全閥值空間很小,我還是那個建議,她要是同意的話, 建議長期在醫院進行療養, 不過她應該不會同意。”
說得沒錯,要是楚瓷同意的話先前就已經同意了, 沒必要等到現在。
簡歲把江荀說的在腦子裏記下來,“謝謝江醫生。”
“分內工作,半個小時之後她要是還沒清醒你就摁呼叫,送來得很及時,她的情況并不嚴重,身體回溫就好了。”
江荀合上記完的本子,起身往外走,“有任何不對勁,包括她的心跳和呼吸出現減弱也要叫我。”
“好。”
簡歲看着江荀出門,伸手在楚瓷的鼻子下試了試,有呼吸。
看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看着半個小時就要到了,簡歲身上和楚瓷身上的溫度相差不大了,可是楚瓷還沒有清醒的跡象。
簡歲有些着急,仔細聽了聽楚瓷的心跳,手心摩攃着她的胳膊,試圖讓溫度更高一點。
半個小時到了,還是沒有醒。
捧着楚瓷的臉,簡歲喊了幾聲她的名字,沒有任何反應,沒辦法,她只能伸手準備去摁呼叫。
“咳……”
手還沒碰到呼叫鈴,簡歲聽見一聲細微的咳嗽,欣喜若狂地低下頭,剛好對上楚瓷微微睜開的眼睛。
“你醒了?還冷嗎?”
“我……”楚瓷撐開疲憊的眼皮,剛要說話,感覺有點不太對,“咳!我……衣服!”
“別亂動,”簡歲擡手制止楚瓷的動作,“江醫生說你失溫了,需要保暖,不要扯被子,不能吹風受涼。”
楚瓷這次回溫非常快,剛才還消極怠工的心髒頓時開始瘋狂泵血,甚至讓她呼吸有些困難,但剛醒來沒有絲毫力氣的手被簡歲輕松束縛,只能緊抿着唇躺得像個木板。
裹緊的被子下,身體上傳來的觸感清晰,楚瓷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扭開臉看向另一邊,脖頸線繃直,克制隐忍,“我現在沒事了。”
“那你也得緩一會,怎麽,你覺得我占你便宜,毀你清白了?”
簡歲看着楚瓷充血緋紅的耳垂,剛才的憂心放下,轉而欣賞着楚瓷隐忍的表情,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是那強搶民女的山匪,正在做些十惡不赦的事。
“沒有,是我占你便宜了。”
楚瓷知道簡歲是為了救自己,遵循江荀那家夥的話,但是現在倆人這樣坦誠相待地躺在一床被子裏,對她而言确實還是有點……刺激到了,連剛醒過來昏昏沉沉的腦子都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哦,那我同意讓你占這個便宜。”簡歲大方地允許,一手握住楚瓷的脖子,感受着她的心跳脈搏在自己的手中湧動,溫度在快速恢複。
脖子別管對於動物還是人來說都是一個致命而又脆弱的命門,一般人都會極其抵觸被人觸碰脖子,楚瓷也不例外。
不适應地咽了下口水,生命被別人握在手中的感覺讓她微微抗拒,“簡歲。”
“嗯。”
确認楚瓷現在身體狀态沒問題後,簡歲依舊沒有收回自己的手,感覺着手心裏楚瓷喉嚨的顫動,輕輕摩挲着她的動脈。
“你……在做什麽?”楚瓷感受着簡歲的動作,脖子上脆弱的皮膚微微發燙,有些難耐地開口,這也在保暖的範疇?
“江醫生說,尤其是你的脖子,要重點防護保溫,它現在還是太涼了。”
有理有據地開口,簡歲一本正經地說道,像是在恪盡職守,嚴格履行醫囑。
“要不然我自己來?”
楚瓷試圖擡手。
“你的手也這麽涼,怎麽暖?”簡歲另一只手攔住楚瓷,看着她的眼睛,“馬上就好了,我感覺溫度都已經差不多了。”
簡歲說得也不是沒道理,楚瓷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冰涼的脖子随着簡歲發燙的手心開始回溫,确實舒服了不少。
但是……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楚瓷的臉一點點漲紅,簡歲的手仔細檢查着她身上是不是還有什麽發涼的地方,從肩膀鎖骨,到腰腹,當簡歲發燙的手心覆在楚瓷冰涼的腰上時,清晰地感覺到楚瓷身體微不可見地瑟縮了一下。
紅着臉,楚瓷抓住了簡歲檢查的手,難得強勢地微微咬牙,“可以了。”
再這樣下去真的要出事了!
看着認真阻止自己的楚瓷,簡歲也收了手,主要是再繼續下去,可能她會比楚瓷更先堅持不住。
“那我穿衣服,去叫江荀過來。”
說着,簡歲就要掀被子,然後被楚瓷一把摁住。
楚瓷伸手摁下床頭一個按鈕,簾子緩緩拉上,她也背過身去閉上眼,“現在可以了。”
簡歲坐起身來,看着楚瓷認真地閉着眼睛,她這非禮勿視還真是讓人頭疼。
俯下`身,一手捧着楚瓷的臉掰了過來,簡歲看着她緊閉着的雙眼在她唇上輕啄一下,輕聲說道:“那你吃虧了。”
楚瓷緊抿着唇,眼睛閉得更緊了。
好氣又好笑,簡歲氣惱地用力揉了揉楚瓷的臉,起身穿衣。
把楚瓷的衣服給她放在床上,簡歲衣服穿好後去找江荀。
聽着關門聲,楚瓷總算是松了口氣,一邊穿着衣服,一邊臉色通紅,她決定下次曹曦再喊江荀江狗的時候,她絕對不幫江荀說話了!
等楚瓷剛穿完衣服拉開簾子,江荀和簡歲也正好進來。
江荀看了一眼楚瓷充血的耳朵,“看來效果很好,恢複得比我預想中還要快。”
聽見這句誇獎,楚瓷的臉更紅了一些,咬牙切齒地看着江荀,“多虧了江醫生的‘妙招’。”
“我覺得也是,”江荀十分不客氣地受用了這句“誇贊”,“看來楚瓷問題不大了,不過她常年體溫偏低,像今天這樣對她的身體暖着是有好處的,我建議你們回家也可以繼續……”
“謝謝江醫生,建議得很好別建議了,”楚瓷打斷了江荀的話,從病床上下來,“還有別的事嗎?沒有的話我們就先走了。”
“很忙嗎?現在都該吃中午飯了,不忙的話給你挂個吊瓶再走。”
江荀看了一眼時間。
簡歲比楚瓷先回答,“不忙,江醫生該給開藥開藥,我們有時間。”
什麽事也沒楚瓷的身體重要。
江荀給開了藥,楚瓷還得打完再走,簡歲看了一眼時間,去給楚瓷準備午飯。
躺在病床上,楚瓷看着給自己紮針的江荀,“我今天就只是失溫?”
江荀貼膠帶的手頓了一下,“還有你的心肺功能衰竭,我再次認真地建議你,最好還是留院觀察,雖然可能也不會有什麽效果。”
“到什麽程度了?”看着紮進自己血管中的針頭,楚瓷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上一世的時候也是這樣,只是這一次顯然比上一世變數更多了一些,畢竟還有系統給加的生命值,讓自己不至於那麽快的挺不住。
“我上哪知道?你的情況惡化完全沒有任何規律!”第一次,江荀的情緒這麽明顯,顯露出她的着急和束手無策的憤怒,“你的身體裏就像是住了一個喜怒無常的黑洞,它會毫無預兆地出現,然後吞噬你的生命,但是我只能無能為力地看着它給你的身體造成不可逆的傷害,什麽也做不了。”
楚瓷的身體遠比江荀曾經見過的任何病例都要棘手的原因,是因為其他病人最起碼會有一個生病的基本因素,比如細菌,比如病變等,雖然對於很多種病他們身為醫生到現在也是沒辦法,可是卻都不像楚瓷的這樣。
沒有任何原因。
就像是在鬧脾氣的孩子,突然就要毫無徵兆地惡化一下,突然就要莫名其妙地虛弱下去,誰也攔不住,誰也改變不了。
江荀外洩的情緒也只是一瞬間,接着她重新恢複了一貫的面無表情,“我錯了,我為我最開始的狂妄自大道歉,我以為我可以,但是我不行,我的醫術在你的病面前,沒有任何用武之地,我什麽都做不了。”
身為一個醫生,江荀同樣是最想讓楚瓷活着的人,她的全部信仰歸屬就是醫術,可是現在事實狠狠給她上了一課,讓她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渺小,多無用。
楚瓷看着這樣的江荀,心裏同樣也不好受,自己的身體自己已經再了解不過,這些不是江荀的錯。
“你沒有錯,你已經很厲害了,可我們依舊還是人,有太多做不到的事情,無可改變的就只能接受,有句話叫盡人事,聽天命,盡過最大的努力,怎樣的結果都是問心無愧,江荀,別自責。”
所有人都在為自己的身體着急,這樣讓楚瓷的心裏也同樣難受,她活在這個世上就是一個大麻煩,江荀是毋庸置疑的醫學天才,以後肯定可以拯救無數人,要是因為自己這事動搖了她的信心,讓她走上了偏路,那自己可真是罪孽深重了。
“盡人事,聽天命,”江荀重複了一遍楚瓷的話,“可是我不是那個天命。”
雖然江荀說這話的時候面無表情,但是楚瓷看得出來她心底濃濃的挫敗,這可能是她人生中最嚴重的一次滑鐵盧。
張開手,楚瓷将病床邊的江荀抱住,“江荀,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接下來是我的命。”
楚瓷拍着江荀的背,她之前還在為江荀的情感缺失而惋惜,可是現在看着一點點恢複的江荀,她又覺得或許上天讓江荀情感缺失是對她的一種仁慈,在醫生這個行業中,每天要看到無數的生死離別,無數的無能為力,無數的生命消逝,麻木有時候也是一種保護。
半晌,江荀也緩緩回抱住楚瓷,她的手落在楚瓷的脊椎骨上,“或許我不應該在這上面死磕,轉換一下思考方式,說不定會有新的轉機。”
“啊?”
楚瓷不知道這話題怎麽偏到這裏來了。
“我明白了,”江荀放開楚瓷,“我要抽你一些血。”
“你需要就抽去,但是你明白什麽了?”
楚瓷眉頭微蹙,她總覺得江荀的想法是跑偏的。
“我會研究一下你的新治療方案,等我的好消息。”
說完,江荀轉身出去,去準備抽血的工具去了。
楚瓷的身上卻冒了一層冷汗,她突然想起來了原着中的江荀,那個為了醫學研究,不惜用人體做實驗的瘋狂變态醫生。
該不會是自己剛才的話讓江荀覺醒了這方面的想法吧?
越想越覺得心驚,楚瓷覺得自己的罪孽大了。
站起身來想要追出去讓江荀趕緊放棄這個念頭,但是看向自己手背上的針,牢牢把自己拴在了原地。
只能在病床上坐下等着,楚瓷知道等會江荀還會回來,可是這并不能阻礙她的着急。
如果讓江荀走上了老路,那自己就是頭號教唆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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