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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23
Chapter23. 窺探
小小的珠子躺在諾蘭的手掌中, 與先前黑莓捕捉到的“眼睛”十分相似。看樣子,先前他們遇到的“眼睛”就出自這個地下室。
儲物架旁恰好有一個銅盆,裏頭是滿滿的清水, 也許“眼睛”的制造者就是用它來讀取“眼睛”裏的信息。
諾蘭從罐子裏随機拿出了一個珠子, 投入水中。水面漾開微微的波紋,很快浮現了畫面。
畫面裏首先出現了一個高高的窗臺。從“眼睛”的視角來看, 這個窗子似乎屬于城堡中的某個塔樓。
“眼睛”悄悄地栖在了窗臺一角, 正好将房間內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房內,白薇一個人坐在地毯上,膝蓋上攤着一本書,但顯然她的心思不在書本上, 久久也不見她翻頁。
這時候的白薇還擁有着瓦多佛小姐的容貌,年輕而嬌憨,眉目中卻籠着淡淡的哀愁。
忽然, 房間的門開了, 少女一驚, 膝蓋上的書滑落了下去。
費舍爾出現在了門邊。他穿着睡袍,披散着頭發, 看上去心情很不錯。
“過來。”費舍爾躺在了房間裏唯一的躺椅上。
白薇赤着腳走了過去, 乖順地跪坐在椅根邊。
“在看什麽?”費舍爾問。
白薇一愣, 把掉在地上的書撿了起來。費舍爾看了看封面, 笑了:“念給我聽。”
于是白薇開始念。她的聲音平緩而低柔, 帶着未褪幹淨的稚氣, 但諾蘭覺察到了聲音裏隐隐的顫栗。這個姑娘很聰明, 她沒有被費舍爾英俊的外表和溫和的态度所蒙蔽, 她雖未摸清他的企圖,但已敏銳地感知到了危險。
獵者靠近獵物的時候, 總喜歡玩欲擒故縱的把戲,好讓獵物心甘情願地作了那盤中餐。
白薇顯然知道自己是獵物,她看上去溫順而聽話,但她絕不會輕易将自己交出去。
諾蘭站在幻象外,聽着幻象裏的白薇念着那本書。
那是一個古老的童話,講的是一只小公雞和一只小母雞的故事。小公雞和小母雞相依為命,住在森林裏的一座小丘上。有一天小母雞外出覓食,被狐貍捉回了洞窟。小公雞等啊等,遲遲沒有等到回家的小母雞,于是他出了門,踏上了尋找小母雞的旅程。他翻越了一座又一座山丘,終于找到了狐貍的洞窟以及被鎖在籠子裏的小母雞。
白薇念到這裏,頓住了。
“後來呢?”費舍爾問。
白薇“呀”了一聲:“後面沒有了。”她舉起那本書,後頭的幾頁被人撕掉了。
費舍爾也不在意,輕嗤了一聲:“又能怎樣呢?不過是狐貍的盤子裏又多了一道菜。”
白薇垂着眼睫,沒有說話。
水中的畫面就到這裏。諾蘭靜默了一會,接着取出另一顆珠子,珠子裏記錄的依然是白薇身為瓦多佛小姐時的日常片段。諾蘭又放了幾顆珠子,無一例外,都是白薇在費舍爾城堡裏的點滴。
造“眼睛”的人通過這種方式觀看了白薇的生活,但要想看完這數以千計的珠子,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諾蘭想象着,路易一個人坐在石臺前,津津有味地看着一顆又一顆珠子,一看就是一天。
忽然,一顆珠子的幻象吸引了諾蘭的注意。先前的幻象裏,白薇多是安靜的,費舍爾讓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從不逾矩多言,但此刻的這個幻象裏,白薇第一次顯露了她的情緒。
畫面裏,費舍爾站在白薇的房間裏,低頭對白薇說:“不能去,我比路易更需要你。”
白薇臉色發白:“他病得很重……”
費舍爾打斷了她将要出口的話:“小孩子生個病很正常,不會有事。這就是路易為了吸引你注意的小把戲。”
“拜托了……”
“你想去,也行。”費舍爾笑着指了指塔樓的窗,“但是你只能從那裏出去。”
塔樓足足有八層高,沒有繩索着力點,也沒有任何可攀之物。
“我要出一趟門,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不要在院子裏看到你冰冷的屍體。”
說完這句話,費舍爾退了出去,并鎖上了房間的門。
諾蘭看着白薇在房間裏一圈又一圈的踱步。隔着一層水幕,諾蘭都能感受到她的無助和焦慮。
不知轉了多少圈,白薇忽而停住腳步,望向了窗口。她走了過去,試探地往外探出了半個身子。突然,她不動了,她的頭發卡在了窗頂的木刺裏。
這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了。她急紅了眼。
她別無他法,猛一個用力,硬生生扯下了一小塊頭皮,疼得她沁出了淚花。然而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這一使力讓她整個身子都落到了窗外。
她摔下了塔樓。
諾蘭心裏一緊,下意識想撈住白薇,但她在畫裏,而他在畫外。
跌落下塔的白薇并沒有死,她變成了一只白色的小貓。
小貓兒站了起來,似乎有些懵。她擡頭看了看高高的塔樓,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爪子上的肉墊。
這顯然是白薇第一次化形。她似乎不明白自己怎麽就變成了一只小貓,但這疑惑和震驚只存續了片刻,她很快調整好狀态,朝着瓦多佛莊園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跑過了遼闊的坡地,穿過了樹影重重的森林。她不知跑了多久,一刻也未停歇,終于在日落前趕到了瓦多佛莊園。她躍上了路易的窗臺,進入了路易的房間。
路易正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他瘦得幾近脫相,嘴唇幹裂,額頭上搭着的濕毛巾已經變得滾燙。
白薇跳上路易的床,焦急地踱步。她好像還不知道該怎麽從貓變回人。
她把路易額頭上的毛巾拽下來,叼在口中用水降溫,再用身上的毛發将毛巾中多餘的水分拭幹,這才将毛巾放回了路易的額頭。
睡夢中的路易感受到了額上的清涼,舒服地嗯了一聲。
小貓兒也不知還能做些什麽,于是蜷在路易枕畔,輕輕地舔着路易的臉。舔着舔着,淚水就這麽簌簌地落了下來。
畫面再度戛然而止。
諾蘭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他不受控制地又開啓了一個罐子,拿出了裏頭的珠子。終于,他看到了白薇夢境中的那場初擁。
諾蘭大概摸清了罐子标簽的意思,這些日期就是“眼睛”記錄下事件的時間。他在初擁日期後的罐子裏取出了一個珠子,放入水盆中。他想,從這些珠子裏應該就能看到初擁失敗後,白薇的遭遇了。
諾蘭看着水面漾開,畫面出現。
看着看着,諾蘭陷入了沉默。他沒看完這顆珠子就換了下一顆,然而下一顆珠子并不能讓他緊縮的眉頭舒展開。他就這麽一顆一顆看了下去,将瓦多佛小姐生前兩年的經歷統統過了一遍。
諾蘭數不清自己看了多少幀畫面,他想,他大概知道為何短短兩年,白薇會蛻變得如此徹底了。
“好看嗎?”
安靜的地下室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諾蘭轉頭,便見路易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身後,顯然已觀察了他許久。
“你是誰呢?”路易歪着腦袋,“你穿着莊園園丁的衣服,但我可以肯定,你不是我們府上的人。”
諾蘭正要開口,突然舌頭一麻,他說不出話了。一股奇異的感覺從他的後頸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他的腿漸漸無力起來,胳膊也軟軟地垂落了下來。
“喜歡這個嗎?”路易說,“這是從鼬身上提取出來的,加了大劑量的馬鞭草,經過十三次試驗和調配,無色無味,對麻痹神經特別有用。”
諾蘭看着纖瘦的少年慢慢走近。少年看着他,感嘆道:“沒想到你撐了這麽久,那些貴族老爺不到一刻鐘就完全動不了了呢。”
原來路易躲在暗處不僅僅是為了觀察,他還在等藥效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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