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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7章 11

Chapter11. 誘餌

晚宴結束後, 赴宴而歸的衆人皆垂頭喪氣,黃金谷馬戲團的牌子算是砸了。

希德聽了莉莉安的描述,頓覺心口絞痛:“怎麽會出現這樣的意外呢?那金子還給不給我們?這筆大買賣就這麽泡湯了?”

“不知哪裏來的東西, 附在我們的道具上。”安格魯捏着道具, 恨得牙根癢癢,“這鍋背得實在冤枉, 要是讓我知道是誰幹的, 一定扒了他的皮拿來縫襪子!”

白薇眼觀鼻鼻觀心地坐在一旁,她可不能讓他們知道,是諾蘭帶去的鈴铛引來了這場無妄之災。

“那到底是什麽東西呀?”莉莉安捧着腦袋,百思不得其解, “看上去是一團黑霧,但是居然能附在人的身上。塞翁,你覺得呢?”

于是衆人殷切地看向年輕的木偶師。

塞翁愣了愣, 試探着說:“會不會是亡靈呢?”

“不可能吧, 如今哪裏還有那麽多聚集的亡靈?

“對呀, 況且亡靈很難在人世存續。”

“就連雪孩子也會在雪化的時候消失呢。”

大夥兒叽叽喳喳,沒個定論。

萊昂翹着二郎腿, 抄着手臂聽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來。他昨夜提前離席, 因此并不知道宴會後半段發生了什麽, 聽着聽着, 他的目光瞥向了安安靜靜的白薇。

白薇感應到了萊昂探究的目光, 下意識挺直了脊背。

萊昂看着她, 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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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薇越發如坐針氈。

“你笑什麽?”她皺着眉頭低聲問。

萊昂懶洋洋地反問:“你心虛什麽?”

“平日裏就你的主意最多, 怎麽現在倒成啞巴了?”

白薇一噎, 迅速掃了一眼正熱烈讨論的衆人,見無人注意這個角落, 這才定下心來,淡淡道:“沒有根據的事,少胡說。”

“噢。”萊昂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本來不太确定,但看你這樣,我就确定了。”

白薇閉上嘴,不說話了。

萊昂瞥她一眼,說:“你和那個沒臉皮的小子又結伴做什麽去了,聽說你們最近愛往彩虹巷跑?”

什麽叫沒臉皮的小子,白薇腹诽,諾蘭經歷過的歲月只怕比萊昂還要長,怎麽到了萊昂這裏就矮了一截。

“誰是小子呢。”白薇嘟囔一句。

萊昂最見不得她為諾蘭說話,當即冷哼一聲:“你也知道他不是小子呢,萬把年的老妖怪最喜歡騙你這樣的小姑娘。”

白薇聽這話耳朵已聽出繭子來,遂別過腦袋,留給萊昂一個後腦勺。

萊昂氣笑了,好半天才捋順了氣:“最近安分一些,別沒事亂跑。”

頓了頓,有些不放心,于是又叮囑了幾句:“若是不巧碰上了守鐘人,別逞強,該跑就跑。”

白薇聞言轉回腦袋,敏銳地問:“最近發生什麽事了麽?”

萊昂的臉色沉了沉:“多倫城郊又出現了骨人。”

白薇一驚。距離紅方A斬骨案已過去了一個世紀,如今守鐘人又造出了人形的仿骨?

“不過我遇上的這個比當年的弱了許多,它的骨頭很脆,一扯就碎了,但骨頭上依然淬了地藏骨的溶液,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萊昂思忖:“當年我與翊便推測,守鐘人手裏應該有完整的地藏骨。他們融掉地藏骨,用溶液制造仿骨。鑒于他們成功造出的骨人不多,我想他們手中的地藏骨應當只有一枚。那枚地藏骨的溶液經過這麽多年稀釋,早已失去了原本的力量,故而造出的骨人才大不如從前。”

剩下的推測萊昂沒有說,守鐘人若執着于制造仿骨,那麽當務之急是找到新的完整的地藏骨,而白薇身上便有三枚地藏骨制成的骨釘。

更誘人的是,白薇就是地藏,她本身便是取之不竭的地藏骨。

他可以肯定,眼下那群守鐘人并不知道白薇的身份。守鐘人對東國的地藏一族不算了解,他們僅靠着猜測和一知半解的領悟便開始對地藏骨進行仿制。或許第一個仿制地藏骨的人去過神秘的東國,但其餘諸人顯然并不精于此道,否則也不會有那麽多失敗品。

“萊昂?”

萊昂一愣,回過神來,便聽那小貓信誓旦旦地保證:“我肯定不會亂跑,我也會努力變得強大,你放心吧。”

她的黑眸亮晶晶的,像極了她的父親。她并不知道未來會面臨什麽,但聰敏如她已隐隐意識到,身負地藏骨的自己很有可能成為旋渦的核心。

萊昂有一瞬的動搖,如果能借助千面神的力量保護她呢?

但也只是一瞬。

他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

“你?”萊昂嗤笑一聲,大掌揉亂她的黑發,“那還早着呢,再練個百八十年吧。”

白薇忿忿地捂住腦袋,腹诽道,分明是他說的,她的格鬥術已經不錯了。

她暗暗記下這一筆,總有一日她能打敗他。

***

接連幾日,黃金谷馬戲團都籠罩在一片愁雲慘淡中。

一封請柬及時地打破了這片愁雲。

那是來自麥昆先生的邀約。

麥昆附信,說祖母很喜歡馬戲團的表演,希望他們能在下個禮拜祖母生日時再一次為其表演。信中特意提到了塞翁的木偶戲,以及為木偶戲念旁白的白薇。

萊昂合上請柬,對塞翁和白薇道:“麥昆先生邀請你們今晚就去他的宅邸,為老太太單獨表演木偶戲。”

“只你們兩個。”

其餘衆人發出了羨慕的呼聲,他們猶記得晚宴上的小費是多麽的誘人。

白薇有些意外,她以為經過那場晚宴,很難再有單獨見芳汀的機會。

沒想到這個機會自己送到了她面前。

這樣的好時機,她自然不能辜負。

傍晚時分,去往麥昆府邸的馬車已備好,白薇收拾妥當,急匆匆地從塔樓跑下。她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坐在馬車前的諾蘭。

他穿着塞翁常穿的外套,臉上覆着半截深藍色的海藻面具。

“委屈千面大人趕車了。”白薇輕笑出聲,正要貼面吻一吻這免費的馬車夫,又想到此刻諾蘭頂着塞翁的面孔,這樣孟浪實在不妥,于是改摟為拍,鼓勵般拍了拍諾蘭的肩膀。

諾蘭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甩開了缰繩。

白薇靠在車廂壁上,掀開前頭的小窗,好奇地問:“你會表演木偶戲麽?”

“會一點。”

白薇更好奇了:“你什麽時候學的?”

諾蘭微一愣,竟想不起自己什麽時候學過這個手藝,于是老實地說:“想不起來了。”

“是成為千面之前學的麽?”白薇興致勃勃地猜了起來,“也許你過去是一個木偶師?或者機巧師?”她想起鳥居三樓與四樓的龐大空間,“你還保留着過去的愛好和習慣,這點一定不會有錯。”

“你曾經表演過木偶戲呢,”白薇趴着窗框,在腦海中想象了一會兒,接着酸溜溜地說,“也不知表演給誰看,我都沒看過你的木偶戲。”

諾蘭一臉無奈:“也許那時候我是個賣藝的,像塞翁一樣,在街頭支個帳篷。”

白薇忍俊不禁:“像你這樣不會讨好觀衆的,大概拿不到小費。”

“如果我是你的客人,一定給你最豐厚的小費。”她撐開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個大大的弧度。

諾蘭對她的慷慨并不買賬:“不需要小費,只要你肯跟我回家。”

“那怎麽能行呢,”白薇瞪圓了眼,“哪兒能在街頭随随便便牽個姑娘回家。”

“你以前居然是這樣的人?!”她拿手指戳戳他的背。

指尖戳在後背,帶來一陣酥癢,諾蘭想躲,奈何手裏握着缰繩,只得任她在身後作亂。

“怎麽能随便呢?”他認真地說,“自然是要認準了你,才好牽回家。”

身後傳來細細的笑聲,諾蘭也忍不住彎了彎唇角。如果真有那麽一天,那大概也是他扮作木偶師,千方百計誘她上賊船,但這樣的心思是萬萬不能讓她知道的,于是他壓下嘴角的弧度,側頭對她嚴肅道:“少胡思亂想。”

卻也不大管用,只換來她更歡快的笑聲。

罷了。諾蘭搖搖頭,認命地抖了抖缰繩,穩穩向前行駛。

前方就是麥昆位于苔姆仕河畔的宅邸,諾蘭驅着馬車放緩了速度。麥昆的宅邸有些熱鬧,院子的大門前停了好幾匹駿馬,其中一匹馬邊站着個警探。

白薇一眼便認出,那是攝岚街警署的探員,盧克的助手。

馬車經過那探員時,白薇掀開車窗,喊住了安普:“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安普也認出了白薇,跺了跺發僵的雙腳,說:“又有人在彩虹巷失蹤了。”

“這次失蹤的是我們的同僚,一次性失蹤了五個。”安普哭喪着臉,“盧克也在失蹤的名單上。”

白薇愕然,彩虹巷已被封鎖,按理說巷子裏的“幽靈”已沒辦法再覓得獵物,但沒想到它直接吞噬了警探,更沒想到被吞噬的人中有盧克。

諾蘭也皺起眉頭:“盧克失蹤多長時間了?”

“四天。”安普說。

白薇和諾蘭對視了一眼。四天前,正是鈴铛被帶出彩虹巷的時候,那個“幽靈”動怒了。

安普接着說:“這次我們來找麥昆先生,就是想和他商量提前拆除彩虹巷的事。” 無論這個巷子裏藏着什麽古怪,拆了自然也就無所遁形了。

“你們打算什麽時候拆?”白薇問。

“下個禮拜。”

白薇又與安普說了幾句話,便告辭往院子裏駛去。

下個禮拜。白薇在心裏默念了一遍,要趕在下個禮拜之前把巷子裏的魔方取出來,不僅如此,還要把盧克帶出來。時間确實有些緊迫了。

侍從牽走了馬車,白薇和諾蘭則由管家引路,去往了芳汀的卧房。

麥昆正在卧房中陪着芳汀說話,見到門邊的白薇和諾蘭,于是轉頭對老人說:“奶奶,表演木偶戲的人來了。”

芳汀裹着毯子躺在搖椅裏,正迷迷糊糊,聽見麥昆的話,這才張開眼睛望了過來。她笑眯眯地沖白薇招招手:“過來坐。”

白薇猶豫片刻,走了過去,坐在芳汀身旁的軟椅上。

麥昆吩咐侍從在芳汀面前支起幕布,又轉頭對白薇和諾蘭說:“就在這裏表演吧,祖母聽力不太好,這樣她聽得清。”

諾蘭從善如流地走到幕布後,挨個放下道具,拉動牽引繩,牽着小木偶開始了第一幕表演。

白薇坐在芳汀身側,和她解說臺上的人物和背景。

芳汀聽得很認真,時不時發問,白薇一一耐心地解答。

麥昆站在旁邊聽了一會兒,便退出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大廳內有幾個警探正等着他。

臺上的小木偶蹦蹦跳跳地在彩虹巷中玩耍,白薇扶着芳汀的手臂輕聲問:“奶奶,還記得布魯斯麽?”

“記得呀。”芳汀的眼睛亮了亮,“我們以前可好了,可惜後來我要去奎爾沃,我們不得不分開。”

“他現在在哪兒呢?”白薇又問。

老人愣了愣,說:“我離開以後的第二年,寫信給家裏,他們說布魯斯不在了。”

白薇不禁疑惑,特納家族裏并沒有布魯斯這個人,附近的親族也沒有叫布魯斯的,但聽芳汀話裏的意思,特納的家人都知道布魯斯的存在。

“那你還記得愛麗絲麽?”白薇小心翼翼地問。

老人皺了皺眉頭:“愛麗絲?”

白薇的心髒懸了起來。

“我很久以前就把愛麗絲弄丢了。”芳汀難過地說,“我弄丢了* 她。”

白薇一愣:“你在哪裏弄丢的呢?”

芳汀茫然起來,翻來覆去地說:“我弄丢了她,我找了好久,但是怎麽也找不到了。”

白薇繼續問:“在你的卧室裏,那扇大落地窗的窗框上,是不是刻着愛麗絲和布魯斯的名字?”

老人驚訝地看向白薇:“你怎麽知道的呀?”她的臉上滿是驚喜,“是我十歲的時候刻下來的,現在還在嗎?”

“在的。”白薇的腦海中轉過無數個念頭,她笑眼彎彎地看着芳汀,柔聲道,“他們都在彩虹巷。還記得彩虹巷嗎?”

芳汀忙不疊地點頭。

“想不想回彩虹巷看看?”白薇終于抛出了最後的誘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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