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
第 20 章
回到旅店退房,食宿錢已經結清,屠準把東西收出一個行李箱,箱子是裴空青的,說是借,其實借了大概也沒有機會再還,205號已經人走房空,兩人連告別都沒有,禮物也沒辦法送。
屠準感覺有點失落,小小地自嘲了一下,拖着箱子去車站。
廣場的樹蔭下,遠遠地等着一個人,懶洋洋地跨坐在酷黑摩托上,神情空寂地吞雲吐霧,隔着絲絲缭繞的雲霧,眉眼凜厲地望過來。
兩人視線對上,落在行李箱上的手不由自主地緊了緊,除了明明白白的詫異,還有若有似無的雀躍欣喜,屠準向他走過去。
煙只抽了一半,裴空青面無表情地彈掉煙灰,從摩托車上翻腿下來,松松垮垮地站在花壇邊,在屠準停下腳步的同時,彎腰把煙頭摁進泥土裏。
他甚至都不看她,渾身上下寫滿了冷峻薄涼:“身上還有錢嗎?”
屠準點頭:“有。”
他安安靜靜地等着她提離婚的事,沒等到,等到了攤在他眼皮下的一只手,裏面躺着一對耳釘,被白皙透粉的皮膚和斑斑點點的陽光襯得銀光閃爍。
“給你的。”她沒說是禮物,也沒說謝謝。
裴空青低着頭,雪白睫毛輕掀,幽冷眸光從她汗涔涔、紅潤潤的臉上劃過,擡手,拿走了其中那只小狗:“我只有一個耳洞。”
屠準收回手,把骨頭揣回兜裏,她微微偏頭,仰面看他,擠出一個乖巧燦爛的笑:“叮!恭喜裴先生,單方面契約成立!”
她豎着手指在他眼前交疊擦過,雖然尴尬地沒出響,但媚眼輕眨,滿目都是真誠俏皮:“選了小狗,萬事不愁。出示小狗耳釘,可向屠準小姐兌換一個願望哦!”
話落,她看了眼候車廳:“我要去坐車了,謝謝你來送我。”
屠準轉身往大廳走,沒走兩步,在人來人往中回頭,一雙嬌俏的眉眼彎成可愛的月牙,在熙熙攘攘的陽光下閃閃發光:“未經允許,擅自把我的號碼存在了你的手機裏。”
“随時可以許願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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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都烘托到這個程度了,不笑一笑顯得過于寒涼,但裴空青笑不出來,他轉過身,摸出煙來點上,不敢去看,再多看一眼,就會像上次那樣,瘋了似的把她強留下來。
她總能猝不及防地把他整顆心髒敲碎,心髒都碎了還能呼吸的家夥,不是魔鬼又是什麽?
裴空青靜默了許久,才又轉身,那道背影已經徹底消失在了往來人群中,怎麽都看不到了,他成了一只脫離軀殼的孤魂,一點一點,沉進空曠無邊的黑暗。
-
花朝去機場三百多公裏,大巴車搖搖晃晃開了5個小時,屠準買了車票後兜裏就只剩下2塊錢,在機場只夠買瓶礦泉水,然而始料未及的是,航班在晚點足足4個小時後,發布了取消通知,真是所有破天荒的意外都讓她趕上了。
往前22年,受過的委屈和挫折屈指可數,她的确被寵壞了,只是餓着肚子排隊等改簽這樣一樁無足輕重的小事,就忍不住鼻酸。
屠準突然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回雍城,她開始問自己,晏家真的是她的家嗎?如果晏家不再是她的家,那她的家又在哪裏?
她只有一個舅舅。母親剛去世時,她在舅舅家短暫地生活過半年,舅舅舅媽其實并未薄待她,只是兩人條件普通,早與屠家斷層,母親的好意接濟是他們眼中的炫耀,久而久之心生芥蒂,何況他們膝下一雙兒女,已經耗費了大量錢財和心思,對無所依仗的孤女難免疏忽。
正值叛逆期的表哥兇巴巴的,動辄便對她破口大罵,揮拳砸掌,表妹年齡與她相仿,卻酷愛争風吃醋,屠準有學着低聲下氣,可她偏是被父母捧在掌心、泡在糖罐裏長大的小公主,怎麽可能學得來?
三人沒能成為玩伴,卻是成了仇敵,那半年過得很不愉快。
一家人難得開開心心地海島旅行,她多餘,也礙眼,被孤立,莫名走到崖邊,獨自待了一整天,到天黑,沒人問,更沒人尋。
往下一躍,就是大海。
晏知許就是那個時候出現的,好像掐着點從天而降的神,換心手術後他一直在國外休養,兩人本不會有任何交集。
其實晏知許對屠準的記憶很模糊,只記得是主治醫師那被寵壞了的、非常頑劣、又很呆、直到五歲都不會說話的獨生女。但突然一個噩夢,讓他午夜驚醒,醒後滿頭冷汗、心口鈍痛,有些不屬于他的情緒在肆無忌憚地蔓延,好像不親眼見她安然無恙,就寝食難安。
這都是晏知許親口所言,他溫柔、也坦誠,對屠準毫無隐瞞,只為讓她無所顧忌地留在晏家,他胸膛裏跳動的,是她爸爸的心髒,他的兩次生命,都是她爸爸給的,所以他愛她,寵她,對她好,都是理所應當的,是她應得的。
屠準也這樣相信了他。
那時候的晏家水深火熱,晏家父母辛苦拼殺下來的江山被瓜分得所剩無幾,權力大戰好像永無止境,老狐貍們表面光風霁月,實則虛與委蛇,個個盼着晏知許趕緊死。
他那時候也才16歲,身體不好,還拖着一個弟弟。
就是在那樣的境況下,屠準從驕縱任性的小公主,修煉成了真的會咬人命脈的惡犬,小孩子哪裏懂什麽皮笑肉不笑的商戰,她只會童言無忌、毫不客氣地撕破那些僞善的臉皮。
大概也是托了父母的福,一個是敗光家産只為救死扶傷的天才醫生,一個是十六歲就封神最終卻決然殉情的舞蹈巨星,他們的傳奇給屠準鍍上一層惹眼的光,她在媒體面前哭了一場,就攪亂了風雲。
當然那時的她并沒有那麽複雜的心機,她的眼淚都來自真情實感,不願意晏知許孤零零地受委屈,不願意他永遠獨自背負着沉重的心事。
屠準在某個瞬間長大,成熟,又在晏知許漫長的陪伴和寵溺下,重新成為一個驕縱任性的小公主。
她喜歡晏知許,對他的每一份喜歡和信任,都是真實的,也正因如此,她和晏知安從劍拔弩張的敵人,很快成為同仇敵忾的戰友。
而她的眼淚,也的确為晏知許争取來了契機,一些原本絕對不會傾向于一個孤兒,一個病秧子的契機。
洶湧翻騰的海浪上,晏知許成了飄蕩在海裏的船,晏知安是槳,屠準是帆,在相當漫長的歲月裏,日子都不太平。
但她很确信,晏家是她的家。
屠準在不太平的日子裏,每天都很開心。
可扪心自問,她以為的甜甜蜜蜜、相偎相依,是不是她的一廂情願?對晏知許而言,會不會純粹只是道德綁架?而他對她的感情,因為那顆與她有着血脈牽連的心,其實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模糊的、不屬于他的。
他和樂眠看起來是那樣般配,如果他們是天生一對,那她留在晏家,又該如何自處?
晏知許那麽美好那麽溫柔,全世界最漂亮的形容詞全部疊加,都不足夠用來形容他,他應該要和他真正喜歡的女人相守一生,過他想過的生活。
因為天氣原因被取消的航班,此時成了敲醒屠準的鐘聲,她醒神,慌張地從工作人員手裏搶走身份證,機械地轉身。
不走了。
她不能回到雍城,不能再去擾亂他的人生。
她更不能永遠是一個活成了菟絲花的女人。
外面天已經黑了,機場依然燈光通明,旅客絡繹不絕,有人歸鄉,有人遠行,無論怎樣,都有目的地,只有屠準無處可去,但她的心境比之當年那個企圖跳海一了百了的幼稚鬼,卻好了很多很多。
她成年了,有手有腳,完全可以自食其力。
屠準呆呆地坐在機場大廳,看身邊人來人走,不知坐了多久,天亮了。
-
機場外有一棵葉子掉光的樹,那蕭瑟的枯枝與周圍亭亭如蓋的綠蔭格格不入,樹下脊背松垮的白發男人更顯眼,他像是一尊風燭殘年的破敗雕塑,背靠花壇單腿曲膝坐在地上,垂着頭,指間夾着一支正在燃燒的煙,水泥地裏橫七豎八地鋪着煙頭和灰燼。
他比他身後徹底死掉的樹還頹喪。
屠準承認,在看到裴空青的瞬間,除了滿腹好奇和懷疑,還有不可言喻的欣喜。
機場那麽多扇門,她偏是從他跟前的這扇出,門外有那麽多的樹,她唯獨一眼看到枯萎凋殘的這一株,無論是命中注定,還是陰差陽錯,都足夠促使她走過去。
【你怎麽在這裏?】
是當前情形下最合情合理的問句,但顯然不是正确的開場白,因為無論他如何回答,應該都不會是她想聽到的答案,屠準把到嘴的話咽下去。
熟悉的箱子出現在眼前時,裴空青只是麻木地彈了彈指間的煙灰,靜靜地看火星在飄落過程中變得灰白,有同款是正常的,何況他一夜未眠,出現幻覺也正常。
但箱子就這麽停在眼前,端端正正、嚴嚴實實地擋着後面那雙腿,在等待了漫長的十幾秒後,嬌柔也疲憊的聲音清清楚楚地響在頭頂:“航班取消了。”
裴空青擡起頭,屠準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兩人眼底都密布烏雲,也都沒擺出什麽特別的表情,只是清正的丹鳳眼因為烏雲變得陰鸷,而明朗的杏眼也因烏雲變得頹然。
【不可以改簽嗎?】
面對她的開場白,這毫無疑問是最簡單且最合适的回應,但裴空青只是把煙頭戳在地上,鎮定自若地擰了擰,唇角扯出淡之又淡的弧,昂着下巴望着她:“那要不要去花市逛逛?”
屠準笑了下。
花市只做半天生意,兩人回到花朝時,一半店鋪都已關門,但屠準還是開開心心地挑了好幾盆,有月季,有繡球,有藍雪花,有非洲菊……
都是尋常的平價植物,收獲滿滿,但裴空青直覺她并沒有挑到最滿意的。
栀子不在花期,花市的店鋪不會将其陳列,如果要買,大概只能去苗圃現挖。
裴空青掃碼付錢後,剛想詢問,便聽屠準笑眯眯地開口:“請問有栀子花嗎?”
老板說:“栀子剛過花期,鋪子裏沒現成的。”
裴空青搶着問:“那苗圃有嗎?”
愛花之人多少有點底線,老板不完全惟利是營:“有肯定有的嘛,但這季節不好活哦!”
裴空青看向屠準:“有興趣從花謝等花開嗎?”
不知為何,這麽一句随心所欲的話,好像正中靶心的一支箭,戳中屠準潛藏骨縫的某些情緒,她用力點點頭。
兩人之間好像突然生出點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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