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章
第 54 章
黑燈瞎火,他睡得并不安穩,那副病軀看起來要死不活的,但還不至于躺進ICU,可病床兩側都擺滿了監控儀器,紅紅綠綠的線條晝夜不歇地跳動,身上還插着管子,被子下的身體比在花朝時見到的更單薄了。
裴空青站在窗邊,靜靜地看了他許久,直到他自己醒過來,支起身子虛弱地問:“你是誰?”
他摸到床頭櫃,把燈打開。
裴空青轉過身來:“裴空青,你的妹婿。”
正式見面,這是第一次。
晏知許唇色雪白,瞄他一眼,伸手夠到床頭的水杯,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好笑道:“哈,這醫院看來是不能住了,竟敢未經允許随便放人進來。”
“是,我也這樣覺得。”裴空青低頭一笑,雙手揣進兜裏,偏頭看他,“當初我摔車住院,他們也沒攔得住你妹妹。”
“我當時就想,什麽破醫院啊,連個小孩都攔不住。”
晏知許讪然一笑:“我那時候太忙了,原來她打擾的人是你,我替她道歉。”
“用不着,她已經道過歉了,更何況,如今我和她之間沒必要再談這些。”裴空青走到床邊,還順手托了把椅子過來,坐在他面前,一副散漫恣意的模樣,“你後來有陪她重新做生日蛋糕嗎?”
話題轉移得很突然,但晏知許瞬間反應過來。
“她給你做的蛋糕讓我吃了,算是替你渡劫了。”裴空青嘴角勾着乖戾的弧,語氣淡而悠閑,“因為真的特別、特別難吃。”
晏知許彎眸笑了。
裴空青指了指病床兩邊的儀器,收起假模假樣的笑容,目色沉斂複雜:“這就是晏先生的新歡嗎?”
晏知許斂眸,不置可否。
“你知道嗎?晏知許。”裴空青抱着胳膊往椅背上靠,懶散地後仰,望着天花板,翹起二郎腿,“你可以在她去過的每個地方,找到寫有你名字的福牌。”
“但卻不見得能找到她自己的名字。”
“很多年前,在海邊,滿天繁星,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告訴我說,她會自己愛自己,小小的她給了我力量,也給了我啓發,可她自己有沒有言出必行,我就不清楚了。”
“因為她為了逃避現實,可以随便找個男人結婚過亂七八糟的日子。”
“因為她獨自一人被埋廢墟時,平靜得像是沒有任何求生欲。”
“也因為,因為她荒廢學業,折了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顆星星,只為一個不切實際的願望。”
“她無數次向老天祈求,希望他平安。”
“你擡頭看向夜空時,有沒有試着數過?能數出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顆來嗎?”
說着,裴空青無奈地搖了搖頭,悵然道:“反正我從未數清楚過。”
硬骨的男人喉中哽咽,他擡起手,搓了把臉,又坐直,定定地看着晏知許:“你這樣瞞她,騙她,有沒有想過,她知道真相後會有多難過?”
晏知許很平靜,平靜得就像已經死了一般:“可是,如今的情況不是很好嗎?”
“她有了新的朋友,新的家人,也懂得了就算離開了我,也該認真生活的道理。”
“我晏知許的妹妹,從來不是嬌生慣養的溫室鮮花,她該是在蒼茫大漠裏,也能頑強生存的風滾草,風去哪裏,她就去哪裏,而不是我晏知許要怎麽樣,她就跟着怎麽樣。”
裴空青皺着眉,似是不解。
晏知許輕咳一聲,緩聲道:“你知道阿準的母親是怎麽死的嗎?”
裴空青不語,他便自問自答:“殉情。”
“是很決絕剛烈,也很殘忍無情。”
他的眼神暗了下去,落在被子上的手相扣,骨節白皙分明,慢慢地,輕輕地顫動着。
“其實,那麽多年朝夕相處,我早就分不清自己對她究竟是什麽感情,正常人會對親手養大的妹妹産生男女之情嗎?或者說,應該嗎?可以嗎?”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對我的依賴遠勝愛情。她可以糊塗,我卻不能揣着明白裝糊塗。”
“一個月,兩個月,半年,一年,三年五載,總有一天,再想起‘晏知許’這個名字時,她能一笑置之。”
裴空青哈哈大笑,眼淚都笑了出來,冷冷地望着眼前寡淡得恍若心如止水的男人:“你不覺得自己太……”
可“自以為是”四個字,又終究說不出口。
那一刻,是嫉妒,是怨恨,或者憐憫、悲哀,都說不好,大概都有一點。
裴空青擡手捂住臉,煩躁地嘆了口氣,冷靜下來後,才露出兩只眼睛盯住晏知許,唇角一彎:“大舅哥那麽有本事,不可能放任妹妹和一個來歷不明的人産生關系吧?”
“當然。”晏知許會心一笑,說起屠準時溫柔如水的眼神已然不在,轉而變得淩厲森寒,“你裴家之事,我本不想過問,可迄今為止,裴少身邊的人,似乎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裴空青眉頭緊蹙,無法反駁,這又何嘗不是他的一樁心事。
晏知許冷漠地注視他許久,握住的拳心又緊了緊:“宜城周家,一直與我晏家交好,裴周兩家如今勢如水火……”
“大舅哥。”裴空青笑着打斷他,雪白睫毛下的眼神,探不出深淺,就和他的口吻一般倦怠松散,卻又篤定,“此時坐在你面前的人,是裴空青。”
“是嗎?”晏知許很快應,“可是裴空青,有資格走進這間病房嗎?”
裴空青被噎住了,他确實是動用了屬于裴家的權力,在監控覆蓋下的康寧醫院,他想進哪間病房就可以進哪間病房,換句話說,今日他若別有用心,哪怕晏知許出了什麽事,也不會有誰查到他的身上。
如果只是裴空青,可沒辦法做到這樣。
“你作何打算我根本不關心。”晏知許摁了摁太陽穴,瞄了眼端坐在病床邊,神色低沉卻又緘口不言的男人,幹脆擡手關燈,直接攆人,“有你沒你,我晏家都護得住她,天還沒亮,裴少走好。”
他鑽進被子,掖了掖被角。
裴空青站起身,逐客令已出,再聊下去就是自找沒趣,論心智,論算計,他鬥不過眼前這個年僅十八就能攪動風雲的男人。
離開病房前,背後的昏暗處又響起頹淡的一聲:“你來醫院是碰巧,還是阿準……”
“她一切都好。”裴空青側眸,“她來醫院,是劇組要借場地拍戲。”
“今天,我沒來過這裏。”
晏知許輕輕地嗯了聲。
心照不宣。
-
一個月後,工作步入正軌,晏知安有意将屠準往高層領導裏帶,想盡快交權,一來是他想歸隊集訓還能沖刺新一季的比賽,二來他趕鴨子上架早已透支,能喘口氣是好事,別的先按下不提,屠準從小就比他更有魄力。
說一句殺伐果決也不為過。
只要晏知許還在,晏家旁支就不敢亂來,高層之中不乏才德兼備之人,都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既然能教出晏知安,就一定能教出屠準。
兩人已經約定好了,再猶豫不決就沒意思了,需得早做準備。
晏知許最近都是居家工作,通訊基本靠郵件,連視頻會議都很少,對外只說是身體不适,不想出門。
大股東,不想出門就不出門咯,反正工作也沒耽誤,但也有人猜忌,公司裏人言籍籍,說晏知許得了重病快死了,傳得有鼻子有眼睛,另外晏知安和屠準前後腳空降,大有篡權奪位的架勢,更給輿論增加了論點。
屠準自然知道晏知許是什麽情況,但他并不知道她知道了,她和晏知安打配合,全裝不知情,偶爾也會打電話跟晏知許吐槽,直言不諱地說公司裏有人傳他快死了。
晏知許在電話裏強打精神,笑得潇灑,總是能順理成章地應付過去。
屠準只能配合他演戲。
哪怕想見他,哪怕想寸步不離守着他,哪怕心有千萬不忍,終究是撐下去了,她很少在晏知許面前出現,就算他打電話叫她回家吃飯,屠準也會以工作太忙為由推脫。
她不出現,他就不需要離開醫院,以他目前的狀況,離開醫院太危險了。
晏知許的病情,樂眠從未說過絕對,但死與不死,就是對半分的幾率,說了跟沒說一樣。
他要跟着樂眠出國治病,死了一了百了,不死也需要很長時間來修養,所以他一直計劃着在2個月後的股東大會上,推選晏知安為新任董事長,算是未雨綢缪。
晏知安只要沒犯錯,沒給公司捅出大簍子,憑借晏知許十來年打下的根基,就沒人能輕易撼動他在公司的地位。
可屠準不一樣,她不姓晏,僅僅是個養女,她也沒有任何管理公司的經驗,空有一腔熱血,更重要的是,屬于晏知許的那些股份,怎麽都不可能落到她手裏。
她空降也就罷了,如今還想扶搖直上,一步登天,自然惹人心不服。
高層會議上,屠準理所應當地被抵制了,唇槍舌劍,從頭到尾沒見血,卻讓她恍惚間看到了屍山血海的頹勢,在一句句毫無顧忌的諷刺和謾罵下,無力反駁,更無力反擊。
這樣的處境,年僅16歲的晏知許也經歷過,甚至更殘酷,更無情,他是怎麽撐下來的?
他又是如何站起來的?
離開會議室,屠準只覺得心口鈍痛,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渾渾噩噩回到辦公室,晏知安還在會議上脫不開身,他的助理為她端來一杯咖啡。
屠準小小地抿了一口,覺得口中苦澀,心中也苦,甚至有了點作嘔的感覺,不知道是在惡心自己的不自量力,還是在惡心這吃人的權欲鬥争。
可扪心自問,她又确實是名不正言不順。
學?
這世道又能給她多少時間,去學會挑起這個重擔?
惆悵歸惆悵,工作還是得咬牙繼續,等忙完,已是晚上11點,收拾東西下班,路過晏知安的辦公室,透着門縫瞧見他依然伏首案前,時而翻翻手裏的報告,拿鋼筆勾勾寫寫,時而盯着電腦敲一敲鍵盤。
屠準垂眸,悄悄離開。
還有什麽理由自怨自艾,晏知安的那雙手,是要拿弓箭為國争光的,至少現在,絕對不能被困于這方天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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