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弗蘭肯斯坦（二十六）

第40章 弗蘭肯斯坦（二十六）

他用灰燼為自己的造物主鋪路。

無論如何，身為怪物的葛笑希望這是一場盛大的開幕式。關于他的造物主登臨這個世界的頂級舞臺、開啓新的征程并最終創造另一個完全幸福自由世界的開幕式。

只是他不知道，他的造物主過于稚嫩和年輕了。

葛潇……

殘留着愛。

她握着冰冷的槍，殺戮也好，突圍也好，都是因為彼此擁抱取暖的那一絲絲愛意。

往後人生她或許能夠造就無數個更完美的産品，但卻只有一個葛笑分擔了她的記憶。

她還沒有完全喪失良心。

以至于在看到愛人死在自己手心的那一刻，徹底崩潰。

槍從葛潇的手裏摔落，掉落在地上的那一刻，走了火。

不受控制的子彈從槍管裏飛出，随後擦傷了想要捧住愛人骨灰的葛潇的雙臂。

這一次，血流如注。

那鮮血如同釘入聖子體內的釘子一般釘入了米星的眼睛。

怎麽回事？

她不是不死之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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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還會流這麽多的血？

要知道不死者的出血量都比正常人要少，所以他們的傷口才能在短時間內迅速恢複。

盡管沒有直接證據，但葛潇暴露給輿論的那段視頻，還有米星之前的記憶都已經佐證了，葛潇就是米星的同類！

那為什麽現在……

米星顫抖着手推開了車門。

他想要知道真相。

**

商毅清看着摔倒在地的葛潇，他同樣震驚于葛潇似乎已經失去了造血能力，這與之間他們達成的共識并不一致，但商毅清卻并沒有用追問這件事。

因為就在葛潇跑出來後，赫爾王國大使館的安保人員也追了出來。

他們排成列隊，架起了槍。

黑色搶洞對準了商毅清。

這是開戰的前奏。

商毅清瞥了一眼，粗略确定了對方的人數，随後右手背到身後，食指中指勾了兩下。

道路兩側停着的面包車猛然一震，兩隊九幽基地全副武裝特工迅速跳下車奔赴赫爾王國大使館前廣場。他們架起火力更猛的槍械，對準了赫爾王國大使館。

商毅清拉下了臉上的黑色口罩，質問大使館的守衛：“我是九幽基地重大案件部門負責人，我們正在追捕通緝犯葛潇。這件事已經得到了上級的認可，現在葛潇就在這裏，我們不會傷害大使館內的任何人，能否請你們撤下武器？”

大使館的守衛面面相觑。

眼下情況對他們十分不利，葛潇已經脫離了大使館的地界，完全歸屬于九幽基地的管轄範圍，他們自然不敢上前。

商毅清壓低了聲音：“大使館是想和我們作對嗎？”

随後，赫爾王國大使館的所有守衛都收起了武器。

他們選擇放棄葛潇。

商毅清接過同事遞過來的槍，對準了躺在地上抱着怪物的骨灰哭得近乎崩潰的葛潇。

赫爾王國大使館的守衛還沒有開槍阻止，已經有一個身影擋在了葛潇面前——

是米星。

“滾開！”

“別殺她！”

米星握住了槍管。

“不能殺她，她還有別的用處！”米星前進了一步，用肉身抵住了槍口，“你也不能在這裏殺了她。”

望着他堅定的眼神，商毅清一時之間分不清他到底是出于理智，還是出于對葛潇的偏愛。

“我沒打算殺她，”商毅清拽住了米星的胳膊，将他扯開。随後對着葛潇的腿開了一槍，讓她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米星松了口氣，至少能讓葛潇活下來就行。

但是——

他看到了商毅清眼裏的失望與憤怒。

或許自己也将失去一樣東西：自由。

**

“你們是如何判定葛潇是不死能力者的？”

醫院裏，隔着玻璃，商毅清觀察着病床上的葛潇。

葛潇的傷并不嚴重，自己的那一槍只是為了讓她失去反抗能力，并給赫爾王國大使館一些震懾。

在發現葛潇已經暴露在九幽基地面前、商毅清來者不善後，赫爾王國大使館最終放棄與他們對峙。

幾番掂量他們才意識到：不能在失去葛潇的同時，失去這段外交關系。

雙方算是友好地解決了這個問題，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互相掩飾，難得糊塗是他們之間合作的底色。

“并不是我判定的，是米星之前看到的，”商毅清嘆了口氣，“他十分咬定葛潇就是不死能力者……我倒也沒有懷疑他的意思，葛潇之前曬出的視頻裏确實有不死者的細胞，但是——”

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打斷了商毅清的話：“但是她現在确實不是不死者，這一點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了。”

“嗯。”

商毅清沒有給出任何正面的回答，他只是隔着屏幕看向葛潇。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

“沒有。”

這次輪到商毅清來打斷他了。

商毅清已經猜到了一種可能性，那就是：葛潇确實擁有不死的能力，但這種能力最近消失了。

不管是出于什麽原因，這種能力似乎并非是天賜的禮物，而是一種随時随地都會被收走的，暫時保管的商品。

那麽米星……

他不敢想米星是否也會有一天離開自己。

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裏，商毅清将手握緊成拳。

他在這片黑暗的森林裏，踽踽獨行。

聽不見聲音，看不到光亮。

永生是詛咒，死亡更是他化解不了的難題。

他好不容易可以不靠大把大把的安眠藥睡得安穩，他總算找到了和自己一樣的怪物陪自己茍延殘喘，他好不容易将米星鎖在自己身邊——

他才剛剛得到那麽一絲的寧靜和憐憫，絕不能在這裏失去。

“是米星記錯了，葛潇沒有不死的能力，”手表提醒商毅清到了他離開的時間，他關掉鬧鐘，最後提醒這位陪他一直走到今日的戰友，“你記住了，別說錯。”

這次，他的朋友沒有站在他這邊：“你這樣對米星公平嗎？”

商毅清背過身去，深吸了一口氣。

那涼氣，像是要把他的肺部都過濾一遍才算甘心。

“我們的法律，不鼓勵一個人去死。”

“但他也有求死的自由。”

“那我呢…….”

人都是自私的。

他只是——

眷戀那份獨屬于自己的陪伴與虛無的愛意。

沒有人能回答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