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第11發子彈 | 徐輕雲7

第107章 第11發子彈 | 徐輕雲7

【107】

就着艾斯艾慕的話題,姜崇聊起來,他認為愛情不只有甜甜蜜蜜卿卿我我,還有控制與争奪。所有戀人的相處中,都存在着博弈。既然是愛情戰争,就必然有人主導,而另一個人臣服。

姜崇信手拈來:“就像S必須主導壓制住M,才不會失控。”

季容夕笑着辯駁:“我不太懂。不過掌控欲很強的M也會默默引導S,S就只是M的想法的執行人。”

在季容夕看來,徐輕雲雖是受虐方,但掌控欲與支配度卻絕對淩駕于施虐方。他大膽猜測,如果僅論感情的話,姜崇應該是被引導的一方。可惜,姜崇沒有意會到他的含義。

姜崇很意外:“你跟陸洲之間誰是主導?”

“我們不是那種……陸洲。”

姜崇愉悅地笑了:“我想也是,我家陸洲那麽能幹,為人處世也強勢。他這麽喜歡你,沒有讓你感覺太壓抑吧。”

“我最喜歡他掌控一切的樣子。”季容夕微笑。

“對,戀人相處,屬性要合,貓貓和狗狗勉強能搭,老虎和獅子就絕對不行了。”

有道理!

季容夕誠懇發問:“狐系要怎麽相處?”

狐系情人,顧名思義像獵狐一樣狡猾。他們喜新厭舊,一旦征服目标就會索然無味,轉頭尋覓下一個目标。狐系離開的标志性前兆就是:疏遠、制造冷漠、先發制人指責對方的過錯。

假如另一半是狡猾的狐系情人,該怎麽辦?

姜崇思索了一下:“狐貍要的是征服。那就給他想要的,讓他得到一定的征服的快樂和滿足感;但不能全部給,必要時還要收回一些,讓他有不斷征服的欲望,才能留住他。”不愧姜崇,手段還是有的。

“厲害,我就只能想到囚禁。”

“囚禁是為了恐懼,囚禁不行,狐系不會恐懼。”姜崇擺擺手,“要想讓他打心底裏恐懼,也有一種方法。”

每個人都有最想要得到的東西,給他希望,滿足他。然後以此威脅,讓他知道失去之後的絕望。這種方法,對失而複得的人最管用,因為失去過,他會恐懼再度失去的絕望。

狡猾的狐貍,最擅長權衡得失。

這個方法尤其有效。

姜崇意猶未盡:“你最渴望得到什麽?”

“陸洲。”

姜崇笑了:“想不到你對他這麽執着,我們都以為是他強取豪奪呢,你說的狐系不是指我家陸洲吧。”

“在我眼裏他是天鵝。”

“狐貍是你自己?”

“更不是了,我只想天天和陸洲在一起,一點也不想挪窩,我是兔系的。”

姜崇啞然失笑:“兔系?你對自己是有什麽誤解嗎?”

沒辦法,誰讓陸洲喜歡兔子呢。季容夕無意介入別人的感情,也絕不允許別人來破壞自己來之不易的小甜蜜。

季容夕盯着半地下室透出的絲絲燈光:“如果愛情是一場戰争,我認為誰S誰M不重要,但千萬別遇上狐系的逃兵,不然就要一個人收拾後半場了。”

被提醒的姜崇驟然嚴肅。

夜色已晚,陸洲道別,姜崇也沒有留。

待陸洲兩人離開後,姜崇開口:“輕雲,我們在一起三年多了,明天跟我去見我爸!”

徐輕雲很意外:“明天?”

秘密情人三年了,第一次主動見長輩。

“還有,你總嫌一個人無聊,下周起當我的助理。不需要幹什麽,就當消遣了。”姜崇很有霸道總裁的範兒,不容辯駁。

這邊,陸洲要直接回陸家。

不回望江愛巢?

季容夕的心中有事,也怕露出破綻,把陸洲送到陸家,道一聲再見,就飛快回玉梭魚了。

他不知道,身後的陸洲都快氣死了。

「白景,他到底喜不喜歡我!是不是迫于我的淫威!」陸洲原地爆炸。

「呃……」

「我這麽生氣,他都不來哄一哄我!」

「那你倒是強上啊。」不是被狗糧噎死就是被小兩口吵架煩死的白景甩出馊點子。

「打不過他。」

「你,哎,聊齋裏的花精狐貍精,哪個是跟書生打架打贏上位的?」白景恨鐵不成鋼,「簡單點!直接點!你就下一個命令:脫衣!上床!不上走人!不就什麽都解決了!」

「……」陸洲面無表情地挂了。

次日,姜崇帶徐輕雲見家長。

又是一場軒然大波。

陸洲爺爺橫眉冷對,姜崇從小就跟他對着幹,一點不怕。餐桌上,上來一盤羊肉,徐輕雲過敏,姜崇讓人端下去。

陸爺爺不滿:“他不吃,我還不吃了?”

姜崇正愁找不到炮撚子:“陸洲帶季容夕回來,你不說他;我帶一個人來,你就這态度?怎麽,我是野生的,一輩子矮人一頭,是不是!”

“陸洲是陸洲!他沒受過陸家的教養,沒吃過陸家的飯!”

“我吃了陸家幾斤米?我現在就還你!”

“你反了天了!”

姜崇一點不怯,拉起徐輕雲就走。

陸爺爺豁的起身,大聲呵斥:“站住!你跟誰厮混我不管!那年你還小,什麽都不記得,你左眼就是他弄壞的!”

頃刻安靜。

姜崇有點鈍:“跟輕雲有什麽關系?”

姜崇12歲那年,回東白市的姥姥家過暑假 。他一個跑去游樂場玩,因為某個小事,跟一個孩子起了争執,那孩子信手抓起一個尖銳的鈎子砸過來,恰恰砸中了他的左眼。

當時他就痛暈過去。

這事故導致眼|角|膜受傷,左眼視力嚴重下降,不能見強光,眼皮到眼角外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

從此,姜崇戴上了特質眼鏡。

游樂場的監控系統壞了,砸人的小孩也跑了,姜崇刺激太大記不清事,這事不了了之。

幾年後。

尤斌爸爸提刀殺進徐家砍人的事上了新聞。

陸家一家正在吃晚飯,看着徐父義正言辭地做聲明,姜崇忽然靈光一現:“這個人有點像當年游樂場的一個大人。”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愛子心切的陸爺爺立刻再次調查當年的事,巧不巧,還真是。

徐父就在旁邊。

徐父的孩子也在游樂場,正是跟姜崇起沖突的小孩。

難怪游樂場什麽都查不出來,原來是被「地頭蛇」徐父給安排了。陸爺爺考慮到事都過去了,不能再刺激好不容易忘記眼傷的姜崇,就一直沒告訴過他。

誰能想到。

冤家路窄的兩個孩子在一起了。

姜崇難以置信,轉向徐輕雲:“是你嗎?”

徐輕雲沉默良久:“是。”

姜崇攥緊拳頭,額頭冒青筋,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始終不能釋懷的傷竟然是摯愛的戀人帶來的。

陸爺爺冷笑:“別以為我吃飽了撐的給你們找事,你自己想清楚了!”

姜崇怒吼:“行了!我的事我自己處理!”

姜崇拉起徐輕雲就離開了。

陸爺爺攔不住,氣得直發抖。

立刻給兒子陸鳴打電話。

「我讓你處理陸洲跟季容夕的事,怎麽沒動靜!」陸爺爺一肚子氣沒處發。

「爸,您說怎麽處理?」

「他是你兒子,你拿不住他?」

「陸洲手段強又不依仗陸家,我拿什麽拿住他!就憑我是他爸?別開玩笑了。」

「解決不了陸洲,那就解決季容夕!」

「您快別說了,趕緊把這一頁翻過去,陸洲要知道上次是我派的人暗殺,父子情分都沒了。」

陸鳴不想為了所謂的傳統把陸洲逼到對立面。

陸爺爺不廢話了:「今天姜崇帶回一個麻煩的情人,也打算娶回家,你看你兒子做的榜樣!」

陸鳴這才明白父親的目的:「陸洲小好幾歲給姜崇做榜樣?說出去不可笑嗎?」

「陸洲最先壞了規矩!」

「陸洲一個人在新星長大,能知道什麽規矩?要怪就怪當初選孩子上新星,陸家這麽多人,大家都不願意讓自己的骨肉去冒險,生怕一個不适應就夭折了!您愣是強迫我把剛出生的陸洲送過去了!現在怪他不懂規矩,是不是遲了點?」

陸鳴心裏有氣,怼得毫不客氣。

陸爺爺給噎得沒有話說。

陸鳴平靜了一些:「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想要陸家安寧,就別動季容夕。等陸洲紮穩了,陸家軍區還得依靠他。季容夕要有個三長兩短,陸洲反過來對付陸家,不是讓別人撿便宜嗎?」

陸爺爺沒轍:「姜崇怎麽辦!」

陸鳴嘲諷的笑了:「姜崇是您的兒子,跟我什麽關系?我跟他半個血緣,見面都尴尬。您讓我插手,不是逼着兄弟反目嗎?」

不提這父子倆一個想命令,一個不接招。

就說姜崇兩人。

姜崇極度煩躁,左眼都抽着疼,走到車前,狠狠地一踹車門:“這都什麽破事!”

徐輕雲低頭:“抱歉,我不知道當年砸你砸得這麽嚴重。”

“都成這樣了,說這些有什麽用!”

“是沒用了。”

姜崇見他還站在車邊:“上車啊。”

徐輕雲側頭,嘴角逸出冷笑:“當年徐家破産,你們陸家扮演了什麽角色?”徐家根深蒂固,沒有人在背後暗暗運力,也不至于倒得這麽快這麽徹底。

姜崇瞬間火了:“我都沒計較,你反而追我們陸家的責任?”

徐輕雲慘笑:“我們徐家死刑的死刑,進監獄的進監獄,我不該問一問嗎?”

這話就跟「你只是失去了一只眼睛,我們可是全家人」,話沒毛病,在受害者面前說可就不行了了。

姜崇眼睛更疼了,眼前一陣陣發烏:“你們徐家自己造的孽,你還想我說什麽!”

“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冷靜一下吧!”

“你說什麽!”

“我們倆之間地位懸殊,我也擔不起毀陸家繼承人的罪名,更沒法賠你一只眼睛。”徐輕雲木然回答。

姜崇臉色鐵青:“徐輕雲你要分手?”

“你氣上頭了,等你冷靜我們再聊吧。”徐輕雲轉身要走。

姜崇追上去,狠狠一拽。徐輕雲像葉子一樣跌倒在地,頭磕在車門上,砰的一聲發出巨響。姜崇愣了,他沒料到自己這麽大的勁。

徐輕雲勉強起身,捂住額頭冷冷地說:“你還打死我嗎?”

說完,堅定地離開了。

姜崇也生氣戀人的無情,追上去時徐輕雲已坐上了一輛出租車,一溜煙走了。

他氣得心口疼。

最近,兩人總因為各種小事鬧情緒,他以為是情人間的正常矛盾。

昨天季容夕說「狐系逃兵」,他一下子聯想到徐輕雲。

徐輕雲難道想逃跑?

姜崇決定,以見家長作為試探。

沒想到,這一試,過程都不鋪墊了,直接分手。姜崇心情那叫一個爆炸,他只想拿一根繩子把徐輕雲結結實實捆起來,塞進小黑屋永遠不出來!

徐輕雲擺脫了姜崇,靠在座位上,長長嘆了一口氣。

司機說:“成功擺脫了?”

駕駛座上的正是季容夕,一大早他接到徐輕雲的電話,不得不推掉約會,在這裏等了大半天,看了一出好戲。

徐輕雲自嘲:“我是不是運氣很不好,總遇上不該遇的人。”

季容夕:“恰恰相反,是他們運氣不好。”

幾年前,四幫老大新房裏,那個慘白着臉說「為什麽受苦的是我」的人,與今天如出一轍。無論有什麽苦衷,徐輕雲就是一個玩弄感情的狐系職業逃兵。

兩次被人當槍使的季容夕很不爽:“接下來去哪裏?”

徐輕雲輕呼氣:“東白市。”

東白市在國家地圖的另一端呢,坐高鐵都得半天。

季容夕敲敲方向盤:“我有正常的工作,正常的生活,不能跟着你四處走。”

徐輕雲輕描淡寫:“我告訴陸洲。”

“你真以為我脾氣好是不是?”

“我知道,你殺人滅口都不用刀。”徐輕雲眼角疲乏,斜斜勾出的一道細紋。

行了,這位現在也心累,先找個地方呆着吧。季容夕風馳電掣開到村野,四月花開處處,鳥語花香,沿路有很多薔薇花圍起來的農家樂,能吃能玩能住宿,是調節心情的好地方。

農家樂老板遠遠的打招呼:“季帥哥,你來啦?”

季容夕:“還有房間沒?想住幾天。”

老板看了看他倆,神情頓時微妙起來:“有是有,你~們倆住嗎?”

季容夕:“怎麽了?”

以前他跟梁南在這裏住過幾次,老板也沒這麽一言難盡啊。這時院子裏出來一個人,季容夕愣了:“梁南?你怎麽在?”

梁南的表情五顏六色:“不止我在!”

下一秒,陸洲出現了。

季容夕驚呆了:“你倆……”

梁南連忙自證清白:“我跟陸将吃個便飯。”

早晨季容夕查看地圖琢磨路線的時候,無意中嘀咕一句「不知道薔薇農家樂的人多不多?」梁南應和「那地方偏,又不是周末,人能多到哪裏去」。中午,陸洲邀梁南出來吃個飯,梁南第一反應就是「那就去薔薇農家樂吧」。說是偶然,也不完全。

陸洲一雙眼眸射寒光:“你們倆又怎麽在這裏?”

“……”季容夕語塞。

“小叔叔為了他跟爺爺鬧得不可開交,他卻跟你在一起!你還開房,你跟他私奔嗎!”陸洲驟然大聲,聲音哽咽,眼圈紅了,眸中竟有閃光。

季容夕慌了:“陸洲……”

季容夕想抓住陸洲,被一把甩開。

陸洲揚起臉,拼命把眼淚忍回去:“跟我在一起你覺得委屈是吧。行,今天就把話說清楚,你想走我讓你走,你現在就走!我陸洲也不是非你不可!”

季容夕結結巴巴:“我能去哪裏啊,我跟他就是、碰巧遇到了。”

徐輕雲見狀,竟伸手一拽季容夕,挑釁一笑。

季容夕甩開徐輕雲:“你別鬧行不行!”

陸洲心口一痛,他們怎麽能這麽親昵啊。嘴裏全是血腥味,反應過來,嘴唇已被他自己咬出血——曾經靠威脅留下他也就算了,如今,卑微到懇求嗎?

陸洲轉身大步離開。

季容夕追上去。

陸洲忽然掏出槍将他逼停,手指顫抖,眼角迸射出光亮:“梁南,開車!”

梁南呆了呆。

賽車一騎絕塵飛向遠處。轟隆聲很大,車廂內卻死寂。飙出後,梁南想放慢速度,陸洲命令「加速」,加速就可以騙自己他追不上,而不是戀人根本沒追上來。

陸洲別開臉忍下奪眶而出的眼淚。

睫毛濕潤。

梁南從沒有見過他這麽脆弱過:“陸将,容夕不是花心的人。”

陸洲:“別說了。”

就這樣一路疾速狂飙,梁南心顫地看到:陸洲熬過最初的悲怆,失魂落魄地坐着。他生得俊美,失去了平常的高傲,添了脆弱,讓人心疼。梁南忍不住要罵季容夕了,怎麽能讓這麽好的戀人傷心呢。

滴的一聲,梁南瞄了一眼通訊器。

季容夕的信息:「告訴陸洲,我車子壞了。」

梁南:你還能更掉鏈子不?

梁南放緩車速,艱難開口地替好友說話:“陸将,容夕的車子壞了。”

陸洲凄然一笑:“你信嗎?”

“我信!我信我信!他那輛破車早該換了!不對,他剛剛開的好像是出租車,壞的可能性就更大了!”梁南慌忙解釋,“我們開車都太猛,那種出租車根本不行!”

“不用替他掩飾了。”

然而,季容夕的車确實壞了。

剛才陸洲憤怒地離開,季容夕就想追。

結果從另一輛急停的車上跳下來一個人,攔住了他的去路,來的正是姜崇。

姜崇怒氣沖沖:“你們倆怎麽在一起?”

季容夕哪有空解釋。

姜崇拽住他不讓他走:“你倆什麽關系?”

季容夕火大:“我跟他能有什麽關系!我這一輩子只跟陸洲有關系!我要是和陸洲有事,你們倆都別想安省!”

季容夕沖上車,眼睜睜看着跟梁南的賽車定位越來越遠。

直罵梁南吃飯還開什麽賽車來。

正着急上火,想超車。

忽然前面大卡車咔嚓一聲,擋板跌落,車上的西瓜争先恐後噗通通通滾落,砸了一地,西瓜汁橫流。

西瓜司機絕望了。

站在一大堆西瓜中間,抱頭啊啊啊啊啊地喊了一通。

季容夕比他還絕望,又不能一起啊啊啊啊地喊,只得跳下車,二話沒說把這些瓜都滾到一起。

司機眼淚汪汪激動地說「好人啊,好人一定有好報!」

好不容易騰出一條路,季容夕剛啓動車子,熄火了。

再怎麽發動,都沒反應了。

全世界都在跟他作對,這是什麽報應,季容夕絕望地跳下車,抱頭蹲路邊,給梁南發信息「告訴陸洲,我車子壞了」,陸洲肯定不信,不信就看一看這一地紅瓤黑籽的西瓜啊。

西瓜司機撿起碎了一半的西瓜遞給季容夕:“兄弟吃點吧,下下火。”

就在季容夕心灰意冷跟不接電話的陸洲一個字一個字打字解釋時。吱的一聲,一輛豪車停下了,搖下車窗:“上來吧!”

姜崇開車很穩:“我讓輕雲在農家樂冷靜幾天,我要讓他自己乖乖回來求我!”

季容夕打斷他:“你能不能再開快一點!”

季容夕覺得自己今天蠢到爆炸。早晨,接到徐輕雲的威脅,心想不給一點教訓,這人還得寸進尺了。于是,他暗中聯系姜崇,确定他真心待徐輕雲且打算跟陸家攤牌時,季容夕直言狐系逃兵已有逃的想法。

事情雖然出現了不可控的意外。

結果卻驚人精準。

徐輕雲毫不猶豫地要分手。

季容夕把徐輕雲帶到農家樂就是為了讓姜崇追上,讓他倆自行解決。一切都好好的,誰想半路上會忽然冒出來陸洲。

哪知道,老天爺都不幫他,讓他跟一群西瓜死磕到現在。

姜崇安慰他:“陸洲那麽喜歡你,哄哄就好了。”

這話聽着格外諷刺,季容夕賭氣:“都不能無條件相信我一次,還說喜歡我?”

姜崇不滿:“身在福中不知福!他為了你不知跟我爸和陸鳴鬧過多少次。在家宴上,他從不離開你一步,還不是怕我們找你麻煩。”

季容夕語塞:“……”

“為了強調你的重要性,每一次他都會重複你是他這輩子唯一喜歡的人,誰要敢動你,他就跟誰沒完。我耳朵都聽起繭了,你說他喜不喜歡你?”

就在季容夕又悔又傷時,梁南的信息打破了僵局:

「我們在陽江坑裏,你速度來!」

之前執行任務時,季容夕跟梁南曾在陽江路上陷過一個路坑,看來梁南又順利地開進去了。

好兄弟啊!季容夕為之一振。

梁南正在裝模作樣地「修」車,就是拿工具亂戳。

“夕夕,我真不想幫你,陸将這麽好你還一腳踏兩只船!”梁南一臉嫌棄。

“都說是誤會!”季容夕惱火。

“行了,他在野地粒生悶氣,趕緊去哄一哄。”

四月下過雨。

到處都潮潮的,帶水汽。

大片原野,有些長糧食有些長野草,有野兔子掠過草叢,碰得草簌簌作響。

陸洲蹲在田埂上,一動沒動,周圍都是野草,背影瑟瑟。

季容夕蹑手蹑腳走過去。

溫和地一環。

陸洲正沉浸煩亂思緒裏,吓一跳,發現是季容夕,站了起來,卻因動作過大,再度按住了發疼的胸口。

“你幹什麽?”陸洲的眼睛有血絲。

“抱歉,你別生氣了。”

“你知道我在氣什麽嗎?”

“我知道,我隐瞞了跟徐輕雲的過去。我在SLK五年認識的都是三教九流,這由不得我——我也想要過去是一片雪白,可我幹的事就白不了。”

陸洲的眼圈慢慢紅了,好看的眸子泛出克制不住的閃光:“雪白是什麽?是沒有任何經歷嗎?雪白的人沒有資格評論你的過去!我喜歡你,就包括你的過去!你的所有!”戀人原本也能光明的生活,又安逸又安全,但戀人犧牲了最寶貴的青春,置身于地獄。

“你說的都是真的?”季容夕又驚又喜,所有的擔憂都是多餘。

“我重新問一遍:你跟徐輕雲是什麽關系?”

“認識……”季容夕琢磨怎麽開口。

陸洲瞬間破裂:“季容夕,我不能忍受的是你一次次騙我!”

“你聽我說……”

“你以為一兩句話就能騙過我嗎?剛才徐輕雲都坦白了。”

“什麽?”

徐輕雲剛剛聯系陸洲,說他是季容夕在SLK的戀人,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在一起。徐輕雲特別通情達理:「雖然我們很相愛,都過六七年了。再喜歡又能怎麽樣,你別介意,我希望你們幸福。」

什麽叫當時很相愛?

什麽叫再喜歡又能怎麽樣?

陸洲一聽,腦袋又炸,心口又疼,想追問,徐輕雲已挂了電話。

季容夕急了:“誰TM跟他是戀人,我單身二十幾年,除了你根本就沒有第二個人!”

陸洲更怒:“你還騙我!這又是什麽!”

說完拿起手機砸過去,季容夕一看就暈了:藍色床單上躺着兩人,一個是他,衣服齊整,合着雙眼;另一個是徐輕雲,含笑對着鏡頭自拍,半裸上身,這種照片誰不誤會誰是傻子啊。

季容夕百口莫辯:“你寧願信他都不肯信我嗎?”

“讓我怎麽信你!”

“我……”

陸洲咬牙切齒:“你敢坦坦蕩蕩去見江明煦,敢跟黎未舒去東丹辦案,敢問我怎麽安置桐岑遙,可你卻不敢告訴我你認識徐輕雲!為什麽?因為你心虛,你就是問心有愧!”

季容夕啞口無言。

沒錯,他心虛。

他不想讓陸洲知道這麽一段黑暗歷史。

季容夕不清楚陸洲知道了多少,急中生蠢:“行了!我這就把徐輕雲叫過來對峙!我要是跟他有一毛錢的關系,我跟你姓陸!”說完轉身走了。

陸洲又氣又悲涼,沖着背影喊:“跟我姓幹什麽!我們陸家一百多號人缺你一個姓陸的嗎!”

陸洲要的,不是過去清白。

而是季容夕以後只和自己在一起的決心,怎麽季容夕就不懂呢。

兩個人都很悲憤。

都一肚子火。

季容夕大步走到賽車前,啓動,一腳油門,轟的一聲開走了。

梁南正坐在路邊打游戲玩呢。

回頭一看,車怎麽自個兒跑了,梁南追出幾米沒追上,氣急敗壞打電話:“小夕夕你幹什麽呢!你把我扔下就算了,好歹把陸将帶走啊!”

季容夕:“你照顧好他!”

梁南聽着挂斷的嘟嘟聲:“你完了,恭喜你回到我們單身隊伍!”

季容夕去農家樂找徐輕雲。

沒想到,農家樂沒人。

打電話沒打通。

老板說剛才有一個高個子把徐輕雲接走了。

“那個人有點兇,很不好惹,一來就把徐輕雲訓得跟孫子一樣。”老板形容。

“訓他什麽?”

“說什麽丢臉,要回紫檀島,我就聽清這兩句。”

「紫檀島」是附近挺出名的一個小島,季容夕此刻也冷靜了一點,正要導航,忽然想到什麽:

徐輕雲這麽費勁周折。

為了什麽?

把自己跟陸洲折騰散了,對他有什麽好處?

紫檀島?紫檀?紫檀好像……不是紫檀,而是紫藤!紫藤俱樂部!

紫藤,艾斯艾慕圈子裏頗有名氣的老俱樂部,實行嚴格的會員制。當年,四幫老大正是通過紫藤結識了訓練師徐輕雲。

這幾年過去了,徐輕雲還跟紫藤有聯系?

紫藤在3個城市設有分點。

最近的,就在鄰市。

晚上8點。

霓虹讓城市彌散着慵懶的氣息。

酒吧一條街尤其繁華,桌椅擺到外面,客人們在室外暢飲啤酒或紅酒,享受紅塵的歡愉。

有一家的酒吧一側,有通向樓上的木樓梯。

季容夕順着樓梯走上去。

二樓三樓還是酒吧,四樓以上是一些手工作坊。其中一家,木招牌很小,還被塑料綠葉擋了一半,季容夕撥開:紫藤CLUB。

醺醺的暖黃光,沙發環繞成弧。

前臺女孩娴熟地問道:“請問您找哪位?”

季容夕:“有人介紹我過來。”

女孩輸入會員號,電腦界面忽然閃爍了一下,鼠标不動了。女孩扯了扯鼠标,又拍了拍電腦,重啓之後才好。季容夕摸着耳廓,耳朵裏傳來隊友的聲音:「最契合的人選:Alston,我突破了系統權限。」

“電腦這邊顯示,您希望找一個富有經驗的訓練師。”女孩娴熟地說。

“嗯,我剛接觸這方面。”

“系統為您匹配到最合适要求的是:Alston。”女孩說完自己都愣了,再次确認了一下,沒錯。

季容夕催促:“好了嗎?”

女孩遞給他一張卡:“這是Alston的聯系方式。”

季容夕撥通了Alston的電話,開門見山,說自己是新人,希望今晚就可以開始。

Alston沉默片刻:“你把電話給前臺女孩。”

前臺女孩戰戰兢兢接了:“是、是我。”

“什麽情況?“

“您的匹配權限是打開狀态,系統自動匹配的。”女孩膽怯地說。

“我知道了,讓他上十一樓來。”

十一樓。

非常幹淨,樓道的夜來香味道馥郁。

季容夕敲門。

半分鐘後,門開了:年輕男子,個子高,面容冷峻。

季容夕開口:“我是梁先生介紹來的,請問你怎麽稱呼?”

“Alston。”聲音微低,像深夜開放的昙花。

屋子一塵不染,擺設簡潔,簡到生冷,像極了眼前這個人的作風:幹脆、利落、疏離。Alston也打量季容夕,好相貌帶給人的好處就是,讓人放松戒備。

Alston:“您跟會員梁先生是什麽關系?”

季容夕:“朋友。”

Alston:“梁先生是頂級會員,按照規則,他介紹的人也享有頂級服務。”

季容夕站在玄關處遲疑:“哦。”

Alston:“進來吧。”

季容夕戒備地看了看屋子:“梁先生說我可以自己選擇地方,不如我們找一家酒店吧。“

Alston挑起笑:“你怕第二天起來少個腎嗎?“

季容夕走了進去,繞過玄關到了客廳。客廳裏有兩個壯漢,膘肥體壯,面色不善,手中帶槍,見季容夕獨身一人,什麽都沒帶,不自覺地冷哼松懈了。

Alston眼神如刀:“我三年沒回,一回就有客人。你當我傻嗎?你到底是誰!”

季容夕:“客人。”

“客人能打開我的權限?”

“你的權限?啊,你是紫藤俱樂部的老板嗎?”季容夕裝作恍然大悟子。

“哼,別裝傻!”Alston一聲令下,兩個壯漢老虎撲食地撲上來。季容夕也冷笑一聲,鐵一樣的腿橫掃過去,那兩人站立不穩都跌倒了,頭碰頭,一聲巨響,季容夕抽出手铐飛快将兩人铐在一起。

一切太快,Alston反應過來想跑。

季容夕一手扯過來。

刺啦的一聲,Alston名貴的襯衣生生被扯破了,手腕朝上,手肘以下,露出一道長長淺淺的疤痕。

季容夕:果然是他!

……

晚上10半。

廢棄地鐵口旁。

尤斌來到約定的地方,天空陰沉沉的,像要下雨,他廢了的左手隐隐作痛。下午,尤斌接到一個電話,讓他轉輾3個多小時到這裏。尤斌正疑惑,一輛車飛馳而來,咚,甩下一個東西,車又飛遠了。

尤斌納悶地過去一看:地上的東西爬起來,竟然是個大活人。

個子高,面色冷。

好眼熟!

尤斌猛的想起,這位正是多年前把自己左手弄殘的「臂傷男」。尤斌不由分說,上前扯起Alston的袖子,手臂上果然有一道淺疤痕。

尤斌毫不猶豫一拳頭砸過去。

Alston剛爬起來,又被砸倒了,他滿眼冒星星地怒吼:“你幹什麽!”

尤斌更怒:“你看看老子是誰!”

“誰TM知道你是誰!”

“老子這就讓你想起老子是誰!”

尤斌再次揮出右拳,跟密雨一樣砸下去,郁結好幾年的怒火通通發洩,尤斌心情無比的痛快,唯一遺憾的是左手沒力氣不能砸。

尤斌正揍得痛快。

忽然聽見咔嚓一聲,尤斌憑豐富的經驗躲開。

眼前,一個人手拿着槍直指着尤斌,冷靜地說:“放開他,不然我開槍了。”

尤斌定睛一看:“徐輕?是你!”

徐輕雲默然,一手扶起Alston一手執槍:“讓開!”

尤斌哪能讓他們走啊,攔在前邊憤怒地說:“原來你們認識!那時候,你們合起夥來的坑我是不是!”當年,他把徐輕雲送到高鐵站,回來路上遇到那幾個神秘人和「臂傷男」,二話沒說把他的左手打殘了。

這些年尤斌一直搞不懂,自己哪裏得罪人了。

打他的人,跟徐輕雲竟是一夥的!

一切就能說得清了。

尤斌咬牙切齒,恨不能把這兩個人通通揍死!

眼看戰争一觸即發。

有人從地鐵站轉出來:“徐輕雲,你終于舍得出現了?”

是季容夕。

徐輕雲眉頭一緊:“季容夕,你到底想幹什麽?”

季容夕:“我還要問你在幹什麽!”

噠噠噠。

又一個堅硬的皮鞋聲由下而上,從地鐵的臺階上傳來。

徐輕雲頭皮一麻,轉頭看過去。

是姜崇。

姜崇一臉挂霜:“徐輕雲、Alston,你們玩的是什麽把戲?聯手坑我,是吧!”

所有人都靜默了。

只有尤斌瞪大了眼睛,莫名其妙。從下午接到電話到現在,他都一頭霧水,更別說這一刻,莫名其妙就冒出來這麽多人。尤其是,眼前這個帥氣的男子。

尤斌看着季容夕,心跳加劇:“你是……”

季容夕搖頭:“不是。”

那些散落的鏈條,終于串起來。

季容夕心裏的結能開了。

當年,自己的手下,在自己的地盤被打殘了手,季容夕十分惱火,卻怎麽都找不出「臂傷男」,這事一直是他心裏的疙瘩。

今天,這一切終于豁然開朗了。

都是做好的局。

「紫藤俱樂部」,不僅僅是某方面癖好的群體,還涉及欺詐。

艾斯艾慕,這種癖好見不得光。大部分人找不到正常途徑來發洩,只能通過俱樂部來滿足需求。

能成為「紫藤」的會員,社會地位必然不一般。

以Alston為首的「紫藤」抓住他們的心理。

以調|教為誘餌,進入客人的生活,熟悉之後以此為鉗制和要挾,勒索錢財等。

說來也奇。

正常人被勒索了,但總有不服反抗的。

可這個群體,一個施虐一個受虐。被勒索的一方,有的反而享受這種被脅迫勒索的受虐般窒息滋味。

「紫藤」不僅沒倒,反而越來越興盛。

徐輕雲就是一枚棋子。比如,他先利用四幫老大的好奇心,讓對方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再索要錢財。如果對方心甘情願地給,就繼續;如果對方不願意,就手握證據直接脅迫勒索了。

作為「紫藤」的搖錢樹,徐輕雲卻先後碰了兩個釘子。

一個四幫老大,一個姜崇。

四幫老大是個「結婚狂」,一聽他要錢財,高高興興說「那就結婚吧,錢都是你的」。徐輕雲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不願結婚,于是導演了一場逃婚的鬧劇。

巧不巧,遇上了季容夕。

徐輕雲只得向老板Alston求救。

Alston知道事情大了,于是,他給四幫老大通風報信,把髒水全部潑給季容夕,說他見色起意誘拐了徐輕雲。兩虎相争,四幫跟六順團鬧了多半個月,事情消停後Alston又給四幫老大送了一個人兒過去。

四幫老大就是圖個新鮮,鬧得腦殼疼,沒精力也沒心思追究徐輕雲的事了。

這事兒才算完了。

姜崇上線,進入「紫藤」的狙擊靶,是三年後的事。

姜崇就是活脫脫一只大肥羊。

陸家的繼承人,有權,有勢,有錢,有背景,唯一遺憾的是沒有艾斯艾慕的癖好。要不說Alston是老板,腦路不一般,竟然讓徐輕雲出手。

結果,徐輕雲還真搭上了姜崇。

一開始只是玩玩。

後來,越玩越深成了情人,徐輕雲這幾年從姜崇手裏也撈了不少錢。但是,姜崇越來越認真,竟隐隐透露出結婚的意思。徐輕雲知道,他又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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