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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周峰來過以後，便發生了周煜城最不想碰到的事。

其實他自己是無所謂的，畢竟在先前的幼兒園裏面早就習慣了，他甚至可以對那個讨厭的稱呼熟視無睹。

但不能讓盛離聽見。

所以當班裏的小朋友當着盛離的面嘲笑他是小酒鬼的時候，周煜城那一瞬間幾乎快壓不住周身的戾氣。

那個起哄的小朋友叫宋維，周煜城剛來的時候他就和苗老師說想換座位和盛離坐，但他平時總帶着幾個小朋友欺負其他小朋友，表現一點都不好，苗老師就沒答應。

自那以後他就開始讨厭周煜城，現在可算給他逮着機會了。

他領着平日裏總跟在他身後的幾個小朋友，大聲道：“盛離，你不要和他玩了，他這種小酒鬼長大以後就是大酒鬼，我媽媽說酒鬼會打人的，他快離他遠一點。”

周煜城上前一步，雙眸陰沉沉地盯着宋維。

宋維吓得往後退了一步，但轉頭看見自己身後這麽多人，底氣又足了起來，他指着周煜城興奮道：“你們看他要打人了，他爸爸就是因為打人被抓進去關了起來，他肯定也愛打人。”

他身後的幾個小朋友也跟着起哄：

“要打人啦。”

“小酒鬼打人啦。”

“小酒鬼好臭。”

盛離氣壞了，粥粥哪裏打人了，明明連手都沒擡一下，還說他臭，剛才洗手的時候還用了洗手液，明明就香噴噴的。

“你們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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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離怒喝了一聲，然後氣鼓鼓道：“粥粥根本就沒有打人，你們不要冤枉他，還有，我爸爸說粥粥只是遇上了不好的爸爸，他已經很可憐了，他沒有錯！”

周煜城本來想把盛離拉到自己身後去，可盛離這句“他沒有錯”卻讓他呆在了原地。

從來沒有人和他說過這句話。

連他媽也沒說過。

宋維愣了一下，盛離向來是大一班最乖巧有禮貌的孩子，連大聲說話都沒有過，更別說像現在這樣發怒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江陽煦也氣勢洶洶地開口了，“你才是愛打人的小酒鬼，長大以後就是大酒鬼。”

宋維：“……”

趕在他反駁之前，江陽煦又飛快地把他過去做過的壞事數落了一遍，好些被欺負過的小朋友都被喚醒了記憶，紛紛站到了江陽煦他們身後，氣鼓鼓地瞪着宋維。

宋維的氣焰一下子就矮了下去。

等苗老師聞訊趕來的時候，兩邊的沖突已經解決了，以宋維帶着幾個小朋友灰溜溜地跑出去為結果。

苗老師問清楚情況後便出去找宋維他們了。

盛離高興道：“江陽煦，你剛才好厲害呀，他們都說不過你。”

江陽煦紅着臉害羞道：“你剛才也很厲害呀。”

兩個人互相吹捧了好一會兒，然後才發現一旁的周煜城一直都沒有說話。

盛離往他這邊挪了挪，軟聲關切道：“粥粥，你是不是還在生氣呀？”

周煜城搖搖頭，“沒有生氣。”

“那你是不是餓了？”

周煜城繼續搖頭。

對上盛離滿眼的關心，周煜城猶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開了口，“大家都說我是小酒鬼，你還願意和我做朋友嗎？”

盛離搖頭。

周煜城慌了，結結巴巴道：“其實，其實我不喝酒的，我長大以後也不喝酒，還有打人，我……”

他想說自己其實不打人，但當着盛離的面，他說不出謊話來。

他是打過人的。

雖然打的都是那些罵他，朝他飯盒裏丢髒東西的人，但他畢竟還是打過人的。

周煜城越想越後悔，早知道他就不打了。

盛離主動牽起他的手，笑眯眯道：“我覺得你根本就不是小酒鬼。”

周煜城傻愣愣地看着他。

盛離有理有據，“你都沒有喝過酒，怎麽能叫你小酒鬼呢？”

周煜城下意識點了頭。

反應過來後，他有點着急，把那個自己最關心的問題又問了一遍。

“當然啊，我們是好朋友呀。”

周煜城這下終于放心了。

盛離氣哼哼道：“宋維實在太沒有禮貌了，以後我再也不要和他玩了。”

江陽煦重重地嗯了一聲，“我也是。”

說完他看了眼周煜城，別別扭扭道：“雖然我剛才幫你說話，但你也不要太開心了，你和盛離結婚的事我還是不同意。”

周煜城：“……”

*

見小雇主這幾天帶回來的飯盒都是空空的，還洗的幹幹淨淨，孫阿姨高興極了，準備的飯盒便越來越滿。

這天準備的又是糖醋排骨。

盛離吃的腮幫子鼓鼓，然後低頭一看，飯盒裏還有一大半。

周煜城拿勺子的手一直都沒放下，就等着盛離吃完就喂他下一塊。

“鄒鄒，你腫麽不次啊？”

周煜城搖搖頭，然後把勺子往盛離嘴巴遞了遞，“你吃。”

盛離從兜裏摸出手帕在嘴巴上蹭了蹭，把沾上的油漬蹭幹淨，然後嚼了嚼，把嘴巴裏的排骨肉咽了下去。

他把周煜城的手推開，然後朝周煜城勾了下手，示意他往自己這邊來一點。

周煜城很聽話地往他這邊挪了挪。

盛離歪着腦袋湊過去，吧唧一口親在了他的臉頰上。

周煜城勺子上那塊他精挑細選的排骨肉當啷一聲掉回了飯盒裏。

盛離眉眼彎彎，頰邊的笑渦像蜜一樣甜，“好啦，我親你啦，你吃一口肉肉。”

周煜城像個靈魂出竅的小傻子一樣，只知道木木地把肉把自己嘴巴裏塞。

盛離攔住他，“這個不好，換一塊。”

他在飯盒裏找了一圈，然後選定了最大的那塊肉，純肉，一點骨頭都沒有。

“這個，吃這個。”

周煜城聽話地把原先的那塊骨頭放下，改成了盛離選的這塊肉。

然後在盛離期待的眼神下，他把肉一整塊全塞進了自己嘴巴裏。

對面的江陽煦都看傻了，好，好大的嘴巴。

然後周煜城就被卡住了。

江陽煦趁機蛐蛐他：“盛離，你看他好笨哦，連肉也不會吃。”

盛離眼神有點複雜，其實不光肉哦，粥粥一開始連面包都不會吃呢。

很可憐的。

*

自從那件事以後，宋維和他的那幾個小跟班就開始孤立起周煜城來，他本來還打算想辦法把盛離騙過去，結果盛離完全不搭理他，偏要和周煜城一起玩。

宋維氣的不得了，但又沒辦法。

這麽一來，天才寶貝幼兒園大一班裏就分成了兩大派系，一派以宋維為首，在大一班裏到處欺負其他小朋友，老愛惹是生非，是老師們的重點關注對象。

按道理來講，作為這一派的對立派，另外一派應該也省心不到哪兒去才是，可偏偏，這一派祥和的不得了。

甚至有時候還很甜。

比如中午吃飯的時候。

盛離和周煜城已經是幼兒園裏的固定搭配了，食堂裏打飯的阿姨們每到這個時候，就會頻頻地朝某個方向看。

一邊看還一邊發出一些姨母笑來。

“哎呦，真可愛。”

“今天怎麽還不親呀，小周都急了。”

“小周只要得不到阿離的親親，就埋着頭猛吃蔬菜，每回都這樣哈哈哈。”

餐桌這邊。

剛開始那會兒，江陽煦每次吃飯都要提防着周煜城騙盛離的親親，可現在都看了一整個學期了，哪裏還有那個心力？

甚至他都想提醒一下盛離了，好盡快結束這個對他不友好的環節。

對面的周煜城不聲不響的，已經吃完了兩大盤的蔬菜。

旁邊的盛離還在盯着食堂電視裏的動畫片看。

他最近很迷這個動畫片，因為裏面有一個很愛彈鋼琴的角色，還主動要求去學鋼琴。

正好又出現了彈鋼琴的畫面，盛離兩只眼睛睜的大大的，一眼不眨地看着。

江陽煦咳了一聲。

盛離一無所覺。

江陽煦又咳了一聲。

盛離已經沒管他，但周煜城朝他這邊瞥了一眼，眼裏帶着一點警告。

似乎在提醒他不要影響盛離看動畫片。

江陽煦：“……”

剛好那段鋼琴的畫面播完了，周煜城便捏了下盛離的小手，溫聲道：“阿離，別看了，眼睛要看壞了。”

盛離很配合地移開了視線，他用力眨了兩下眼睛，然後笑眯眯地看着周煜城，“你看，眼睛沒壞。”

那邊偷看的阿姨們免不得又一陣姨母笑。

周煜城點點頭，然後把自己的飯盒往他那邊推了一點，雖然沒說話，但眼裏的暗示一覽無餘。

盛離熟練地撅起嘴巴湊過去，在他臉頰上軟軟地印了一下，然後帶着一點點無奈道：“好啦，粥粥你也真是的，這麽大的人了，怎麽吃肉還要人親親呢。”

周煜城小小聲，“是你說，吃一口肉肉，就獎勵一個親親。”

他的語氣裏帶着點委屈，畢竟現在無論他吃幾口肉，都只有一個親親了。

不像以前，一頓飯下來，能親好幾下。

盛離擡起食指，在周煜城臉上輕輕地戳了一下，軟軟的，嫩嫩的。

自從粥粥學會了吃面包，吃肉，還有吃很多很多東西以後，他現在已經胖了一些，個子也長的比他和江陽煦都高了。

盛媽媽聽說以後也很高興，還說他要是能長成阿離這樣那就更好啦。

在她看來，周煜城還是太瘦了些。

盛離摸了下自己肉嘟嘟的小手臂，犯愁地想，要長成他這樣，好難哦。

這可是他平日裏一口一口肉努力吃出來的。

可粥粥只愛吃蔬菜，每次都要他親親了以後才肯吃肉，在家裏背着他的時候肯定一口肉也不吃。

想到這裏，盛離索性又嘟起嘴巴在周煜城臉頰上親了一下。

周煜城傻乎乎地看着他，像是被什麽大餡餅砸中了腦袋似的。

勺子都快掉進飯盒裏去了。

江陽煦也瞪大了眼睛，“盛離，不是只親一下的麽？”

盛離搖搖頭，意味深長道：“你不懂啦。”

江陽煦：“……”

他忍不住第一百次地耍賴，“我不管，你今天多親了他一下，也要親我一下。”

毫無懸念地，自然也第一百零一次地被周煜城扼殺了回去，“不可以。”

江陽煦瞪他，“憑什麽，我才是盛離天下第一好的好朋友，你是新來的。”

這句話從周煜城剛轉學那會兒他就開始說，一直說到現在，全然不管周煜城已經不算新來的了。

周煜城面無表情，“就是不可以。”

江陽煦委屈巴巴地瞪他，然後兩人互瞪，誰也不想妥協。

最後當然是周煜城贏。

這一套流程盛離已經非常熟悉了，觀看的過程中他甚至還打了個哈欠，想着他們什麽時候吵完哦，他想回去了。

周煜城把剩下的肉全部吃完，然後又往盛離嘴巴裏塞幾勺子蔬菜，最後他拿着他和盛離的兩只飯盒去水池邊快速地洗幹淨。

午飯就吃完了。

江陽煦只要洗一個，所以他很快就跑回盛離身邊，委屈巴巴地和他控訴，“盛離，壞小孩不讓你親我，他還不許我叫你阿離。”

其實稱呼這個事呢，也不是周煜城說不許就不許的，可偏偏江陽煦和他打過一個賭，偏偏他還輸了。

輸了以後江陽煦就失去了叫盛離阿離的資格。

其實他要是反悔周煜城也拿他沒辦法，但江陽煦也是要面子的小孩，要是周煜城那個壞小孩借機嘲笑他怎麽辦。

盛離拍拍他的肩，熟練道：“哎呀你不要和他計較啦，他還是小孩子嘛。”

江陽煦：“……”

盛離是不是忘了，其實他也是小孩子啊。

但他已經來不及問了，因為周煜城已經回來了，還十分不客氣地把他從盛離身邊擠開了。

盛離沖他伸出手，周煜城搖搖頭，然後把兩個飯盒都放到袋子裏拎着，空出來的那只手就牽住了盛離。

江陽煦想過去牽住盛離的另一只手，但他一動，周煜城就回過頭兇兇地看了他一眼。

江陽煦：“……”

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