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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高一暑假接近尾聲，蟬鳴吵鬧，天氣灼熱，從早上開始就感受到盛夏的威力。我很怕熱，早起後在冰箱裏摸到冰水，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心裏的火才稍微降下去一些。

去洗個冷水澡，剛剛從浴室出來，門就哐當哐當敲響了，“蔣南尋！蔣南尋！”

孟一凡這家夥又不拿鑰匙，我擦着半幹的頭發去給他開門，龇牙警告：“再叫把你扔下去。”

“讓讓，我憋不住了。”他以扭曲的姿勢的繞過我，捂着肚子，直奔衛生間。

作為從小到大的對街鄰居，就算他有一天夢游到我家上廁所，我也絲毫不感到驚訝。

頭發擦得差不多之後，把毛巾放陽臺晾着，按了洗衣機的速洗模式，把陽臺上可憐兮兮的幾件衣服收回來，再去給窗臺的幾株植物澆澆水。每次機械做完這幾件例行公事，早晨就清醒的差不多了，然後洗漱完簡單吃個早餐就出門。

“啊，差點給小爺別炸了，爽！”孟一凡從衛生間出來雙手舉天，又跟我吐槽，“你是不知道，我老爹昨天出去吃燒烤吃壞了肚子，昨晚到早上廁所都沒斷過。”

“拉得太厲害要吃藥啊。”我關心叔叔的身體。

孟一凡揮揮手：“吃了吃了，我家藥箱啥藥都備着呢。就是他老人家一直占着廁所，沒把我給憋死。”

我瞅着他：“你要不憋着肯定要睡到中午吧。”

“嘿嘿，果然是了解我的好兄弟。”孟一凡說着又在沙發上躺下了，“回籠覺就在你這兒解決了哈。”

“嗯随便你。”我含糊應着，又進屋換黑色的員工服，一陣忙碌，孟一凡都差不多見一面周公了，我坐下來吃早餐時，他又忽然被人打一棍一樣的驚醒：“對了尋尋，別忘了晚上要給班長慶生哈。”

“昨晚不剛在群裏讨論嘛，我負責買蛋糕，你當我老年癡呆啊記性這麽差。”我往面包上抹果醬。

“是我怕我自己老年癡呆，今天都還要待個通知一遍，手機呢，哦沒帶，回去再說。”孟一凡找個靠枕墊着腦袋，似乎不太困了，繼續說：“暑假可真快啊，懶覺還沒睡夠又要開學了······哦你聽說沒，有個轉校生要來咱們學校。”

“來我們班？”我喝了一大口牛奶，又看一眼時間。

“好像是隔壁班吧。”孟一凡說，“不過你知道是從哪個學校轉來的嗎，盛壹中學！我靠那是名副其實的‘貴族’學校，學費貴得吓死人，都是富人紮堆的。哎你說那裏的學生怎麽會轉到我們學校來？我猜啊，肯定是家裏的財力跟不上了，啧啧，也真可憐······哎，你已經吃完啦。”

我着急出門，在他喋喋說一通的時候，我已經整理好餐桌起身離開。

孟一凡：“還有沒有烤面包啊我也想吃，老媽最近老是讓吃稀粥。”

我飛快抽了兩片給他放面包機裏，“自己拿啊，水煮蛋鍋裏有多的。”

“愛你麽麽噠！”孟一凡不要臉的給飛吻，“晚上見哦。”

“嘔。”我最後拿了帽子蓋上，要不是匆忙出門真要把他打一頓。

一碗面。面館的名字，店內的裝潢風格像咖啡廳，老板姓陳，一位年輕的大哥，是個怪人，當初來面試兼職時他只問我：“你是個積極樂觀的人嗎？”

這時候就算不是也得是了，至少我平日生活和學習裏看起來都挺積極樂觀的，工作上自然也是。

這家面館早上的客源比較多，中午人少，下午還有一波高峰期。

陳老板，哦，我們都叫他陳公子，他一般都中午的時候來店巡一下，然後弄點騷操作，再心滿意足的離開。

據店內資深員工爆料，陳公子是個富二代，之前一直沉迷玩搖滾，組過幾次樂隊，但接連失敗，老爹不肯再資助，除非他弄點別的正經事。陳公子就想啊，別的他還愛什麽呢，哦挺愛吃，最愛吃什麽，面食。然後就開了家面館。

總結嘛，不是個踏實做生意的，店也估計開不久。但店員不在意，開多久就發多久的工資呗，而且他給的工資相較于其他的店還高出一些。那人家全職的都不怕，我兼職的更不在意。

今天剛到店的一個幺蛾子，是換工作服，準确的說，是多了一種顏色，粉色。

以後每周一，每周日都穿粉色，歡悅的迎接一周的開始，和結束。

我的臉瞬間白了一層，很想死。

悲催了忙碌一早上，到了比較清閑的午後，陳公子又開始琢磨了。

“我們店的氣氛是不是太沉悶了啊。”陳公子坐在收銀臺前散漫的開口，他旁邊幾個服務生連連稱是。

“要不要放點比較厲害的音樂調節一下呢。”陳公子摩挲着下巴。

有店員說：“這個，之前就有客人投訴我們店裏音樂太大聲，他們聊天都聽不見了。”

“是嗎，看來不懂審美的人有很多啊。”陳公子琢磨着，“搞個什麽小游戲玩玩呢。”

我不想理他，坐得比較遠，現在員工剛吃過午飯不久是休息時間，可以玩手機。新建的群聊裏還在熱熱鬧鬧的說着給班長慶生的事，怎麽不着痕跡的騙班長出來吃飯，班長太乖，暑假幾乎不跟我們玩兒，說給他慶生肯定也會婉拒。

孟一凡：要不然說給他介紹女朋友吧！

其他人回複整齊一致：滾蛋。

明顯是個馊主意，班長那麽害羞，要說這個他肯定躲得遠遠地都不理人了。

我倒想起家裏還有班長寄養在我這兒的綠蘿和蝴蝶蘭，一直沒拿走，于是在群裏說：不如趁這個機會讓他來拿。

孟一凡立刻回複：是個好主意，反正我就一直在尋家等着，班長一來我就拖住他，你們沒事的也過來玩呗。

其餘幾個人也紛紛回複說可以。

我也沒耽誤，立刻跟班長說了拿植物這事兒，過了一會兒，他回了一個很可愛的OK表情包。

“小蔣，你要不要試試？”陳公子突然cue我，然而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啥。

好心的廚師大叔提醒我：“老板發福利啦，去逗笑一位客人，有三天的帶薪休假哦。”

有這樣的好事？！我立刻積極起來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陳公子笑着看我：“你剛剛都沒聽見吧，不能說話，只能用肢體語言，吶，已經有兩位失敗者了。”他指着旁邊的兩位店員，“而且有計時的，一分鐘之內。”

已經有人試過了嘛，我完全不知道，其中一位大哥攤攤手：“沒那麽簡單。”

“雖然有難度，但試試也沒什麽損失嘛。”關鍵我這人臉皮厚，豁得出去，我問：“是要您指定客人嗎？”

程公子笑着說：“你自己選。”

“好滴。”我環顧店內，其實可選擇的實在不多，就四位客人，一個男生單獨坐，一個女生單獨坐，另外兩個女生在聊天。

多說一句，明明是客人少而造成的安靜舒适的氛圍，偏偏被我們的陳公子曲解成沉悶，真是閑得慌。

不過想想成功之後的三天帶薪假期，完全值得一試！我很快把目标放到最靠近門口那位男生，他不是我服務的，我沒怎麽注意他。此刻他的位置背對着我，戴着黑色鴨舌帽，耳朵塞着白色耳機，低頭刷着手機。

我深呼一口氣，拿着加水的壺慢慢走近，他一個人倒是吃得不少，一碗面，三屜小籠包，兩碟蝦餃，還有一份雙皮奶只動了一點點。

我走到他桌前時，他沒反應，依舊低頭看着手機，我于是伸手點了點他的肩，舉着壺想示意他要不要加茶。

他擡起頭的那瞬間，我的心頓時亂了一拍，真俊俏的一張臉啊，皮膚好白，鼻梁好挺，眼睫毛也簡直逆天了，我差點把自己的任務抛之腦後。

見我沒開口，他的表情也沒有不耐，只是眼底的困惑加深。

這瞬間，我必須要做個決定，在初次見面的帥哥面前丢臉，還是帶薪的三天假期。

一秒之後，我這個現實的人選了後者。

于是我緩緩微笑，門牙上事先貼好的紫菜也緩緩露了出來。

但，帥哥沒有笑。

時間緊急，接着我立刻放下了水壺，鼓起嘴，提起胸膛，模仿着大猩猩捶背。

帥哥的表情依舊淡然。

接着我做醜臉，學青蛙跳，學唐老鴨走路，然後故意跌倒······

店裏的笑聲已經此起彼伏了，我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心裏懷揣着希望。可事實證明，越努力越心酸，這個帥哥愣是一絲笑意都沒有，深邃的黑瞳散發着冷酷的光彩，盯着我，一整個就在問：你沒事吧。

我絕望了，看向收銀臺的方向，陳公子和其他店員倒是笑得拍大腿，我趕緊跑過去問，“你們笑了算不算？”

“哈哈哈哈。”陳公子都笑打嗝了，但還是無情的搖頭，“你失敗了哈哈哈。”

哈你個大頭鬼，我覺得自己像個小醜。再看向我那位冰若冰霜的客人，他已經在準備收拾東西離開了，那動作快得讓我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