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48章

“那我們碎,碎覺吧……”

木枝緊張的避開他灼熱的視線,慌慌張張往床鋪上爬,說出口的話,都燙嘴。

玄禧失笑出聲。

嗓音低低沉沉,帶着莫名撩人的磁。

木枝慌忙爬進床鋪裏面,胡亂脫下身上厚實的棉衣,往被子上一甩,騰的一下就鑽進了被窩裏,蓋住腦袋,只露出鼻子和半張臉。

他眼巴巴的瞅着玄禧,羞得眼眶裏水盈盈的。

玄禧站在床邊垂眸望着他,喉結滾了又滾。

半晌,他撇開頭,脫下衣裳,僵硬的掀開被角,直挺挺的躺進被窩裏,一動不動。

木枝愣了一瞬,疑惑的扭頭過看他。

這是玄禧第一次躺在他身邊,但是沒有主動抱過來。

……還有點不習慣。

木枝皺了皺鼻子,轉過腦袋,閉上眼睛,心裏嘀咕着,如今的生活好起來了,往後,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不成體統的抱在一起睡覺了……

逃荒路上這些日子養成的習慣,現在要趕快改過來。

木枝揪住被子,在床鋪裏面翻來覆去。

玄禧忍了又忍,心裏的燥欲怎麽也緩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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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罪魁禍首的小哥兒還在身邊這樣亂動折騰……存在感特別強烈。

玄禧閉了閉眼,緩緩呼出一口濁氣,翻身,猛的一把将亂動的小哥兒壓在身下。

“唔嗯?!”

木枝驚愕的瞪大眸子,愣愣望着他,一動不敢動。

兩人就這樣對峙許久。

“哥,哥哥?”

木枝顫顫巍巍,小心翼翼試探着問:“哥哥你怎麽了呀?是不是我吵到你了?那我,我出去睡……”

玄禧:“……”

玄禧咬緊後槽牙,颌骨青筋凸顯。

小哥兒崽子金貴得很,動也動不得,親也親不得,稍兇些又擔心他被吓跑……

玄禧憋得脖頸經脈乍現,嗓音低沉沙啞道:“沒事,就這樣睡。”

說完,他歇了力,憋屈的壓在小哥兒崽子身上,不動了。

玄禧高大健壯,到底是有些重量的。

木枝慌亂的反抗了一會兒,發現根本推不動他,羞赧得厲害,顫顫巍巍小聲呼痛:“不能再壓着了……”

玄禧:“……”

玄禧往旁邊一滾,從他身上下來,一把将他攬進懷裏,八爪魚似的纏住,抱緊,啞聲低沉道:“小乖閉眼,睡覺。”

“哦,哦……”

木枝反抗不能,選擇擺爛,連忙把眼睛閉上。

沉默了會兒,木枝忍不住偷偷戳了戳玄禧硬邦邦的胸膛,小聲問:“哥哥,你睡着了嗎?”

玄禧額角青筋突突直跳,沒出聲。

木枝就忍不住在他懷裏動來動去。

玄禧咬緊後槽牙,呼吸很重,粗聲粗氣道:“別動,乖,睡覺。”

“可是……”

木枝難受的挪了挪,小聲道:“有什麽東西硌着我了呀,不舒服,哥哥……你是不是不小心把杯子揣在褲兜裏了?硌着我了呀唔唔唔……”

小哥兒崽子!

玄禧後槽牙磨得咯咯作響,耳朵尖都紅了,捂住他嘴巴,兇道:“閉眼睛,睡覺,不許再動,不然揍你屁屁了。”

“唔,唔唔……”

木枝扣着他捂嘴的大手,眨巴着一雙漂亮的眼睛,胡亂點頭。

玄禧禁锢住他軟綿的身子,示意他閉眼,沒敢再讓他亂蹭。

不稍一會兒,小崽子窩在溫暖的懷抱裏睡着了。

趕路趕了近兩天,還有去見縣太爺等各種事,到底是累的。

玄禧莫名松了一口氣,輕輕上下撫摸着小哥兒的後背,軟乎乎的,恨不得将他整個人狠狠揉進身體裏,融了骨血。

*

第二天天色還早,屋外陰雨蒙蒙。

相比較昨日,今天的雨水似乎是小了些。

他們的房子坐落在李家村的村尾處,不遠處就有河流淌過。再遠些,越過河岸邊的高大樹木,遠處就是一片平坦的肥沃土地。

更遠處,水墨畫般高矮錯落的群山幽綠,白色的濃霧籠罩,景色很是漂亮。

但因為連年雨水,地裏沒有莊稼長起來,喜水喜陰的植物野草因為有合适的溫度,瘋狂野蠻生長,就連河裏的水也并不怎麽清澈,透露着渾濁。

空氣中,飄着清新與潮濕腐爛的氣味。

說不上好聞。

周圍總給人一種萎靡不振,缺少陽光的不健康感。

“這他娘的已經是很好的落腳地了!”

黃大一手捧着稀飯碗,一手捏着筷子,一腳踩在凳子上,混混流氓樣,不屑道:“難道你們還想回到北邊兒那鬼地方去?”

如今的北方,缺衣少食,環境惡劣,幹旱得不像話,路邊就能凍死不少人。

南方這邊雨水是多了些,但到底能看見綠色,氣溫不會很低,也能找到吃的。

他已經很滿足了。

“也沒有,我就是……有點不習慣。”

木枝正兒八經的大邦王朝西北方人,習慣了幹旱幹冷的冬天,沒有過過這樣潮濕的日子。

一覺醒來,他覺得自己皮膚都潮乎乎的,能擰出水來。

“是我們家小乖的皮膚太嫩了。”

玄禧含笑往他的稀粥碗裏夾了一筷子鹹菜,軟聲道:“小枝快吃飯,吃完我們去鎮上一趟,看看有什麽東西能采買的,家裏可什麽都缺。”

“啊……好。”

木枝傻不愣應了一聲,連忙把腦袋轉回來,認真吃飯。

黃大吃飯姿态很不雅,吊兒郎當,夾了一筷子鹹菜丢嘴裏,道:“我也去,我去看看鎮上有什麽活計幹……身上都沒什麽銀錢了,總不能坐吃山空。”

而且南方地區這邊的物價,可比北方高多了。

在北方,一文錢能買兩三個雞蛋。

在這裏,一文錢只能買一個。

他們若是沒有營生的活計,逃到這兒來也得餓死。

幾人一拍即合。

早飯後,他們收拾幹淨空蕩蕩的家裏,帶上癟癟的銀錢袋子,撐着雨傘,深一腳淺一腳的踩着路上的爛泥,往鎮上走。

路過張大浛家,正巧他們也撐了傘出來。

幾人對上視線,心照不宣的笑出聲:“一道?”

木枝豪邁擺手:“走呀走呀!”

去往鎮子的路上,張大浛攬着李清璀的後腰,雨傘大部分往他身上傾斜,笑道:“如今我們也算是安定下來了,只是這家裏什麽東西都沒有,啥都得重新添置,不知道這身上剩的這點銀錢,還夠不夠。”

孫護镖撓着後腦勺,憨憨笑道:“不管夠不夠,我們現在的日子是逐漸好起來了,銀錢往後可以再賺,這個問題不大!”

張二也笑出聲:“說得對,我們啥都沒有,一把子力氣是有的,不愁往後掙不到銀錢。”

漢子們都很樂觀。

玄禧沒說什麽,神色淡淡,護着只戴着鬥笠,活蹦亂跳的木枝,滿心滿眼都是他歡喜的小小身影,眼底灌滿了笑意。

到了鎮上。

到底是一個将軍的故鄉,鎮子的街道上都鋪設了青磚,被雨水沖刷得很幹淨。

他們沾滿泥濘的草鞋一踩上去,濕漉漉的幹淨青磚上,留下一個個沾黑泥的鞋印子。

街道上,撐了大傘或搭起草棚售賣東西的小攤販不少,街上的行人卻沒有多少。

玄禧一行人進了鎮子後,率先去了買賣糧食的鋪子。

見他們人多,冒雨進屋,糧食鋪子裏百無聊賴的店小二一下就來了精神,連忙從櫃臺後面站起身,迎出來,陪笑道:“諸位客官,這是想買些什麽?我們這兒有精米,糙米,粳米,糯米,各種面粉,甚至還有現成能吃的米糕等物,都給您實惠價!”

玄禧收了雨傘,摘下木枝的鬥笠,将上面的雨水抖落在門外,淡聲道:“看看精米和面粉,現成能吃的米糕點心也要些。”

“好嘞!”

店小二眼神登時就亮了,連忙将他迎到裝精米售賣的大鬥旁,欣喜道:“客官您先看看,這是我們店裏的精米,保管是今年新鮮下來的精米,沒有摻雜半點小石子兒和米殼兒,您瞧瞧要多少,小的這就給您裝起來!”

玄禧伸手插進米裏,撈起來看了看。

米粒雪白,聞一聞,米香濃郁。

木枝蠢蠢欲動,忍不住跟着伸手插進米裏,傻乎乎的樂呵。

他不懂看米,也從沒一次見過這樣多的精米,手裏玩着,心髒癢癢的。

玄禧看向店小二,淡聲道:“去拿幾塊兒米糕給小孩兒吃。”

“哎!”

店小二喜出望外,極有眼力見的連忙去取了幾塊半個巴掌大的雪白米糕,用油紙墊着,轉手給了玄禧,殷勤道:“客官,你們都嘗嘗,這米糕滋味可是頂頂好的,我自己都舍不得吃上那麽一塊兒呢,但是家裏的小孩兒特別愛吃!”

他也不怕玄禧幾人吃了之後不給銀錢,昨個兒縣太爺迎接他們的陣仗,還有派師爺親自送他們到李家村的動靜,鎮子上的居民早早議論上了。

都在傳這幾個跟李将軍有什麽了不得的關系,再不濟,這幾人也是李将軍看中的人。

就算他們不給銀錢,幾塊兒米糕賣他們一個人情,這可求之不得。

店小二的小心思打得噼裏啪啦作響,眼珠子滴溜溜亂轉。

玄禧接過油紙,把木枝的手爪子從米裏拔出來,撩起衣擺擦擦幹淨,給他撚了一塊兒半個巴掌大的米糕,輕笑道:“來,小枝乖,拿着米糕吃,我們不玩兒這個。”

“我,我不用……”

木枝眼巴巴仰頭望向玄禧,對上他寵溺無奈的含笑眼眸,羞赧的紅了臉,手背在身後蹭來蹭去。

玄禧把米糕抵到他唇邊,好笑道:“乖啊,早上出門前也沒怎麽吃,一碗稀飯也沒吃完,嘗嘗這個好不好吃,要是覺得喜歡,我們就買點回家去。”

“唔……”

木枝沒來得及躲開,米糕已經碰到了唇。

他羞怯的低下頭,連忙伸手接住米糕,又擡眼瞅了玄禧兩眼,試探着,小小咬了一口。

“好吃嗎?”

玄禧輕笑問。

“唔嗯嗯嗯……”

木枝紅着臉胡亂點頭。

甜滋滋的米糕香味在口腔裏炸開。

原本以為會很幹巴的糕點,入口卻很容易就化開來,還帶着淡淡的牛乳和米香。

木枝抿着吃,眼珠子都亮了。

玄禧勾唇,轉手把裝米糕的油紙伸向黃大。

黃大一瞅,裏面還剩下四塊兒,眼珠子滴溜掃了一圈衆人,也不客氣,當下就拿走了三塊。

他一塊兒,黃花和黃草一人一塊兒。

剩下最後一塊兒,玄禧轉手送到了張大浛面前。

張大浛嘿嘿一笑,撓撓後腦勺道:“我這麽大個漢子,就不嘗了,給小孩兒吃吧……”

他話還沒說完,黃大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那是給你吃的嗎?那是給嬸夫郎肚子裏的小娃娃吃的,就你還想吃米糕,你吃個屁!”

張大浛一愣,扭頭看向不遠處挺着肚子,四下查看各種米種類的李清璀,一拍腦袋,大笑道:“是我想岔了……媳婦兒!”

他拿走玄禧手裏的油紙包,一邊叫人一邊走到李清璀身邊,笑道:“媳婦兒來,你早上沒怎麽吃下東西,嘗嘗這個米糕可喜歡?若是喜歡,我們買些回去給你備着吃。”

“這……”

李清璀看看他手裏的米糕,又擡眸看向木枝幾人,愣了愣,也沒推辭,笑着道了謝,撚起送進嘴裏。

玄禧見木枝一下就吃掉了半塊兒,眼底灌滿溫柔,擡眼看向店小二,道:“米糕裝上五斤,精米要五十斤,面粉二十斤……”

他話還沒說完,木枝偷偷扯他的衣擺,小聲着急道:“沒講價,哥哥,要講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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