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66章
小哥兒崽子,聲音脆脆軟軟的,微微發顫。
沒怎麽與外男打過交道,是會緊張些。
玄禧眼底的笑意溢滿出來,緊貼着站在他後背處,青筋猙獰的粗壯手臂橫摟過他的腰腹,給足了他底氣:“乖,不怕。”
木枝想回頭看一眼,但是沒看着,怯怯的深吸了一口氣,看向蹙眉的老板,鼓足勇氣乖巧道:“我給你,一兩銀子的。”
“果真?”
攤主一聽這,臉上立馬挂上了笑意,殷勤道:“你當真要花一兩銀子買我的螃蟹花燈?”
木枝點點頭,從衣兜裏掏出一塊小碎銀子,認真道:“你把螃蟹燈籠給我吧?”
“不是,你這什麽人啊,他要一兩銀子你真給啊?!”
周圍很想買這螃蟹燈籠的哥兒姑娘們急了,忙道:“這一兩銀子,都夠尋常人家一大家子半年的吃喝嚼用了,你怎麽這麽舍得啊?!”
“我一個月的零花錢也才一兩銀子呢!”
“我五兩銀子,我都舍不得!”
他們七嘴八舌。
昏暗的城門入口處,一道人聲凄厲大喊:“不嗬,行!”
這聲音,又尖又刺,吵得人耳朵疼。
周圍的喧鬧安靜了一瞬,衆人齊齊朝城門昏暗的地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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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幾道拄着拐杖的人影顫顫巍巍走出來。
地上,還有個髒污狼狽的殘疾人,艱難的拖動身軀,爬出來。
借着燈籠火光看去,幾個身有殘疾的髒污乞丐暴露在衆人視線中。
因着他們臉上身上實在髒,蒼蠅萦繞,衆人看不清這幾個乞丐是什麽模樣。
嘶啞尖銳的聲音倒是有些熟悉的。
木枝蹙眉,疑惑的盯着他們。
身子本能的靠向玄禧。
“小乖來,拿好螃蟹花燈,我們走了。”
玄禧給了錢,攤主老板眼疾手快的撈走那塊銀錠子,迅速把螃蟹花燈往他手裏一塞,生怕他反悔似的,緊緊揣好銀錢。
“哥哥,他們是什麽人呀?”
木枝攥住花燈柄,蹙眉疑惑。
他心裏有不好的預感,但是他不知道這感覺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後背涼飕飕。
玄禧攬住他小小的身子,笑道:“別管他們了,我們走吧,這處太吵,不适合看花燈。”
玄禧餘光冷冷掃過地上那幾個乞丐,就想帶着木枝離開。
“不嗬嗬,不行嗬!”
地上,脖子扭曲的漢子,凄厲嘶吼:“你個,你個蕩夫,嗬嗬,我可是你郎君嗬……”
殘廢乞丐這話一出,衆人齊齊驚疑不定的扭頭看向木枝。
木枝實在精致漂亮,衣着華貴,小小一只站在玄禧懷裏,一眼便是富裕人家的乖巧活潑哥兒。
再看地上脖子扭曲的殘廢乞丐,渾身酸臭,面目猙獰,滿下颚糊滿黏糊的口水。
“這乞丐有病吧?這樣攀咬人家裏有錢的小哥兒……”
“那熊一樣壯的漢子,不就是那個漂亮小哥兒的郎君?怎麽又來了個乞丐郎君?”
“難不成這乞丐……“
圍觀的人群議論紛紛。
“小乖?”
玄禧趕緊蹙眉低頭一看,自家小哥兒臉色慘白,唇瓣都沒了血色,死死盯着那殘疾乞丐。
“張,張明……”
木枝嗫嚅着,滿心驚恐,本能的攥緊了玄禧的衣擺,慌亂無措的扭頭看向他,眼底暈起淚水:“哥哥……”
“小枝乖,不怕。”
玄禧神色發淡,忙俯下身,托着他的屁屁将他抱起,軟聲安撫:“我們如今已經跟他沒關系了……以前被狗咬過一口,難不成小乖還要跟狗計較?我們不搭理他,嗯?哥哥帶你去別處看花燈,可好?”
木枝攬緊玄禧的脖頸,依在他身上,死死盯着地上脖頸扭曲殘廢的張明財,緊抿着唇。
張明財情緒激動,捶地凄厲嘶吼:“殺,嗬,殺人……”
他說話不通暢,整個人瘦骨嶙峋。
一個眨眼的瞬間,他蓄力猛的朝玄禧撲來,面目猙獰:“你是,我夫郎,嗬啊,我夫郎……”
“啊!不,不是!”
木枝被他吓着了,慌忙扭頭埋進玄禧脖頸處。
螃蟹燈籠掉落。
玄禧面無表情一手接住花燈柄,輕輕晃着懷裏的小哥兒軟聲安慰:“不怕,哥哥在這兒呢,哥哥在這兒呢,小乖不怕啊……”
說着,他擡腳,狠狠給了撲上來的張明財下颚一腳。
“噗!”的悶響。
張明財倒飛了出去。
城門附近一片死寂。
木枝抖着身子緩了一會兒,白着小臉,在玄禧的安撫下,擡起眼,緊張的扭頭看向不知死活的張明財。
攥緊拳頭,木枝顫抖着聲音,堅定與張明財道:“我,我是有郎君的哥兒,我郎君是玄禧,你,我郎君不讓我跟狗計較,你快滾開!”
“嗯?”
玄禧一直知道自家小哥兒不是個怕事兒的性子,但是沒想到他會這麽說,眼底掠過訝異和笑意。
周圍圍觀的人群喧鬧起來,議論紛紛。
沒人指責玄禧,只對張明財幾個乞丐指指點點。
張家幾個乞丐怯懦的縮起脖子,在人群中心顫顫巍巍。
玄禧不知道張明財當初被他擰斷了脖子,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不過,這都不重要。
這次張明財是真的要死了。
不出兩日。
沒人能救他。
玄禧冷冷掃了那幾個乞丐一眼,一手抱着木枝,一手提着螃蟹燈籠,走出人群,往請運城繁華熱鬧的中心而去。
因着張明財這一插曲,木枝沒有想再游玩下去的心情,蔫蔫兒的。
玄禧哄了他一晚上。
*
第二日一大早,玄禧出去給小哥兒買當地特色的湯包當早點。
路過,坊市間有不少城裏的百姓在傳:“你們聽說了嗎,昨晚那幾個摸到城門的乞丐,今早上死了個殘疾的,剩下的全被城護衛隊抓去大牢了。”
請運城的城主是個眼底看不得髒東西的,凡是來到請運城的乞丐,通通進了大牢,擇日送去邊境當肉牆,打仗送死去。
街邊吃早飯的百姓們把這些事兒當飯後談資。
玄禧神色淡淡路過,帶上木枝喜歡吃的湯包回了客棧。
木枝昨晚一夜睡不安穩,淩晨時分好不容易睡着,睡到現在還沒醒。
玄禧開門聲也沒吵醒他。
把湯包放上桌子,玄禧推開雙開的客房窗戶,天空中盤旋的幾只喜鵲兒立即叽叽喳喳俯沖落下,試探着,活潑的跳到了玄禧的手邊,欣喜扇動翅膀蹦跳起來。
玄禧垂眸看了一眼,喜鵲兒叽叽喳喳好一頓叫喚。
鳥兒描述中,張明財早上被守城的護衛狠狠扇了個大耳刮子,就咽了氣。
死時,瞪大猩紅的眼珠子,死不瞑目。
守城的士兵嫌他晦氣,把他的屍體丢到了亂葬崗。
瘦骨嶙峋的發硬的屍體,很快被野狗撕扯分食。
驚恐的張家人全被打了個半死,下大獄,半死不活,估計也活不了多久了。
玄禧興致缺缺,随手一揚,叽叽喳喳的幾只喜鵲兒撲翎翎分散而去。
“唔,哥哥……”
身後,木枝揉着眼睛從床上坐起來,帶着小小的鼻音,委屈道:“我們回家去吧……我不想待在這裏了……”
他不想再看見張明財那一家子。
他如今已是玄禧的夫郎了。
木枝濕漉漉的擡眼看向玄禧。
窗戶旁,玄禧逆着光,寵溺的垂眸看着他,低沉含笑道:“好。”
回家,往後迎接他們倆的都是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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