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50章
溫淮陰心弦一緊,此氣似曾相識,卻又飄渺難覓。他穩住心神,徐徐伸出手,指尖輕觸棺蓋,一股寒氣順着指尖直透心肺,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衆人察覺到他的異狀,立刻投來關切的目光。
獨孤瀾輕聲問道:“我來開吧。”
溫淮陰猶豫片刻,搖了搖頭:“我來。”
他強壓下心中的悸動,不敢輕舉妄動。
環顧四周,只見荒草萋萋,四下無人,唯有風聲嗚咽,似有無數冤魂在低語。
他深吸一口氣,雙手合十,默念咒語。
咒語低吟,棺蓋緩緩開啓,一股黑氣沖天而起,化作一道黑影,直沖雲霄。
棺蓋縫隙乍現,又重重落下,再次被封存。
溫淮陰眼明手快,将那黑影攔下,黑影在空中盤旋片刻,重重跌落在地,滿是傷痕的手緊緊掐住自己的脖子,在地上痛苦地翻滾。
那身影越看越熟悉,溫淮陰立即蹲了下去:“張槐!是你嗎!”
溫淮陰的語氣中帶着焦急,他想要幫他緩解痛苦,卻不知如何下手。
獨孤瀾出手,将其翻滾的身體穩住,施法減緩了他身上的痛苦。
掙紮間,溫淮陰的手背挨了一巴掌,力道大得瞬間讓溫淮陰的手背發紅發燙。
淮陰心急如焚,不知是因身上的痛楚稍減,亦或是耳畔傳來熟悉之聲,那在地面上翻滾掙紮之人,動作竟微微一滞,顫抖着緩緩移開了遮面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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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溫淮陰定睛一看,不由得怔住。
只見其右頰血肉模糊,幾近被吞噬殆盡,僅剩一顆眼球,似懸于眼窩之中,搖搖欲墜,血跡斑斑。
而其左頰,則似腐朽的槐木,正淌着漆黑的汁液。
月上容城與啓瑤神君再次合力撬開棺椁,獨孤瀾目光一掃,便見棺中一段槐木。
槐木被鎖魂釘牢牢釘住,周圍更有無數飽食終日的蛇蟲鼠蟻,肚腹滾圓,令人不寒而栗。
獨孤瀾眼中掠過一道寒光,若他感應無誤,老張頭的真身已被鎖魂釘牢牢釘于棺內,其五百年苦修之功,亦被蠶食殆盡,幾無殘存。
容城月上與啓瑤神君相視一眼,彼此心中皆知事态嚴峻。
獨孤瀾掌中光芒一閃,一道靈光如箭射出,直指棺中槐木。
老張頭目光迷離,在半空中摸索良久,終是觸到了溫淮陰之手:“速離此地!”
老張頭情緒依舊激動,但神态較之方才已顯舒緩。
因情緒過于激動,老張頭的身體顫抖得厲害。
言罷,一道金光驟然将老張頭身軀籠罩,溫淮陰本能回首一瞥,見獨孤瀾出手相助,心中稍感寬慰。
老張頭的聲音雖然虛弱,但語氣卻異常堅定,他似乎知道些什麽,急切地想要告訴溫淮陰。
溫淮陰緊握老張頭之手,心感其急迫與恐懼之情:“你別怕,我們回來了。”
“速離此地,他們已屠戮了衆多神官,你非其敵手,能逃多遠便逃多遠。”張槐緊握溫淮陰的手,聲色俱厲。
聞此言,衆人面色驟變。
屠戮神官,此中究竟有何隐情?
可老張頭實在衰弱,在吐出此言後,咳嗽連連,随即昏迷不醒。
忽然,有陰風驟起,如刀割面。
“此風邪異,我們先行退避。”獨孤瀾提議。
正當衆人驚疑不定之際,陰風再起,勢如破竹,寒氣逼人。
風過之處,衆人只覺臉頰如被刀割,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下意識抱緊雙臂,以抵禦這突如其來的寒流。
此風來得蹊跷,讓人心生懷疑。
溫淮陰豈會棄老張頭于不顧,一揮手便将人收入袖中。
與此同時,獨孤瀾也将困住老張頭真身的棺椁帶走,留下一個變幻出的,氣息十分相近的棺椁,混淆視聽。
溫淮陰急于找一個安全地界查看一下張槐的狀态,并且要想辦法将他的真身從棺材裏放出來。
思來想去,最安全的地方竟然只有自己那簡陋的小屋。
于是,衆人迅速撤離,向着溫淮陰的小屋疾馳而去。
未料想,溫淮陰他們歸家之時,院中竟有衆多守城兵卒在看守。
溫淮陰見狀,一時怔忡。
領頭的将官一見溫淮陰,原本緊鎖的眉頭霎時舒展:“溫公子這是去了何處,讓我們一通好找。”
雖有意壓低聲調,溫淮陰卻仍能聽出其中隐含的咄咄逼人之意。
尋人與否,他們心中未必明了,唯恐暗藏監視之意。
“如今城中腐屍橫行,溫公子若有不測,我等實難心安。”
獨孤瀾眼中閃過一絲銳光,對方雖言語謹慎,卻難掩其怨氣。
想必他們一直在溫淮陰宅邸附近暗中監視,一旦溫淮陰失蹤,便會立即搜尋。
“我們前往城中巡視,以觀城防。”溫淮陰面不改色,從容應對。
将領聽罷,眉梢微挑,似對溫淮陰之言不甚滿意,然面上卻未有過多波瀾。
獨孤瀾忽然開口道:“諸位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守城将領瞥了他一眼,對方語氣雖平淡,卻讓他感到了一絲壓迫。
“城主有請溫公子,欲商議今夜守城戰策。”将領答道。
老張頭情況危急,溫淮陰心有牽挂,難以抽身。
“不知可否稍後前往?”溫淮陰詢問。
“不可。”對方态度堅決。
守城将領雖語調平和,卻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溫淮陰心中了然,城主之邀,商議雖有商議之意,更多的只怕還是想要監視自己。
邀請不容推辭,但他亦知老張頭之事迫在眉睫。
“城主之邀,自是不敢輕慢。”溫淮陰稍作沉吟,續道,“只是……”
獨孤瀾輕握其手,在守城将領視線不及之處,将溫淮陰袖中所藏老張頭“接”了過來。
“你去吧,家中有我。”獨孤瀾望向他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柔和,不似平日對他人那般冷峻。
溫淮陰目光相接,随即颔首:“好。”
溫淮陰心中暗忖,若此刻違逆将領之命,恐将惹來無端是非。
“既然如此,可否請将軍稍候片刻,我叮囑家屬些許事情。”溫淮陰盡量保持語氣平和。
将領默然片刻,似在思索,終是微微颔首。
“溫公子,請速速行事。”将領的語氣中,隐含一絲不耐。
溫淮陰點了點頭,剛要與他說話,就聽獨孤瀾先一步說道:“我是家屬。”
原本憂心忡忡的容城月上與啓瑤神君聞言,頓時目瞪口呆。
待回過神來,啓瑤神君默默垂首,容城月上則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溫淮陰愣怔片刻,随即颔首:“對,你是。”
先應了他的話,繼而低聲與獨孤瀾耳語:“神官被殺之事究竟如何,不可輕舉妄動,若情勢危急,即刻返九重天尋歲玉仙使,切勿獨身涉險。”
獨孤瀾輕笑一聲,聽着他的叮囑:“好,你也當心,待我處理完此處之事,便來尋你。”
溫淮陰叮囑數語,旋即轉身對将領言道:“請将軍引路。”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城中街巷。
溫淮陰心中憂慮老張頭的安危,又思忖着數時辰後腐屍大軍的來襲。
城主府邸燈火輝煌,守衛森嚴,溫淮陰随将領穿行于重重庭院,終至城主書房。
城主端坐案前,正專心致志地處理傷口,見溫淮陰至,微微颔首。
溫淮陰步入書房,見城主正專注地處理着傷口,目光不禁落在城主手臂上,那裏有一道新近的傷痕,甚是顯眼。
“城主,傷勢如何?”溫淮陰關切地問道。
城主擡頭,微微一笑,似對傷勢不以為意:“不過小傷,無足輕重。溫公子不必挂懷,我們還是商讨今夜戰事為要。”
城主的傷雖看似輕微,可在這危急時刻,任何小傷都可能有可能致命。
溫淮陰細察之下,見城主傷口處隐隐泛黑,是肉眼難辨的黑氣。
此黑氣非同小可,乃是腐屍之毒。
不僅難以察覺,一旦侵入人體,便迅速蔓延,造成極大損害。
“敢問城主這傷,是何時所受?”溫淮陰問道。
“前兩日,城門作戰時,被攀牆腐屍所傷。”城主見他目光始終不離自己的傷口,亦不隐瞞,“有何不妥?”
“屍毒。”溫淮陰直言。
“是否會如鼠疫般傳染?”城主聞言,面色立變。
“不會,但若七日之內不解此毒,被傷者将化為一灘血水。”溫淮□□。
城主聽罷,面色愈發凝重。
“屍毒可有解法?”城主問道。
溫淮陰颔首:“城主,我曾聽聞,有草名‘地靈草’,對解屍毒有奇效。然此草藥極為罕見,且生長之地特殊,難以尋覓。”
城主眉頭緊鎖,他深知時間緊迫,若不能及時尋得地靈草,後果不堪設想。
“溫公子,可有線索?”城主問。
溫淮陰沉思片刻,緩緩道:“亂葬崗附近,興許能尋得,但地靈草有劇毒,采摘時需格外注意。”
城主沉默片刻,嘆了口氣。
亂葬崗位于城外,若要尋藥便需出城,如今城外情勢複雜,派人出去無異于送死。
讓手下人去送死,以換取自己一線生機,他于心不忍。
城主沉默片刻後,輕笑一聲:“許是命中注定,罷了。”
“若在此戰死,亦死得其所,無愧于心。”城主将因處理傷口褪下的衣衫拉起。
随即走到城防圖前,詢問溫淮陰對今夜守城有何見解。
而此時門外,守城将領聞二人對話,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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