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溫情
第16章 溫情
二郎歸家,全家人意外之餘都很高興。
周二郎這次回來,給家裏幾個女人還帶了禮物,老太太、雲娘、大姐各自一支雕刻頗精巧的桃木簪,蘭姐兒則是一朵漂亮的粉色絹花兒。
周老爺子斥他瞎花錢,周二郎簡單提了一嘴自己為人寫字賺錢之事。
老頭兒瞪眼,“賺錢自有你老子操心,這就不是你該操心的事兒,明年就要參加鄉試,好好念書才是正理兒,莫要被眼前幾兩銀錢誤了前程。”
周二郎低頭聽訓,“爹教訓得是,只二郎成日裏讀書,亦會腦子不清醒,偶爾幫人寫個字一來不耽誤什麽時間,二來也換換腦子。”
老頭兒這才不吭聲了。
晚飯吃罷,一家三口出了家門兒,溜達着消消食兒,周二郎牽着兒子的小手,邊走邊逗他。
“爹走後,钰哥兒有沒有想爹啊。”
其實有點兒想,但周錦钰說不出口,反問了句,“爹想钰哥了嗎?”
周二郎答:“爹讀書那麽忙,哪有功夫想我們钰哥兒,也就做夢的時候才有功夫想一想。”
周錦钰眨了眨眼,擡起頭瞅向周二郎,笑得帶點兒頑皮,
“钰哥兒每次做夢醒了,就會想爹。”
周二郎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一把舉起兒子,開心得地将兒子抛了起來,又迅速接住他。
周錦钰操着小奶腔淡定發令,“爹,再來一次。”
“好,這次爹要抛高一點兒,钰哥兒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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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爹會護住我。”
“乖。”
朱氏在一旁看着害怕,“二郎,小心些,仔細摔着娃。”
“娘子莫擔心。”
周二郎嘴裏說着要抛高,實際上哪裏敢,剛才興奮之下,抛了一下,這會兒卻是手都不敢離開兒子腋下的,也只是把兒子高舉過頭頂,做做樣子,不敢真給抛出去再用手去接。
就這,連舉幾下,已經累得氣喘籲籲,滿頭都是汗。朱氏掏出帕子,心疼地給他擦汗,“钰哥兒,莫要再鬧爹了。”
周錦钰故意道:“爹就只會讀書,卻不會照顧身體,若是身體壞了,就會像钰哥兒一樣,想做什麽也做不了,想吃什麽也不能随便吃,钰哥兒想要爹的身體強壯,就像大伯一樣。”
周二郎頭頂住兒子的小額頭,笑道“钰哥兒這是在關心爹麽?”
周錦钰知道周二郎最愛幹淨,故意刺激他:“钰哥兒是在為将來打算,爹就钰哥兒一個兒子,若身體不好,早早躺在床上,還不得钰哥兒端屎倒尿的伺候。”
端屎倒尿?
愛幹淨的周二郎簡直無法想象那種沒有尊嚴的場景,“別,別,別,爹要真落到那個地步,寧可早點兒解脫。”
周錦钰板起小臉兒,“那可不行,爹解脫了,钰哥兒豈不是要被人說成是不孝子,死親爹?”
周二郎竟被兒子給問住了,合着他死也不行,不死也不行呗。
周二郎轉向朱雲娘,“娘子,他這一套一套的,跟着我大姐學來的吧?”
朱氏捂嘴兒笑,“钰哥兒現在身子大好,大姐成天抱着他出去串門子,東聽一句,西聽一句,興許是見識得多了,指不定嘴裏能蹦出句啥。”
周錦钰暗自松口氣,幸好他提早鋪墊,讓家裏人感覺到他随着身體的好轉,性格也在一點點發生着變化。
扮演一個小娃娃太難了,他剛才只顧着想要說服周二郎注意鍛煉身體,身體是科舉的本錢,倘若明年中舉,後年就要進京趕考,路途遙遠,一路上要面對各種天氣,且還極有可能水土不服,對體能是一個巨大的考驗,若是中途病倒,幾年心血又将毀之一旦。
周二郎自是也知道身體是本錢,現實情況就是住在大通鋪裏,有人愛起夜,有人愛打呼,還有人身上有狐臭味兒,很難休息的好,公費的夥食沒法說,官家未必沒有給到銀兩,可中飽私囊者在那裏都有,能湊合讓你吃飽就很良心了。
不過,他身體真就弱到這種地步了嗎?
就連兒子這幾歲的小娃都覺得他弱,小臉兒上滿是嫌棄,那……
周二郎忍不住掃了身邊娘子一眼。
他想起一塊兒回來時,薛良那小子在路上跟他訴苦,說回一次家一妻兩妾都得意思意思,給這個不給那個,心裏都過意不去,有時候時間不夠用,一宿換三張床,到早上腿都直打顫。
一宿三次,是周二郎想都不敢想的。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一有對比,男人的自尊心就有點兒無處安放。
幸好娘子是個單純不懂事兒的,更不可能有機會去做對比,不過體力不夠,戰術上湊,以後這時間怎麽也要拖得長一些。
月上柳梢頭,夜間的清風拂來,帶着讓人舒爽惬意的涼意。清風吹動了周二郎的衣角,月光下的男人身長如玉,眉淺眸清,像是一副清豔絕倫的風景,讓人陷入進去就再也走不出來。
覺察到娘子注視的目光,周二郎唇角微揚,這世間許多事都可以變通,唯有三樣東西不能動他的女人、他的孩子、他的家人。
彎腰俯身折了一朵路邊的粉色小野花兒,替娘子別在了鬓邊。
男人溫熱的指腹似有若無掠過耳朵上的肌膚,帶起一陣酥麻,當着娃,朱雲娘羞得整個耳朵都紅透,卻是不舍得拿掉那朵花。
周錦钰想:這爹是悶騷界的天花板吧。
周二郎見兒子也盯着自己看,以為是小娃娃吃醋了,見他娘有花戴,他沒有,不願意了,忙又彎腰摘了兩朵,別在兒子的兩個小耳朵上。
兒子現在還不到蓄發的年齡,除了腦後留着一條百歲辮兒,還是個小光頭呢。
大乾朝男女都以發量濃密,發色黑亮為美,因此幼童基本上都剃頭養發,到了六歲以後才開始留發、散發、束發。周二郎覺得兒子發質很差,又細又軟,怎麽也得光頭到十歲以後再考慮是否蓄發的問題。
這麽漂亮個小娃,将來可不能因為頭發問題吃了虧,世人皆看臉,關于這一點周二郎深有體會。
即便是科舉選官,長相也在考量範圍之內,所謂身言書判,長相端方儒雅是重要指标之一。
周錦钰默默拿下一朵,順手插在周二郎的發髻上,他突然發現爹頭上這支發簪和給娘買的那只竟然是一對兒呢。
時間不早,一家三口溜溜達達回了家。
周錦钰今天傍晚玩兒打水漂玩兒累了,還沒到家就趴在周二郎肩膀上睡着了。
周二郎把孩子放到卧室隔間的小床上,又拿出書來看了好一會兒,如今他在學院處境艱難,姓林的對他拉攏不成,便開始處處使絆子。
南州府學院說是官辦學院,其實只是官家牽個頭兒,象征性地出了一些錢財,大部分都是南州府的豪紳捐助,而其中林家出資最多,說是南州府學院姓林也不為過。
“不能為我所用者,必為我所殺。”以林家父子的格局和肚量,周二郎甚至懷疑對方會不會想辦法毀了他,哪天學院找個莫須有的明目把他開除都不足為奇。
他現在唯一能依仗的就是山長的愛才之心,他須得表現出足夠的實力來,山長對他的期望值越高,他就會好過些。
當然,亦不能把一切都壓在山長身上,良心靠不住,道德靠不住,一點兒愛才惜才之心更加靠不住,他須得為自己多謀出路,以防萬一。
啪!周二郎書本兒一合,站起身來。
車到山前必有路,他周二郎若連這點兒困難都解決不了,這點兒壓力都承受不了,還談什麽要做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洗漱完,周二郎上床休息,腦子裏想着事兒,忘了熄燈,朱雲娘紅着臉委婉提醒,“二郎,不看書就把燈熄了吧,莫要浪費燈油。”
周二郎低頭看了她一眼,微微勾唇,卻道:“無妨。”
無,無,……無妨?
朱雲娘大窘,“夫君,如何能不熄燈”
周二郎反問,“為何一定要熄燈?”
朱雲娘細聲道:“家家都是如此。”
周二郎挑眉,“怎麽,娘子親眼見了?”
朱雲娘羞惱,“莫要胡說。”
周二郎擡手去解娘子的衣裳,朱雲娘掙紮地厲害,周二郎按住她,“噓!你再鬧,钰哥兒就該被你吵醒了。”
這破床吱扭吱扭地動靜屬實大,朱雲娘不敢再掙紮,整個人卻像是蒸熟的大蝦,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周二郎不是放縱之人,本意是逗逗朱雲娘,見她這番雲蒸霞蔚的光景,濃密的鴉羽低垂下來,鼻尖的氣息變得微燙,不過他向來能裝,面兒上仍是端莊自持,反倒顯得朱雲娘過分矯情了。
“娘子不必害羞,你我乃是夫妻。”
話雖如此,他還是體貼地将床帏拉下,油燈如豆,本就不甚光亮,床帏拉下,不光亮中更加朦胧了幾分,大大緩解了朱雲娘的不适。
周二郎長指輕挑開朱雲娘的長發,溫聲道:“莫慌。”
朱雲娘雙眼緊閉,小聲道:“二郎今日好生話多。”
周二郎摸摸她頭,“娘子今日好生性急,等不得了嗎?”
朱雲娘羞惱地偏過頭,不與他貧嘴。
……
昏黃的油燈在深色床帏上映照出起起伏伏的剪影,半邊月亮悄然隐入雲層中,夜,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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