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章

第73章 第章

他本以為端王使人上府為他看病是舉手之勞, 順手為之,剛才聽端王這話意,好像并沒有自己所想得那樣簡單。

這藥就連端王都難弄, 他如此做定是有所求, 而這所求之事除了和爹有關系,還能和誰有關?

爹一旦為了自己而去依附于端王殿下,就等于給爹上了一副枷鎖, 意味着爹必須按着端王的意思去辦事。

端王用藥控制住了自己, 就等于用自己拴住了爹, 自己就是那把打開爹身上枷鎖的鑰匙。

好一個詭計多端的端王爺, 呸!

想用我操控我爹?

做你的春秋大夢!

來啊,和我爹互相利用啊。

等我爹羽翼豐滿, 我就留下遺言, 一了百了,讓我爹成為真正的治世之能臣,萬民敬仰,千古流芳!

心思流轉間,身側落下一片陰影,卻是端王的衣角擦身而過, 丟下一句, “不是要撒尿去嗎?還跪着幹嘛?”

端王不願意面對周錦钰,匆匆離去,

等他走遠了, 賀景勝忙上前把周錦钰扶起來,幫他拍了拍兩個膝蓋上的土, 撩起褲腿兒一瞧, 果然給磕紅了, 真是的,磕頭那麽實在幹嘛。

誰想給他磕頭?

還磕那麽響,周錦钰也不想。

可他又摸不透端王那話什麽意思,是在責怪他,還是在責怪爹不珍惜他給的東西,除了請罪他還能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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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景勝道“钰哥兒,你不用害怕,端王殿下是什麽身份?一天忙得要死,哪有功夫關注你,再者,他們大人的話你聽聽就算了,當不得真,他那樣說就是故意讓你感恩呢,別管他,那藥咱要是不舒服了就吃,甭聽他的。”

“好了,我們走吧,別管他。”

……

周大郎對這蹴鞠游戲十分感興趣,手腳忍不住在底下偷偷跟着比劃,真恨不能自己上去代替,将那鞠球一踢入洞,看到小侄子撒尿回來,好像情緒有點兒不大高興。

把娃攬過來,投去詢問的目光。

周錦钰不想掃大伯的興,故意捂着小鼻子道“大伯,那茅廁裏好臭,快把钰哥兒給熏死了。”

周大郎摸了摸下娃的頭,笑了。

“大伯,回頭兒咱們也買個鞠球去,和爹還有爺爺,咱們四個一塊兒踢。”

晚上,吃過飯,一家三口躺在寬大的卧榻上,雲娘手裏編着紅色縧繩,京城最近非常流行這種手工編,她和周鳳英以及蘭姐兒最近都迷得不可自拔。

周二郎手裏拿着根兒飄帶讓兒子吹,他從醫書上看到說有喘證的人可以練習吹氣,對肺腑有好處,笛子也好,簫也好,所需的氣量較大,顯然不适合兒子目前的情況,倒是這飄帶不需要費太大力氣,可以試着讓兒子每日早晚循序漸進的練習。

周錦钰不想吹,總感覺那根兒飄帶像是自己在現代用來戲弄自家小橘子的逗貓棒。

周二郎拉長了腔調,“钰哥兒!”

周錦钰盤腿兒坐在大床上,鼓起小腮幫子,敷衍地朝那紅飄帶吹了口氣兒。

周二郎“好好吹,不要,用你腹腔的力量把氣兒送出來。”

周錦钰眨了眨眼“爹,我不會,你做個示範給钰哥兒看。”

周二郎做了個示範,周錦钰搖搖頭,表示沒看會。

周二郎又做了一遍,周錦钰仍搖頭。

周二郎拽過兒子的小手放到自己腹部,讓孩子感受自己是如何發力的。

周錦钰故意裝做看明白了一點兒,“爹,你再吹一個,钰哥兒好像有點兒明白了。”

周二郎放慢動作,很有耐心地繼續教。

周錦钰眨着無辜的大眼睛,看爹追着自己手裏的飄帶吹氣兒,久違了的逗弄小橘子的感覺。

兒子乖巧聽話慣了,周二郎壓根兒沒想到過兒子會反過來戲弄他這個老子,反應過來以後,只覺得兒子不但學會逆反竟還知道反制了,可真真是長大了,心眼兒越來越多了。

他心裏驕傲得不行,抱起兒子摟在懷裏親昵地又蹭小臉蛋兒,又蹭小胸口,那個稀罕勁兒喲。

雲娘看着父子倆互動,笑道“二郎,你就慣着他吧。”

周二郎笑,“娘子說得對,不能太慣着,膽敢戲弄爹,該打。”

周錦钰手疾眼快按住他的大手,“爹,爹,我吹,我好好吹你那綢帶,钰哥兒都五歲半了,你以後不準打我屁股,钰哥兒也要面子的。”

周二郎哈哈大笑。

周錦钰睡下,周二郎熄滅了燈,和雲娘輕聲說起钰哥兒上學的事兒。

“钰哥兒成日裏與我們大人在一塊兒,總是愛操些不該他心,心思還敏感,這對他身體不好。小娃子就該同勝哥兒那樣沒心沒肺的,我打算九月份就送他去學堂念書,多與同齡人接觸一下,對娃沒壞處。”

“娘子,你沒發現認識勝哥兒以後,咱們钰哥兒更活潑了麽?更才他故意坑我,真叫我又好氣又好笑,竟還賤兮兮想被他多捉弄幾次才好。”

說到這兒,周二郎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起來。

雲娘眨了眨眼,道“以前夫君不常在家,他對夫君還有些畏懼,如今我看他是拿捏住了夫君,恃寵而驕呢。”

話音一轉,她又道“夫君還是莫要太慣着,娃總要長大,若是小時慣着,大了不像小時候這般慣着了,钰哥兒到時候該接受不了了。”

周二郎能聽出雲娘話裏的意思,她仍是擔心钰哥兒将來會失寵,約莫着也擔心她這個當娘的失寵。

周二郎心下有些不快,覺得自從自己中了舉人以後,雲娘就成日裏各種胡思亂想,沒有以前可愛了。

異地而處,他大概也能理解娘子的一些想法,夫妻之間的絕對信任,談何容易,之前他不也小心眼兒地擔心長期兩地分居,貌美的娘子會被別人麽?

錢越多,地位越高,把日子過好反而成了一種考驗,對男人,對女人都是考驗。

有時候周二郎甚至感覺自己一日不納妾,雲娘的擔心就一日不會停,說不得幹脆納一房妾室讓她拿捏着,她也就踏實了。

可真就踏實了麽?

說不得又要開始擔心妾室會生下孩子,等那妾室生下孩子看到病弱的嫡子,她還會甘心被主母拿捏麽?

為了她自己,為了她的兒子能,會不會謀害钰哥兒都兩說,妻妾相争,子嗣相殘,不得安寧。

所以說,那些高門大戶在娶嫡妻時十分看重嫡妻的身份地位,這樣才能鎮得住那幫妾室不敢生出異心。

雲娘這事兒要從根本上解決,要麽把岳父提攜起來,讓她有靠山;要麽讓她自己再生一個健康的孩子。

但很顯然,哪一個都不太現實,這就是做人的無奈,你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明白,但卻無解。

人啊,就得帶着煩惱生活,除非到死的那一天,才可能一勞永逸。

周二郎忍不住把小的往懷裏攬了攬,也就是睡着了能給摟着,醒着的時候人家嫌棄他呢,才不肯跟他睡一個被窩。

不知好歹的臭小子,你爹我風華絕代,連頭發絲兒都比別人好看,除了你和你娘,誰有資格睡,嗯?

周二郎恨恨地伸手去擰兒子的小耳朵,落到孩子嬌嫩的小皮膚上,卻是虛虛地似碰非碰輕捏了一下而已。

他又回過身,伸手攬過左手邊兒的娘子,寵愛地摸了摸頭。

雲娘所做的一切,終歸是因為不想失去他,愛作作去吧,出不了宅子出不了地的,都随便!

那日裏教訓過管事王平以後,不用周二郎吩咐,王平比誰都上心,親自監督場地上的每一個小細節。

王平不是傻子,想也知道自己被上司利用了,不知道頂頭上司和周翰林之間有什麽過節,明裏暗裏地指示自己不配合周翰林,他當時也并未想太多,上面鬥關他屁事,聽命辦事兒就完事兒。

周翰林的一番話直接把他打醒,是啊,若這場地整得不夠平整,不要說是把小皇子摔了,随便摔了哪家大臣的孩子,人家能不會震怒?

到時候固然周翰林承擔主要責任,可自己這小池魚就真能夠幸免嗎?

記恨上司故意坑自己的同時,他亦開始為自己的将來打算,左思右想,怎麽想怎麽覺得這是自己投靠效忠周翰林的絕佳機會。

別看人家現在是翰林,那可是六元及第的翰林,将來必入內閣,再看看人家把皇帝交給的活兒辦得多體面漂亮,那絕對的有能力。

當然,最重要周翰林這人值得信任,他做事有底線有原則,就算某天自己為他做了馬前卒,做了炮灰,自己的一家老小也絕對有保障。

他王平自認不是笨人,當初也是舉人出身,可在戶部這麽多年沒有出頭之日,一是他沒後臺,二是沒跟對人。

他今年已經三十有二了,這輩子還能有多少機緣?能意識到又抓住的能有幾個?

不趁着周翰林還沒起來的時候表忠心,等人家開始平步青雲了,他提鞋都不配。

王平隐晦地提醒了周二郎有人故意授意他不配合差事,對王平抛過來的示好,周二郎不說接,也不說不接,一笑置之。

對方若是個聰明的,就自己悟去;若是想不明白,他周鳳青也不用這種廢物。

既是賭他将來會平步青雲,就應當懂得要拿出對應的來,這點兒不痛不癢的示好可不夠誠意。

七月初五,整個比賽場地改造完成,看着各項完善好的玩樂兒設備,周二郎突然覺得這要比賽完了,估計一幫孩子都會喜歡上這地方,若是搞個收費什麽的……

再過三天,大乾朝童子軍兵王争霸賽正式開始。

莫名其妙,一場孩子們的鬧劇,就辦成了整個安京城貴族們的盛會,整個上流圈子都開始忙碌起來。

皇帝親自參與,百官得陪同吧?

孩子們參與,娘也一塊兒陪着不過分吧?

女人們出席如此大的盛會,比男人花的心思可多了去了。穿什麽衣服,戴什麽首飾,不能被誰比下去,又不能越過誰的風頭兒,都是講究,都是心思。

在倆娃子的牽線搭橋之下,盧氏和雲娘順理成章地混到了一塊兒,盧氏多少有點兒看不上雲娘的出身,但她挺喜歡周錦钰這小娃,愛屋及烏之下也就不計較了。

最主要兩家離得近,有時候需要顯擺了,都沒個人捧場,雲娘是個好人選。

雲娘也不是個傻的,盧氏利用她,她也懂得利用盧氏,夫君如今是官身了,說不得以後要有應酬,她得學起來。

她不學着掌家,就會有人幫着她掌家。

以前,她什麽都聽夫君的,哄着他,讨好他,也确實得到了夫君的寵愛,可去巡撫府那一次讓她徹底清醒了,夫君說得再好聽,可自己一旦拖了他的後腿,給他丟人了,他還是會不高興。

一次不高興沒關系,若次次惹他不高興,夫君對自己的情分能有多少禁得起消磨。

夫君對自己的愛和對钰哥兒的愛不一樣,夫君對自己是有要求,有條件的。

反過來其實她也一樣,若夫君不是這般好看,不是這般有,不是這般有本事,她大概也會像周家莊哪些抱怨男人沒本事的人一樣,瞧他不起。

夫君不是父,娘子不是娘。

她和夫君若想好好過下去,就得如爹告誡自己那般,能與夫君互相扶持,不能幫上他,但也絕不能成為拖後腿的存在。

莫說是夫妻,就算是有血緣關系的親人又如何?

若非钰哥兒長得如此漂亮可愛,若非钰哥兒聰慧一次次幫着周家賺錢,周家人當真能忍受得了二郎只有一個将來能不能繼續傳宗接代都不好說的病秧子兒子?

說白了,這人得讓自己有價值,才能被人愛,也才能有資格去喜歡自己喜歡的人。

钰哥兒雖然年紀小,顯然是比自己更早就悟透了這個道理,明着看是二郎在寵着他,實際上他亦在暗不吭聲地對二郎付出着。

若非如此,孩子三歲之前,怎不見二郎如此心肝寶貝的疼愛着,兩個月不回來,見到孩子也就那麽回事兒,親親抱抱,掂兩下,自己該幹嘛幹嘛去了,可沒說像現在這般走那兒帶到那兒。

钰哥兒拉了褲子,他的第一反應可不是給娃趕緊收拾,而是大喊着,“雲娘,雲娘,你快點兒過來給娃換屎布,都聞見臭味兒了。”

孩子屎布換下來,他看也不看一眼,捂着鼻子往後躲。

哪會像現在,钰哥兒發病失禁,他也不嫌髒了,也不喊着雲娘了,自己一邊默不吭聲給孩子換,一邊紅着眼睛流眼淚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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