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天臺與三個人（加一只小精靈）

第052章 天臺與三個人（加一只小精靈）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這句話聽着有些埋怨。

但月野菜菜子已經無暇理會：“我記得, 你不是說過會幫忙把琴拿上來的嗎？”

說完一個長句，月野菜菜子有些氣喘地撐着膝蓋緩了緩。

“我還說過‘我一向樂于助人’。”柚木梓馬笑着回應，“月野桑不僅熱心, 還是個遵守約定的笨蛋呢。”

月野菜菜子擡頭, 先用眼神罵着柚木梓馬。

柚木梓馬輕笑了一聲, 轉身打開一側的盒子。

長長吸了兩口氣, 月野菜菜子緩和些起身：“我只是還沒有跟長笛合奏過，所以勉強能夠忍你一下。”

“那我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了。”

這種有些愉悅的語氣聽得月野菜菜子皺起眉：“你不會是要說”

“壞消息是，我不打算合奏了。”

“是你自己說的要合奏。”

“我還說過會去一樓幫你拿琴。”柚木梓馬歪了下頭。

動作俏皮, 卻看得月野菜菜子火起：“騙子。”

“別着急。”柚木梓馬不緊不慢地繼續組裝着：“好消息是, 為了表達對你遵守約定的感謝，我可以吹一曲給你聽。”

“用這只‘特別的’長笛。”

柚木梓馬晃了晃手中的笛子。

長笛在陽光下反耀眼的光芒。

金燦燦的, 刺得月野菜菜子眯起眼。

“特別？”

這只金色的長笛應該是用金打造，在價值上的确很特別。

如果柚木梓馬在音樂賽上拿出這只長笛, 至少會有物理意義上耀眼的舞臺效果。

“想要嗎？可以漲價百分之十賣給你哦。”柚木梓馬将右側的頭發撩至耳後, “別人想買都買不到。”

“我買這個幹嘛？”

“留作紀念吧。”柚木梓馬說得有種就該如此的自然，“畢竟是我的長笛, 就算翻倍也會有人搶着要。”

“你還是開始吹奏吧。”月野菜菜子揚了點下巴，“先說好, 如果聽着無聊我可是會直接走人的。”

還要把這惡趣味的家夥鎖在天臺上吹吹風。

柚木梓馬輕笑一聲，将長笛放至唇邊。

月野菜菜子邁步上前。

清亮卻又溫柔的笛聲響起。

像是一腳踩進了夏日山間裏沁涼的溪水，涼意和舒爽讓大腦微微震顫。

月野菜菜子停下腳步，不自覺地閉上眼。

輕緩的笛聲安撫下躁動，具有穿透力的音色鑽進耳朵裏便帶着靈魂也跟着輕飄飄起來。

心髒像是被什麽柔和又夢幻的東西捧住。

像在做一場, 午後的夢。

美得不切實際, 風吹過也是平和祥靜。

絲綢般細膩柔軟的笛聲将人包裹起來。

悠長的笛聲，溫柔得令人想哭。

月野菜菜子擡手抹了一下, 手上有淺淺的濕潤。

連忙趁着柚木梓馬閉眼吹奏時擦掉。

沒有任何瑕疵。

氣息綿長而穩定地撐住了整首曲目，在“特別”笛子的加持下，高音清透，低音明晰。

不愧是能夠在音樂科拿到第一的水平。

對比下來，柚木梓馬在第二場的表現是真的很随便。

音樂是無法掩飾的。

那麽個扭曲的家夥竟然能将這首曲子吹得如此令人陶醉。

月野菜菜子呼出一口氣。

被溫柔安撫下帶來的情緒，似乎又随着吸氣泛了上來。

應該是平靜的。

可是為什麽自己聽得卻想哭呢？

那種包容一切的溫柔為什麽會令人感到寂寞呢？

月野菜菜子正要擡手，柚木梓馬已經結束了吹奏看過來。

連忙将手放下，閉上眼用力眨了下。

柚木梓馬将笛子放下：“怎麽樣？第二場的第一名。”

在還未開口前，一切都是如畫般美好。

在柚木梓馬開口後，原本只是在音樂中泛起淚光的月野菜菜子卻直接落下淚。

太破滅了。

有種被現實擊碎的痛惜。

“……？”柚木梓馬臉上露出費解，“我知道這首非常不錯，你也不至于哭成這樣吧？”

“天臺上風太大了。”月野菜菜子擡手抹了抹眼淚。

被壓抑後爆發的淚水不講道理地奔湧，奇怪的是，并沒有哭得被堵住鼻子那般難受，眼淚也只是看着洶湧，很快就停了下來。

“……”同樣站在陽臺上，被風吹得只是發尾微微晃動的柚木梓馬假笑了一下，接着問道，“這首曲子對你來說很特別嗎？”

“不是。”

“那你”

“太陽有點刺眼。”

“……”

月野菜菜子的情緒已經緩和了下來。

能夠感受到自己被柚木梓馬的演奏觸動，但後續無法控制的落淚依舊沒有源頭。

也是從“夢”裏醒來的落差，也許是柚木梓馬吹奏前後的落差。

總歸是爆發後又平複。

像是夏天的暴雨來得快去得匆。

柚木梓馬眯些眼打量着月野菜菜子：“不想說就算了。”

頓了頓，沒有聽到回話的柚木梓馬哼了一聲：“……我也懶得聽。”

揮揮手像是在驅趕飛蟲，柚木梓馬将長笛裝回盒子裏。

“不吹了嗎？”

“我很忙的。”柚木梓馬說着，像是抱怨般嘆口氣，“這兩天幫人輔導，後援會那邊的甜點都沒吃。”

“那真是麻煩你了。”

“也還行，就當是你”柚木梓馬說着，歪些頭做出思考的沒有，“欠我一件事情好了。”

“你答應的幫忙拿大提琴和合奏都沒做。”

“算起來應該是你欠我事情吧。”

月野菜菜子學着柚木梓馬說話的語調：“柚木學長，你說為什麽會有人這麽‘樂于助人’呢？ ”

柚木梓馬揚些眉：“有點像，但還不夠讨人厭。”反而有種小孩穿大人衣服的可愛。

“多仔細觀察觀察，期待下次表現。”

說完，柚木梓馬提着自己的長笛盒子準備離開。

月野菜菜子抿着唇糾結片刻，還是在對方錯身而過時道：“非常優美的演奏。”

“那是自然。”柚木梓馬擡手，并沒有停下腳步。

“下一場比賽至少得是這種”

“再說吧。”柚木梓馬停下回頭看向月野菜菜子，“我怕認真了你輸得哭鼻子。”

“……”

那張臉真的很不适合做無語的表情，可是每次看到都會讓自己心情愉悅。

柚木梓馬輕笑一聲邁出天臺。

“你能不能進前三都不好說呢！”月野菜菜子揚聲。

沒有回應。

但對方肯定聽見了。

月野菜菜子嘆了口氣，走到長椅處坐下。

将大提琴擡上來只聽一首曲子再拎下去有點太傻了。

對方是懷着什麽樣的心情進行的吹奏呢？

月野菜菜子看向柚木梓馬之前站着的位置。

今天的天不算藍。

但笛聲響起的時候，視野裏的一切都瞬間明媚了起來。

音樂是不會騙人的。

月野菜菜子垂些眼。

可是自己所看到的所接觸的，同樣也是真實的。

“矛盾的家夥。”月野菜菜子拿出自己的大提琴。

突然想要也拉些什麽。

心下不知為什麽有些難受，像是被捏着了一個小角。

不痛不癢，但有些憋屈。

确實憋屈，那家夥又是做完了想做的事情就跑掉。

明明說了要合奏，卻變成個人展示。

柚木梓馬今天吹得“物超所值”，反而勾得月野菜菜子在合奏這件事情上有些技癢。

退而求其次地拉一首好了。

按照自己現在的感覺，偏好節奏緩慢的作品。

不需要太複雜的技巧和曲調，曲目可以短一些，但需要有較為明顯的情緒。

月野菜菜子将視線投向自己全完美通關後，再也沒有點開過的流行曲。

緩慢，卻觸動人心的。

在聽過清亮的白日夢後，夜晚的曲目或許很适合中和情緒。

月野菜菜子看向大提琴。

自從上學後有足夠的精力和情緒供給【演奏模式】消耗，單純的QTE模式練習已經無法滿足月野菜菜子。

多次的【演奏模式】，将QTE留在身體裏的反應激活，讓演奏中的“演”更為趁手。

也許曲目也會像昨天的《第二圓舞曲》一樣，順着自己的意思發生改變。

但是現在的心情，并不想要按照固定的節奏進行這一曲。

月野菜菜子用成就點兌換出了琴譜。

左手已經在無意識間便放好了位置，等待着拉響琴弦。

《Mia & ’s Theme》。

《愛樂之城》的主題曲，帶着遺憾的，情緒翻湧的曲目。

月野菜菜子關閉界面。

感受着大提琴，拉動了琴弓。

長弓抒情緩慢。

低音的震顫清晰得像是能夠觸碰到心髒。

琴音不算穩定，卻更适合這首曲子裏情緒波動的感覺。

手指感受着琴弦，月野菜菜子随着樂曲将自己有些低落的情緒投入進演奏裏。

由自己全然操控了演奏，節奏并沒有那麽穩定。

甚至在進入部分時漸漸加快到緊湊的地步。

但月野菜菜子并不想就此放慢，拉動琴弓像是宣洩般，聲音渾厚又有些細微地破碎。

握着琴弓的手感受到了琴的反饋，在處拉滿最後一弓戛然而止。

順了兩個呼吸，再将琴弓搭上。

像是做了一個輾轉的夢，在夢裏的情緒強烈到驚醒。

卻不記得任何夢裏的事情，只能看着黑暗的房間發呆。

心裏被激起來的情緒在演奏後回落。

像是撞上礁石激起的海浪，終究回歸于大海不着痕跡。

結束的音像是羽毛在琴弦上刮過。

月野菜菜子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再緩緩呼出。

睜開眼時，在半空中看見自家小精靈的身影：【中午好，蘿絲。】

【中午好，菜菜子。】蘿絲飛近，睜大些眼像在觀察什麽。

【怎麽了？】

【我能感受到琴聲裏，濃烈的情緒。是發生了什麽嗎？】

【其實還好，只是聽過柚木學長演奏後，感覺心裏有些發堵。想要暢快地拉一曲。】月野菜菜子說着，聲音跳躍些讓情緒聽起來好點，【還不錯吧？】

【和平時的演奏不一樣】蘿絲眨了下眼，【是，是菜菜子自己拉的天吶！】

蘿絲的翅膀快速扇動着，整只小精靈像是在進行飛行比賽般在半空中竄來竄去。

【練習了很多，我也有手感了。】月野菜菜子左手食指碰了碰拇指，繭的觸感令自己安心，【不過還是只能拉一些簡單的曲目。】

【不簡單，完全不簡單！】

【菜菜子你不知道剛剛你拉得有多好！】蘿絲的雙手張開畫了一個極大的圓，【就是，有些太好太強烈了，最後收住的時候讓我有些擔心。】

【嗯……對于我來說它像是打嗝一樣，感覺有股氣在。】

【嗝出去了就沒什麽影響了。】

【真的？】

【真的。】

湧起的情緒已經随着演奏消散，月野菜菜子并不打算細想剛剛的情緒來源哪裏，到底是什麽又為什麽會産生。

反倒是這種酣暢的演奏狀态可以探究探究。

蘿絲緩緩點頭，那雙大眼睛裏還有些懷疑但還是先誇贊道：【真的很棒！】

【基礎訓練有用真是太好了。】月野菜菜子笑出聲，将大提琴收起來準備離開。

起身看見天臺門口有人時，月野菜菜子身體一僵，緩緩吞咽了一下。

快速回想着剛剛在腦內和蘿絲交流時自己的表情動作。

應該沒有什麽異樣。

看清了來人，月野菜菜子放松些：“志水君，下午好。”

“下午好。”志水桂一像是被激活般上前，“我今天打算練習。”

“有些好奇，所以想要找找學姐在哪個練習室。”

“然後聽見了琴聲就上來了。”語速還是很緩慢，前因後果斷句得有些散亂，但能夠理解意思，“吓到了學姐嗎？”

“有那麽一點點。”

志水桂一垂下眼：“抱歉。”

“學姐拉完後好像在想什麽，我不想打斷你。”

像是只耷拉耳朵認錯的狗狗。

【還好我們是在腦內溝通。】蘿絲下落一些，去看志水桂一的眼睛，【我都沒有看見他在天臺門口。】

【可能是聽完了才進來準備打招呼的吧。】

“沒事。”月野菜菜子回道，放輕了語氣笑道，“你不是還要練習嗎？快走吧，時間很快就會過去哦。”

“月野學姐。”

“嗯？”

“你有什麽事情，也可以跟我說的。”志水桂一擡眼看向月野菜菜子，“我可以做你的傾聽者。”

“好的，謝謝志水。”

倒是提醒了月野菜菜子。

音樂上的事情，或許能夠去找指導老師聊聊。

看着月野菜菜子似乎并沒有将自己的話放在心上。

志水桂一眨了眨眼，升起了一些小小的煩惱。

情緒很濃烈。

部分的演繹像是海面上的暴風雨，即使最後風平浪靜，卻依舊讓人心悸。

更令志水桂一有些在意的，是站在通往天臺臺階上的柚木梓馬。

看方向應該是從天臺下來，對方垂着眼駐足傾聽，在看見自己時露出了一個笑。

那樣的笑容和平時不太一樣。

像是畫家在人物眼睛落下了最後一筆，鮮活起來的柚木梓馬笑得像是在暴風雨中承諾會幫助水手的塞壬。

只是眨眼間又變成了普通的微笑。

在琴聲停止時，柚木梓馬點頭與志水桂一打招呼，走下樓梯離開。

志水桂一看向月野菜菜子。

“走吧，我們下去練習。”

“嗯。”志水桂一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