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在意

宋瑤挂了電話之後, 心裏萬分感慨。

當初她因為一條極簡的公益廣告而迷上Diva的時候, 怎麽也不會想到, 有一天她會有這種跟自己偶像直接通話的機會。

如今這事情就這麽再正常不過地發生了, 宋瑤卻是直到挂斷電話, 才反應過這一點來。

——而且她有預感：托某人的福, 以後這種機會對她來說絕對有增無減。

理過心裏有點紛亂的思緒，宋瑤轉身回到了寝室裏面。

結果她剛走進去, 不經意地一擡眼，就看到坐在桌前的丁淺再自然不過地拿起旁邊的手機。

“——等等！”

宋瑤大喝一聲, 撲了過去。

“……”

饒是丁淺自诩淡定的性子, 也被宋瑤這一聲驚得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而其後宋瑤撲過來的架勢，就更讓丁淺覺着自己手裏拿的不是手機——是定/時/炸/彈才對。

“餓虎撲食啊你。”

心神回落的丁淺哭笑不得地輕拍了下宋瑤的肩。

成功把丁淺的手機奪過來的宋瑤沒顧上，先趁機瞥了一眼亮着的屏幕，是微信班級群裏的提示信息。

看着那未讀消息的數量和其上一條顯眼的“有人@你”, 宋瑤頭皮一炸。

——天可憐見的，她D神托她辦的第一件事，她差點第一秒就搞砸了。

“你看什麽呢？”

久久沒得到回應的丁淺上身傾過來, 目光往自己被搶走的手機上落去。

“沒什麽！”

宋瑤猛地擡頭，三個字被她咬得斬釘截鐵。

如果沒有那個條件反射似的把手機往身後藏的姿勢, 她的話大概還能更讓丁淺信服一點。

可惜沒有如果。

“……”

丁淺沉默了兩秒，然後唇角勾起來, 形狀漂亮的杏眼眼角也微微一挑。

——

“你在撒謊。”

“……”

這一字一句的笑語讓宋瑤禁不住腦門冒汗。

“那個……”她視線亂轉, 支吾了幾秒之後才靈機一動, “我今天沒買水果, 我看你也沒買牛奶——你陪我一起去吧！”

丁淺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宋瑤幾秒，見對方只回避目光，便點了點頭，從善如流：“那好，我換一下衣服。”

宋瑤忙應聲，目送丁淺進了盥洗間，然後她就慌忙開了丁淺的手機，查看微信群裏的消息。

這片刻工夫，微信群裏的消息已然刷出近百條，宋瑤視線飛快地從之前的未讀信息裏掠過。

看到最後一條時，顧景琛不想讓丁淺知道的事情，她已經了解到了十之八/九。

“好險……”

宋瑤神色複雜地看着群裏人說的內容，然後把聊天消息清空，将丁淺的手機放到電腦桌的角落裏。

想了想，她又拿了本書蓋上了。

“我好了。”

盥洗間裏，穿了件卡其色寬松線衫和修身微喇牛仔長褲的丁淺走了出來，弧度漂亮的白皙鎖骨露在松口線衫的上面，淡金色的細帶和高腰牛仔勾勒出完美的腰線和臀線。

再加上那雙被微喇長褲襯得仿佛一米八的長腿，若是走出去了，顯然是可以預見的回頭率。

……到時候萬一被認出來……

一想到這兒，宋瑤立時面色一苦。

“走吧？”

丁淺說着，就要去開寝室的門。

“再等等！”

宋瑤慌忙沖過去，一把拍在門上，把人攔住了。

“……”

丁淺這次沒問話，直接轉身回來。

她抱臂往寝室門上一倚，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來，然後定定地瞧着宋瑤。

宋瑤心虛地撇開視線。

“從你剛剛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之後就開始不太對勁。”

丁淺伸出食指指尖，勾着宋瑤下颌拉回來，笑得漂亮蠱惑，“說，小仙女，你跟顧景琛瞞着我什麽呢？”

“吓！”

宋瑤險些蹦開兩米去，回過神來瞪大了眼睛望着丁淺，“你怎麽知道是顧學長？！”

“就你剛剛接了電話之後的那個興奮勁兒，再加上叫了一半的‘顧學長’——”丁淺笑吟吟地貼近，“你當你室友是聾的嗎？”

“……”宋瑤選擇消極抵抗。

丁淺沒跟她僵持，轉身回了床位，坐下來之後自顧開口：

“你回來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搶了我的手機——說明你擔心有人聯系我，讓我看到什麽不能看到的消息。”

宋瑤咬牙：“……”

“而剛剛你又突然改變主意，不想讓我出門了——說明在我剛剛去換衣服的過程中，你又得到了什麽新消息。不能出門無非就是避免遇見知情人——也就是說，這件事情是在學校範圍內傳開的。”

宋瑤：“……”

——世上最絕望的事，大概就是跟“對手”一比，自己顯得像個弱智症候群患者。

見宋瑤仍不撒口，丁淺莞爾一笑：“學校的消息來源無非就貼吧、論壇、公衆平臺那幾條途徑——你如果不說，我想查出來應該也就是三分鐘的事情吧？”

宋瑤本能擡頭望過去，只見丁淺不知何時已經拿到了她藏着的手機，這會兒還握在手裏朝她晃了晃。

“我說——！”

宋瑤撲過去：“我從實招來還不行？？”

一分半後，丁淺就從宋瑤那兒得到了大致的事情經過。

“腳踏N條船？”

丁淺忍俊不禁，“在某些人的思維裏，難道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除了戀愛以外的事情了嗎？”

對于丁淺的淡定即便有所預料，宋瑤還是忍不住感慨：“你以為每個人都能活成你這麽……‘理智’？”

“別以為我聽不出你在諷刺我。”

丁淺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宋瑤癟嘴：“這可是我D神交給我的第一個任務——你實在太難搞了！”

“下次，”丁淺勾唇，“下次我一定配合你的智商線作反應。”

宋瑤：“……”

丁淺還想說句什麽，手裏的手機驀地震動起來。

兩人一起垂眼望去，屏幕上明晃晃四個字——

“掐絲琺琅”。

宋瑤：“……”心疼她D神三十秒。

丁淺難得心虛，咳了一聲，接起電話來。

“顧學長？”

想起今晚那人裏裏外外忙這一攤，丁淺連聲線都帶着不自覺的笑意。

“杜佳佳待會兒可能會去找你。”

電磁信號帶來的男人的聲音裏，這一次是丁淺所不熟悉的近乎冷漠的溫度——

“不必理會。”

“啊？是因為電腦、照片跟帖子的事情？”

“——你已經知道了？”

丁淺瞥了一眼愁眉苦臉的宋瑤，唇角微翹：“有人來我們寝室跟我說的。”

就在這時，寝室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扣響，帶着近乎氣急敗壞的大動靜。

“丁淺，開門！”

丁淺眉一皺，眼底原本漾着的笑意涼了下來。

“學長，我這邊有點事要處理，之後再——”

“杜佳佳過去了？”

男人沉冷平寂的聲線一揚。

“額。”丁淺眨了眨眼。

沒等她想出什麽借口，對面顧景琛冷聲：“等我兩分鐘。”

電話挂斷。

丁淺望着離開了通話界面的手機，微一挑眉。

——這可是女生寝室樓，等他？——那不是要搞事情麽？

丁淺指尖在鍵盤上飛快地跳了幾下，一條“不必麻煩學長了”的消息飛了出去。

然後她放下手機，就當自己從來沒聽見過顧景琛的最後一句。

“小淺……”

宋瑤有點擔心地看着丁淺。

丁淺起身，勾唇一笑：“My zone，my rules.”

宋瑤被她逗得散了憂悒，也跟着笑起來。

丁淺錯身走過宋瑤，眼底笑意倏然一涼，她到了寝室門前，将寝室門打開。

門外的最後一下叩擊落在了半空。

杜佳佳神色難看地擡起眼來，手裏拿着的那個電腦包往丁淺方向一推。

“真抱歉。”

她神情冷硬，“我以為是宋學妹的電腦，因為急用她在寫的那份策劃書，所以準備先拿去打印——結果發現拿錯了。”

丁淺當然記得宋瑤之前說過離開寝室是為了去交外聯部的材料，此時聽了杜佳佳的解釋，不由一笑。

她沒去接自己的電腦包，反而退了一步，伸手一指寝室外走廊。

“監控攝像頭看着呢，學姐不該這時候給我——等明天保衛科登門，我一定專程去‘請’它回來。”

她笑吟吟地咬重了那個“請”字。

杜佳佳聞言臉色一變，只不過很快就恢複正常，還伴着一聲冷笑：“解釋的原因我已經給過了，道歉我也做了——你別得寸進尺，保衛科又怎麽樣？東西還回來，他們根本就不會多說一句話！”

丁淺眸子裏情緒一厲，唇瓣方啓，話音就被人先一步截住——

“校內學生糾紛，保衛科确實做不了什麽。”

低沉的男聲在寝室樓的長廊裏微微地震，經過的女生們不約而同地聚焦了視線，須臾之後，就有更多的腦袋從兩邊的寝室冒了出來。

顧景琛目不斜視地走了過來，清俊的五官間神情冰冷得駭人。

“我們也不必勞煩保衛科出面——直接報警好了。”

杜佳佳呼吸一窒。

丁淺則是十足意外地看着顧景琛愈發走近的身影，胸口處莫名失序的心跳被她竭力無視——

“學長怎麽……”

顧景琛聽了動靜，側眸望過來，眼底寒涼的情緒融了些，只不過很快又凍了回去。

“你回寝室，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

一旁杜佳佳卻是回過神來，神情微獰：“顧景琛！這件事我已經解釋過了，是我以為宋瑤——”

“安靜。”

顧景琛視線淩厲如刃地劃了過去。

“……”

杜佳佳聲音戛然停住，繼而有些瑟縮地退了半步。

藏在心底那些森冷而沉戾的情緒被往回壓住，顧景琛垂眼，薄唇微動：“我懶得聽你解釋——有什麽話，你可以去警局說。”

杜佳佳身體一栗，瞳仁微顫：“你不能這樣……”

“我能。”

對上杜佳佳微紅的眼圈，顧景琛神色淡漠，絲毫不為所動——

“犯了錯就得承受代價。你憑什麽覺得自己可以逃脫？”

“我根本就沒——沒有做什麽事……”杜佳佳的神色終于惶恐起來，恐懼迫得眼淚順着她面頰淌下，“不過就是一個帖子……”

“帖子相關信息我已經全部留證——惡劣程度訴諸法律自見分曉。”

顧景琛寒聲，“盜竊罪和诽謗罪兩罪并罰，你盡可以在監獄度過你接下去的十年。”

這聲音并沒有絲毫遮掩，兩旁寝室本來只是探出頭來看校草的女生們都驚得面面相觑。

顧景琛單手插兜，唇角驀地一掀，而後向前傾身，笑意将眸子襯得更冷。

“我給你一晚時間，你回家求助也好，找律師申訴也罷。但你盡管放心——”

餘音一字一句——

“送你入監之前，我一定奉陪到底。”

“……”

杜佳佳嘴唇栗栗而沒能成句，腿一軟便踉跄了下扶在牆上。

大抵直到此刻，她才看出顧景琛絕無半點威脅的意思，只是闡述一個将定的事實。

巨大的恐懼鋪天蓋地地壓了過來，她忍不住痛哭——

“我知道錯了——不會、一定不會再有下次了！——我道歉——我跟丁淺道歉啊！”

被顧景琛震住的，絕不止杜佳佳一個。

至少丁淺此刻也是才回過神來，她微蹙眉：“學長，不必報警的，這件事也沒那麽——”

“你怕麻煩，那所有事都交給我來處理。”

顧景琛回眸，微涼的墨瞳定定地瞧着她。

“不是麻煩與否的問題。”

丁淺哭笑不得，“報警入監什麽的實在有點過了。”

“她做這件事時，就沒有考慮過其後可能的精神傷害和影響——罪有應得，沒什麽過的。”

顧景琛神情清漠，絲毫沒有動搖想法的意思。

丁淺看得無奈，只得給顧景琛做了一個招手的小動作。

然而對方視若無睹。

丁淺失笑，伸手将握住顧景琛手腕，将人往側邊一拉。

只可惜寝室樓裏此時探出來的腦袋無數，連個稍微隐蔽點的地方都尋不到。

她無奈之下，只能踮起腳，一只手搭上男人的肩，貼近了他的耳邊。

“真要報警，留證的監控沒法處理——入侵校園監控系統可是違法行為——我不想把自己摔進坑裏，更不想學長你替我跳進去。”

丁淺說完，落回腳跟。

而直至幾秒鐘後，顧景琛依舊一語未發。

“……學長？”

沒得到任何應答，丁淺不解地眨了眨眼。

“……”

顧景琛驀地回神，須臾之前的微灼氣息仿佛還吹拂在耳畔，帶着令人心跳鼓噪的親昵狎近……

他的眼神一暗。

“……那你想怎麽處理？”

“給她個警告就好了，沒必要聯系警方。”丁淺搖頭。

“……好。”

顧景琛沉默許久，到底還是答應，“我可以不報警，但接下去的事情你都不能再插手了——我來跟她談。”

丁淺痛痛快快地點了頭。

之後，還哭哭啼啼的杜佳佳就跟着顧景琛去了樓梯間。

将近五分鐘過去，顧景琛自己一人走了回來。

此時樓道裏看熱鬧的都散了個八/九，丁淺倒是饒有耐心地倚在門上等着。

見顧景琛回來，丁淺杏眼微亮。

“學長，我送你下樓。”

一副生怕他多待一秒的模樣。

顧景琛點頭。

此時畢竟還是在女生寝室樓，待得再久點，好不容易勸服的寝管大概也要上來抓人了。

兩人于是一起下了樓。

到了寝室樓外，顧景琛開口：“你回去吧，事情明天就會解決，別擔心。”

“我不擔心。”

丁淺輕笑，然後看向顧景琛：

“顧學長，其實今天這件事，你不必麻煩的——別人怎麽說我，我沒什麽所謂，也不會在意。”

“……”

聞言，男人擡眼望着她，神情前所未有地認真：

“但我有所謂——因為我在意。”

夜色下，那雙眼瞳黝黑深邃，仿佛要把人吸進裏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