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主人

主人

昨晚村裏下了大雨又刮了狂風，路邊的一些竹子都倒在了地上，一大早，作為村裏少的可憐的年輕人之一的流年就起床去幫忙清竹子。

剛好村長就在旁邊，流年就把自己撿到了一只白貓的這件事告訴了他，想讓他幫忙發個廣播啥的，村長立即應了下來。

然後原本在被窩裏頭躺得舒服的白貓就被一股子聽起來喜慶但聽不懂唱啥的音樂聲給驚醒了。

它跳到窗臺上，看向路邊正在和某個年紀很大的阿姨說話的流年。

“好運來真的好運來……”

流年笑着委婉地拒絕了眼前這阿姨想為她找伴兒的想法，感應到身後有道極其強烈的視線，就轉身往自己房間的窗臺看去。

即使隔了又一段距離，流年還是覺得在一人一貓對視的時候，那個小畢登朝她喵了一聲。

每天七八點，會有一些流動小販起着摩托車（條件好的騎三輪或者小貨車）進賣肉或者豆腐之類的，想着家裏那昨晚喝了她三分之二魚湯的小畢登，流年回家前還是已經當賣了二十多年豬肉的超哥那裏買了點肉。

賣肉的地方平時會聚集着一些大爺大媽，這裏平常事村裏消息最靈通的地方。

“村委會小學旁邊發現了一具被掏空了器官的身體，哎喲，那模樣，真的吓死個人了。”

這個村委會小學并不是指良花村的小學，這個村委會是攏集了好幾條村子的村委會，這些年小孩的教育越來越好，很多外出務工的年輕人會帶着自己的孩子去城市讀書，良花村雖然有自己的小學，但因人數問題，只提供到三年級，剩下的四五六年級要去這個大村委會小學上。

流年付了錢，聞言，立即湊了過去，剛開始作為村裏為數不多年輕人之一的她也是這些人口中的談資，但慢慢地，流年融進了他們的圈子，和她們混熟了。

直到天邊又響了一道巨雷，超哥收起了賣豬肉的攤子，流年便拎着用紅色塑料袋裝着的豬肉哼着小曲兒往自己家裏走去。

院子裏和她剛出去時沒啥兩樣，她打開了家門，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那摔在地上已經成了碎片的花瓶，自己原本那整理得非常好的東西被攪弄得一團糟倒在了地上。

“……哈哈一定是我走錯家門了哈哈……”

流年揚唇一笑，連忙擺手退了出去，先是擡頭看了一眼挂在牆上的門牌，然後才僵笑着又進了去。

始作俑者蹲在花瓶原本在的地方，微微搖着尾巴看她“一臉和善”地朝它走了過來。

一級警報，白貓想立即離開，但卻還是被流年攥住了尾巴。

流年伸手另一只手拎着它的後脖皮肉，把它舉到了自己面前。

“我說你也太不可理喻了吧？我好吃好喝招待你，你盡給我惹麻煩。”

“你知不知道，別的就算了，這個花瓶多少錢？！”

“喵～”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是只貓！不是二哈！”

白貓眨了眨自己那雙藍瞳，顯得自己極其無辜，說實話，他不大适應自己這副身體，跳架子的時候，“不小心”把上面的東西都搞下來了。

流年叽叽喳喳教訓了一通這個白貓，簡單收拾一趟自己家後，就開始着手準備午飯。

鑒于昨晚這貓直接喝她魚湯吃她魚肉，流年這次直接做了兩份一樣，當然這貓看上去食量應該不大，但為了不讓這貓覺得兩份飯不一樣，她把多出來的肉藏在了米飯下面。

手機鈴聲響起，正在埋頭在碗裏吃飯的白貓立即擡起頭望過去。

在白貓撲過去之前，流年已經把手機拿了過來，她伸手抵在白貓的腦袋上，不讓它湊過來。

“幹嘛啊，李扒皮。”

“你們那邊小學有咒靈出沒，你去解決一下。”

“不是——”

流年看着已經坐在她面前的白貓，以為它又是過來搶吃的，連忙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護住了自己的碗。

“姓李的，我還受着傷。”

“任務結束，就把工資發給你。”

“不去。”

“還有中秋補貼。”

“不需要，而且中秋早就過去了，現在幾月份了，你瞅瞅？”

“六萬六，不要算了。”

“……”

流年嘴裏叼着一根棒棒糖，靠牆看着那些七八歲的小孩子笑嘻嘻地從學校裏頭出來。

“你說你跟過來幹嘛？”

她懷裏抱着的，是一只白貓，毛色純白，又多，像棉花糖一樣，吸引了一些小孩子的目光。

但這些小孩子手裏頭或多或少都拿着飲料零食什麽的，手也被淋了些雨或者類似于剛嗦完薯片流了一些殘渣，想到自己昨晚辛辛苦苦才幫這貓大爺洗了澡，流年抱着白貓躲開了那些手。

等夜色降臨，學校周邊的小攤販都走了差不多，流年才繞了路徑直去了案發地點。

白貓站在學校高聳的圍牆之上，看着流年輕車熟路地放下了“帳”。

“別亂動，不然你可能就變成禿頭小貓了。”

流年擡頭一臉認真地朝白貓囑咐一通，然後轉身沿着那條被雜草包裹住的小路往前走。

案發地點在一處很普通的河堤上，旁邊還是一個小菜園，有時候為了省事，一些人會直接在河邊的空地種菜。

她拿出手機，找到了屍體躺着的地方。

剛下了雨，泥腥味很重，混雜着一股難以言說的味道。

流年蹲下身子，灰色瞳孔閃爍了一下，她伸出手，離地面還有一點距離的時候停下。

“喵～”

流年仰天長嘆了一聲，看向一旁已經把雜草當着墊子的白貓朝她晃了晃尾巴。

“6。”

她沒理它，繼續做着自己的事情，好些條灰藍色裂縫從她手掌以下的地面裂開，而後周圍的場景黯淡，白貓張頭看着周圍，藍瞳裏滿是探究與打量。

忽然，它感覺到一股寒冷從自己身體傳了過去，擡頭，它就看見了一個灰白的影子搖晃着在它這裏倒在了地上。

因為周遭過于昏暗，這個灰白的影子尤其顯眼。

灰白的影子倒在地上，流年挪開身子，抱起白貓，站在了一旁。

過了一會，灰白的的影子在地上抽搐，然後發出一些痛吟和哭聲，這時，又另外一道灰白的影子靠近，與之不同的是，那道灰白的影子染了幾分的紅。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後來的那道灰白影子把地上那團影子開膛破肚，而後舉起像是化霧了一般的小團塊，塞進了自己嘴巴裏頭。

吃飽喝足，灰白色的影子做了一個抹嘴巴的動作，慢悠悠地離開現場。

流年跟着那影子走過去，場景的昏暗褪去，雨滴沖破了虛化的黑暗，滴在了那白毛之上。

白貓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塞進了外套裏頭。

流年一手托着那只貓，一手借力輕盈地躍上圍牆，尋着灰白影子走過的痕跡，她來到了學校的後廚。

據她了解，學校只負責學生的中午飯，現在學生下午放學，大概率後廚是沒有人的，但此刻裏頭傳來了廚具相碰的聲音。

流年敲了敲大開着的門，道:“有人嗎？聊聊？”

沉悶的腳步聲響起，首先是一只沾滿了鮮血的手，然後是一張人畜無害且滿是慈祥的臉。

“同學？現在已經放學了喔。”

穿着像是廚師的中年大姨拿着毛巾擦手，微微笑着看向流年，見流年看向自己沾了血的手，解釋道:“正在殺明天中午要用到的雞啦～”

白貓的藍瞳裏頭，那大姨的身上冒着一股又一股的黑氣，它歪了歪頭，在流年懷裏小幅度地掙紮了一下。

流年以為它是讨厭這股濃郁的血腥氣，擡手安慰似的揉了揉它腦袋。

“阿姨，你家裏面有人嗎？”

“沒有，怎麽了？”

流年裝作有些遺憾地點了點頭，道:“那你的後事就算了吧。”

她壓着白貓的頭往自己衣服裏面縮了縮，有些困倦地打了個哈欠說道:“雖然我很閑，但是我不太想把時間浪費在你身上，什麽客套的話就不說了吧。”

“砰！”

外面還在收拾東西回家的小攤販聽到了學校那邊方向傳來了一聲巨響，剛鎖上門準備回家吃晚飯的校警連忙又開了鎖，往後廚的方向走去。

見那已經倒塌了一大半的房子，校警無奈地攤了攤手。

就說這危房要修繕了，現在好了吧，塌了，明天的中午飯該怎麽辦吶！

流年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即使她是跑着去公交站的，但還是眼睜睜地看着那輛老得不行的車輛離她而去。

“行叭，運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差。”

××小吃裏頭。

流年給這貓點了一碗魚丸小面，因為畢竟是只貓，所以用的是一次性碗筷。

“你這貓養得不錯啊，毛發這麽好，看上去精神也不錯，看得出來小姑娘你挺用心的啊。”

“這是我昨天路上撿的，還沒幫它找到主人。”

流年戳着一塊魚丸送進了那貓嘴裏頭，在外面，還是得讓這貓大爺注意一下吃相。

“撿的啊，才一天這貓看起來就和你親近，緣分吶。”

“呵——緣分——”

流年垂眸看着懷裏頭的貓，想起了那碗喝都沒喝一口的魚湯，還有那堆她花了半個小時才清理好的毛發，最要命是，那價值六位數的花瓶。

緣分是有的，大概率是孽緣。

吃飽喝足，流年打算坐那些“黑車”回家，正準備走向那些摩托佬的聚集地，有為中年男人就攔下了她。

男人長相不兇，模樣很平和，身上散着油煙味，他大手在褲子不自然地搓了搓，看着流年懷裏有些警惕的白貓說道:

“小姑娘，這貓好像是我女兒走丢了的那只，我能帶回去讓我女兒看看嗎？”

白貓眯了眯藍瞳。

（這人一看是在說謊，她大概率是不相——）

“哦，你拿去吧。”

流年直接把它遞了過去。

男人和白貓都愣住了，後者率先反應了過來，連忙掙紮着，并朝面前的男人龇牙咧嘴，鬧得很兇。

“可能……可能是我之前不讓我女兒養然後欺負了它，它對我态度不太好，它走丢了我女兒吃不下飯睡不着覺的……做父母的還是不忍心。”

說着，男人還打開了手上的寵物籠，一臉殷切地看着流年。

（拙劣的謊言！）

“那我把它放進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