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44】
第44章 【44】
司念今日穿着一件藕色齊腰裙, 披着淡黃色的披帛,相比于平日裏規規矩矩雍容華貴的太子妃服飾,今日的穿着更像是書香門第家的小姐, 即便穿着素色卻難掩風韻姿容。
難得出門一趟,司念不太想過于引人注目,便命桑落和其他侍女随從統統退下, 只讓青蓮在暗中護她周全。
望月樓是京都最繁華的酒樓, 這裏各色精美的菜肴享譽京都,常有達官貴人于此宴請賓客。這裏也是最出名的風雅之地, 不少有名氣的文人墨客都會選此飲酒作詩, 說書品茗。
司念踏入望月樓時, 即便遲鈍如她, 也能敏銳的感知到這裏的與衆不同。
與其他一味追求奢華, 裝飾的金碧輝煌的酒樓不同,這裏陳設古樸雅致, 桌椅凳子都一應用了墨色, 空中墜着幾道白紗作為點綴。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司念總覺得這裏的布局似曾相識。她微微提起裙擺走上樓梯, 聽着大廳內說書人講的故事頗有意思,便在店裏小二的指引下坐在二樓靠窗的桌子旁坐下, 要了一壺花茶和幾碟招牌菜。
小二本以為這只是位普通客人,可當司t念從荷包裏取出一片金葉子遞過來時,眼睛都亮了,連忙笑容滿面的雙手接過:“小姐, 請您靜坐片刻, 有什麽有需要的直接喊我就行。”
“好,多謝。”
司念輕抿一口桌上的清茶, 聚精會神的聽着樓下說書人的故事。
她生的漂亮,即便今日出門臉上未塗脂粉,卻難掩明豔動人。
但司念對自己的容貌似乎沒有明确的認知,所以她并沒有注意到,酒樓內有些男人不懷好意的目光開始不加掩飾的落在她身上。
司念只顧着品嘗面前的花茶,并沒有注意到旁邊有些肥碩的彪形大漢對她露出了不善的眼神,只是她剛想喝口茶清清嗓子時,一擡頭卻看見一個穿着墨藍深衣的青年來到了她的對面,那人模樣周正,廣袖玉帶,臉上帶上了些許不自然的緋紅,對她說道:“姑娘,小生這廂有禮了。看姑娘好像并沒有朋友同行,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司念見此人劍眉星目,看起來還算斯文,不像壞人,又看了看周圍,其他地方确實沒有位置了,便點了點頭;“請坐。”
司念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樓下的說書人處,并沒有在意這位翩翩公子,而對面的青年卻是直勾勾的盯着她,手中折扇輕搖,面帶微笑,臉上的紅意更加明顯。
店小二很快走了過來,将她點的佳肴放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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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念看着面前擺盤精致,色香味俱全的山珍海味,卻并不着急吃,而是先用筷子拈起了一塊連她自己都看不出來是什麽的酥點,送入口中是熟悉的味道,香而不膩,酥香掉渣。
她不由得自說自話道:“居然是江南的魚酥,而且味道這麽好。”
她吃的嘴角沾上了酥皮,便拿來巾帕擦了擦。
對面的青年聞言眼睛一亮,覺得自己找到了話題的突破口,連忙笑着說道:“看來姑娘是江南人啊”
司念點點頭,見他似乎也沒有惡意便回道:“是的。你怎麽看出來的?”
“方才姑娘的眼神顯然沒見過此類東西,但只嘗了一口便嘗出了出處,可見是對江南特別熟悉。好巧,也許是我們之間的緣分吧,小生也來自江南。”
在京都難得見到自己的同鄉,司念有些好奇,對他的戒備也少了幾分,問道:“你來自江南哪個地方?”
“我們家就住在朝雲山附近。”
朝雲山她小時候常去,她家離朝雲山很近,也就是鄰村。
司念沒想到遠在京都不僅能見到同鄉,甚至還是她家附近村鎮的人,一時間心裏湧上濃濃的親切感,笑着說:“好巧啊,我家也在朝雲山附近。”
青年的臉色紅了又紅,似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猶豫半晌後終是啓口道:“小生林羽,對姑娘一見傾心,此玉佩是我的貼身之物,雖不是什麽特別值錢的東西,但也跟了我很多年,望姑娘收下,待小生日後得中功名,必會娶姑娘為妻。”
“什麽?”
司念愣了一下,看着對面的青年,腦海中不自覺想起來張染。
張染在她年少時就像哥哥一般照顧着她,也是如此生澀的模樣,每次看到他,他都是臉色微紅,只是他如今誤入歧途,執迷不悟,她只覺得可惜。
司念愣了愣神,半晌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向自己表達心意,這些男子都這樣直白的嗎?
司念與他不過一面之緣,再加上自己和商祁的婚約還在,她想也沒想便出口道:“我已是成過婚之人,怕是不能接受你的玉佩了。”
林羽一愣,肉眼可見的失落起來,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整個人蔫了下去,手裏的玉佩也被他死死的攥在手心裏,呆呆的坐在對面,一言不發。
司念對于與商祁和離之後有什麽打算,她并沒有想過,而且她并沒有打算另覓新人,也不知道商祁今後會不會另娶他人,不過這和自己也沒什麽關系,反正那些事情确實是商祁做的,和離也是自己提的。
她今日來此的目的,不過是為了看看商祁給她的酒樓究竟是什麽樣的罷了。
眼見食物都見了底,司念撚起絲帕擦了擦唇角,對着林羽疏離一笑,便起身往外走去。
林羽看到她走了,眼神逐漸變得沉寂。
外面天色已經暗了,如火般的夕陽點綴在天邊。
司念剛出了望月樓,準備找馬車回去,卻見身後林羽的聲音急匆匆的傳來,喚住了她:“姑娘!你的手帕。”
司念回神看着林羽,這才記起方才走的匆忙,忘了拿自己的手帕,她回眸朝他一笑,不好意思道:“謝謝你。”
與他擦身而過時,林羽突然喊住了她,甚至急到伸手揪住了她的袖口,焦急道:“姑娘,我還未問過你的名字。”
司念不想再與他過多糾纏,便沒有應他,只是略微蹙眉:“公子,你我素不相識,還請你放手。”
正在此時,司念忽然遠遠瞥見商祁走了過來。
商祁臉色不善,陰沉的像是能吃人,顯然是吃醋了,司念也不是頭一次見他吃醋了,但一想到每次都是商祁逗弄她,她還每次都被他逗弄的迷迷糊糊,暈頭轉向,像只明知有陷阱還跳進去的小白兔一樣任人宰割,司念便在心底下了決定。
哼,商祁,這次可算是輪到我逗弄逗弄你了。
在心底打定了主意,司念側身面對青年,微笑道:“我叫司念。”
林羽見司念回應,更是興奮地上前一步,手心緊緊的攥着她的衣袖道:“姑娘,你如此花容月貌,夫君卻忍心讓你獨自一人外出逛街,顯然你的夫君不是很在乎你,不如姑娘與他和離,另嫁他人,若姑娘願意的話,小生願意等着姑娘,三年五年,只要姑娘願意。”
司念面上的微笑有點挂不住,她有些想不明白怎麽會有男人第一次見面就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
司念有些不知所措,眼見商祁越走越近,面色也陰沉的有些可怕,她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可能玩過頭了,難免有些心虛的瞥了他好幾年好幾眼。
商祁越走越近,直至在兩人身旁站定。
他死死的盯着青年拉住她衣袖的手,下颌線條緊縮,漆黑的瞳仁中翻湧着鋪天蓋地的濃烈情緒。
他就一會兒沒在她身邊,一會兒沒注意,她身邊就多了一只花枝招展胡亂開屏想要求偶的花孔雀。
他冷冷看着那青年,司念原來喜歡這樣的男子嗎?
直白又輕浮,居然在大庭廣衆之下與女子拉拉扯扯。
若是放在從前,他見到其他人有心接近司念,必然會毫不猶豫的将那人處理了,可如今司念已經向自己提過和離了,自己已經沒有理由動手處理這些追求者了。
他不想惹得司念反感,也不想讓司念覺得自己是個不講理的男人。
但他仔細瞧着這青年,膚色暗黃,身材瘦弱,哪裏能比的上他?
商祁又想到了司念那些話本,話本中的男子也是如此直白大膽,莫不是司念喜歡這樣的男子,他看着司念并沒有撥開他的手,心道果然如此。
司念看着商祁今日穿的錦緞藍綢的束腰短衫,寬肩窄腰,身量颀長,容貌俊秀,在周遭一衆人中最是惹眼,不少女子都紛紛對他側目而視,險些撞到一旁的攤位上。
有些甚至直勾勾的看着他,手中的杯盞都掉了下來。
惹眼。
商祁今日的裝扮太惹眼了。
而且他平時不是對有人拉着她很不喜歡嗎?
今天怎麽偃旗息鼓了,是不是不在乎她了。
想起這個再看看周遭女子的神情,司念不太開心,心裏也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澀,就像是吃了未熟透的果子一般。
商祁看着司念鵝蛋臉軟軟的,嘟着唇氣鼓鼓的樣子,便知她又生氣了。
但自己好像沒說什麽話吧?而且好像是她和別的男人走的太近了。
司念像是有意報複,轉頭權當商祁不存在,對着青年賭氣般說道:“我确實不放心我的夫君在外拈花惹草,而且他看起來确實不太在意我,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如果我們日後和離順利,也許我可以考慮另覓良人。”
什麽?司念還真打算跟着這樣的小白臉?
而且自己什麽時候拈花惹草了,明明眼下和別人拉拉扯扯不清不楚,想要另覓良人的是她。
商祁的身量比青年高上許多,此刻眼角眉梢都是肅殺之意,青年感受到了背後的寒意,轉過身來,看到商祁卻吓了一跳,磕磕絆絆道。
“這……這位便是你夫t君?”
司念點了點頭。
商祁俊美非常,不似尋常之人,再看衣着這種綢緞更是比普通富貴人家的綢緞還要華美精致,顯然非富即貴,青年剛剛的氣勢瞬間少了大半。
商祁的目光本就極有壓迫感,只見他上前拉起司念的手,臉色黑沉,對他威脅道:“再敢惦記我夫人,你今日怕是走不了了。”
青年被商祁身上的肅殺之氣吓了一跳,即便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也覺得他真能做出來殺了自己的舉動,恐懼感油然而生,青年連忙賠了笑臉,灰溜溜的離開了。
她就喜歡這樣的?一點骨氣也沒有嘛。
見青年走開,司念在商祁的攙扶下上了東宮的馬車,秋日的風帶來絲絲寒氣,司念進了馬車便控制不住的打了一個噴嚏,商祁沉默着解下自己的披風給她披上,眉目缱绻的看着她。
良久,他輕輕地嘆了口氣。
聽到他嘆氣,司念有些不知所措。
司念方才那般回答青年只是為了氣氣商祁罷了,反正他那般設計她,她就沒打算輕易繞過他,不過看到商祁有些患得患失的模樣,司念的心還是不可抑制的軟了下來。
她是不是該原諒他,可他确實做出了設計她的事,而且讓她遭遇了親人的背叛......
就在司念胡思亂想之時,商祁忽然開口問道:“念念,你真的認為我不在乎你嗎?”
司念猶豫了一下,誠實的點了點頭。
商祁無奈的,雙手輕輕捧起她的臉頰,捏了捏她臉上的軟肉。
“傻瓜!”
商祁不無哀怨的望着她,平靜陳述道:“望月樓是我按着你平日裏的喜好親自設計的,我不告訴你,只是為了等你自己發現。”
司念的心有些許的顫動。
他真的為自己設計了一個酒樓。
商祁真的會記得她不經意說出的話。
心中的那縷弦再次被掀動,司念忽然覺得臉上有些發熱,而且心跳忽然很快。
司念決定暫時不思考要不要繼續生他氣的問題。
她看着商祁神情間有些疲憊,她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問道:
“今天出了什麽事,你忙到了現在。”
商祁并不介意與她探讨國事,随口道:“鄭國公薨了,京都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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