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真愛上了?
第67章 真愛上了?
沖撞聲響,喇叭長鳴,眼前的一切都那麽嘈雜,卻又那麽安靜,安靜到只剩下驟然滂沱的雨和紅綠恍惚的光。
林洋腦袋一片空白,眼前是濃郁的黑,耳朵像被薄膜覆蓋,只有急速血流的回音,聽不見也看不見,只能感受到脖頸側有一道溫熱氣流在吹拂,微弱又緩慢。
“傷到沒?”
一道略微嘶啞的聲音撕開了那層薄膜,外界的聲音重新彙流到林洋的耳朵,他空白的腦袋重新開始運轉。
車禍了。他後知後覺。
林洋在黑暗中伸手觸摸片刻,意識到他被安全氣囊和北冥擠壓在副駕裏,嚴實到無法動彈,不過除了左小腿的刺痛外就沒有太多痛感,反倒是北冥身上的扣子還是什麽東西硌得他發疼。
“沒。”林洋回。
然後北冥就沒有再傳來聲音了,雨越發磅礴,傾盆而下,于是林洋耳側的呼吸就顯得愈發的小。
林洋腦袋閃過什麽,他的手指在虛空中卷了一下,試探着繼續mo索,兩秒後,他先是mo到了一股又一股的黏稠的熱流,再之後就觸到了或橫在或紮入北冥後背的一根又一根冰涼堅埂的鋼筋。
林洋呼吸滞了一瞬,想起北冥身上那件黑色的薄絨上衣根本沒有紐扣,也壓根沒有任何金屬裝飾物。
“紀司律。”林洋嗓子有些發幹,他說完咽了很兩下口水也沒有得到緩解。
然而耳側安安靜靜的,就連那一點呼吸都變得微乎其微。
林洋感覺到心髒在突突地跳,腦袋混沌淩亂又複雜,想塞了無數個被扯壞打死結的毛線團,而毛線淩亂交織的背後,則是北冥皺着眉面露緊張朝他撲過來的那一幕。
“紀司律。”林洋又喊了一聲,但他腦袋空空的,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他動不了,也不敢動,只能保持原有的姿勢。
不久,車外開始傳來警笛聲,也許是交警,也許是120,又或者是同時趕來,總之聲音在冰冷的雨夜由遠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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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洋的手捂在北冥身上血流不斷冒出的地方,聽着窗外的搶救聲,他偏過臉,嘴唇觸在北冥的臉,他把起伏不穩的聲音拉平,終于能組織出語言,他說:
“紀司律,你那該死的軟件明天還要輸入密碼,你要是現在死了,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接下去的幾分鐘又或者十幾分鐘,林洋耳朵裏有車外指揮的聲音,有電鋸切割金屬的聲音,也有心跳和血流的回音,一下又一下的擊打着他的耳膜。
等到眼前終于不再只是黑暗,林洋終于看清了自己所經歷的這一場車禍的面貌。
只見前方路面凹陷了一個巨大的坑,他們車前側翻着一輛相面駛來滿載鋼筋鋼管的大卡,擋風玻璃幾乎被鋼筋紮成了篩,一眼看去入目皆是鋼筋,一條條一根根,密密麻麻掼進來,有的剛剛紮破玻璃,有的紮進來一段危險地空懸,有的則直直伸進來,狠狠掼穿座椅,還有……某個人。
林洋偏頭看北冥,北冥的臉幾乎已經沒了血色,甚至,都感受不到他的呼吸了。
“先……”林洋感覺嗓子幹得仿佛說不出話,他不得已停頓,才繼續對搶救的人員說:“先給他止血,他被鋼筋……貫穿了,背側有穿刺撕裂的傷口,在流血,很多血,快點。”
後來的搶救流程經過,林洋都記不太記得了,只記得那半個小時裏,切割機的聲音很刺耳,雨很大,而耳側的那道呼吸近乎于無。
一直到林洋身上一輕,北冥從他身上被搬離,醫療人員把他扶下車包紮被鋼筋擦着大概一厘米的皮肉穿過又撕破的一道傷口。
醫生剛包紮好,林洋猛然就想起什麽,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管不顧猛地站起,然後不顧阻攔重新回到破廢的車前,一把拉開車門,身子探進後座。
在看到北冥的電腦包安然無恙躺在那的時候,懸着的心才重重砸回了心腔裏。
他這時候突然為自己的嘴欠感到後悔。他之前就不該,不該和紀司律說把他電腦斷網,不說,紀司律就不會升級這破電腦。
電腦是內置卡網絡,北冥在他嘴欠說過一次後,就裝了感應芯片,只要感應到內置卡外殼被拆卸或者暴力破壞,軟件就會自發啓動。
林洋抱着電腦往回走。
警察帶頭的人認識林洋,後面的一系列的事情都交給已經在路上的陳笠,林洋坐進救護車裏。
呼吸機和血包對于林洋來說是很陌生的東西,又或者也不是這兩樣東西陌生,而是這樣奄奄一息的神經病讓他感到陌生。
為什麽撲過來?林洋不想思考。以常人的思維無法探究那顆腦袋的思路。也許只是單純的又抽風了。
林洋坐在椅子裏,渾身血,手上是血,臉上,衣服上都全是血,除了小腿外,又全都不是他自己的。
“先生,請冷靜一些,您一直緊繃着肌肉,腿上的傷口止不住血。”醫生看着林洋腿上又幾乎被血滲透的紗布說道。
但林洋卻覺得醫生也許有些太莫名其妙了,他看着北冥身上被截短的三根鋼筋,想,他沒有不冷靜,他挺冷靜的。
……
“怎麽回事?你有沒有受傷?”手術室門口,剛下手術臺的沈問站在林洋跟前。
120原本來的醫院并不是這裏,但林洋中途還是把人轉這裏來了,自己家的醫院,有些事情方便操作。畢竟紀司律算是半個孤兒,誰也不知道能在他手術單上簽字的人是誰,找可以,但估計他小命等不起。
林洋坐在椅子上擡頭看他一眼,垂眸繼續盯着地板磚的縫隙沒說話。
沈問看着他滿身的血,本就着急,偏生林洋又不哼聲,幹脆直接上手扯他y服檢查。
林洋啧了醫生,把他推開,“我沒事兒,就腿上有個傷口。”
“血是誰的?”沈問蹲下撈他褲腿,餘光掃過林洋放在隔壁座椅上的電腦包,疑惑他怎麽還帶着電腦,但也沒問。
但林洋又陷入了沉默,不知道在想什麽。
沈問看了一眼把他ku腿放下,從兜裏抽了張紙巾,把他臉上和脖子上的血潦草擦了,但很多都幹了凝固了,擦也擦不掉。
“你新招的那個‘司機’?”沈問扔了紙巾,看着林洋左手指甲掐右手手指的動作,又問。
林洋還是沒搭理他,低着頭眼神虛落着,魂不守舍的模樣。
沈問手插進白大褂兜裏,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然後轉身離開。等再回來時,手裏多了一個托盤。
“伸腿,重新包紮一下,血都糊滿了。”
林洋倒沒拒絕,讓沈問給他包了。
拆下紗布,沈問看着林洋小腿上的傷口,是鋼筋穿透皮肉又硬生生往外繃,把皮肉直接拉扯撕裂出來的一道口子,看着就頭皮發麻。
“真不知道是該說你幸運還是該說你倒黴。”沈問說。
林洋自己也不知道。也許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四個小時了,裏面估計很棘手。不聯系他家人麽?”沈問包紮好拿着托盤站起身問。
一個沒被認回去的私生子,半個孤兒,能有個什麽家人。林洋沒回答沈問。
沈問看他半天打不出來一個屁,端着托盤去給他找吃的。
沈問離開後,林洋擡頭看了一眼手術室門頭的紅燈,咬咬唇低頭看着地板繼續等,等着等着褲管裏新包紮的紗布又慢慢被染成了紅。
手術一直持續到第五個小時的時候,陳笠背着一個包提着一個袋子走來。
“林哥。”
林洋聞聲擡頭,然後陳笠看着他的臉就愣了愣。
他boss何時這麽……陳笠一時間都找不到詞來形容林洋的神情,似擔憂,似緊張,也隐約給人一種視死如歸的感覺,成分有點複雜,這是他第一次在林洋臉上看到這種奇怪的表情。
“處理好了?”
“嗯,消息也趕在第一時間封鎖了,這是從車裏收拾出來的東西。”陳笠說着把袋子遞給林洋,又從包裏拿出來一套衣服:“衣服,林哥你先換一下吧。”
“辛苦。”林洋結果衣服,但沒急着去換,放在了電腦包上。
“不辛苦不辛苦,你好好的就行。不過,林哥你知道的,張局嘴碎,林爺爺那邊估計最遲也就明天晚上就知道了,要不你先報一聲平安?”
林洋看着手術室的門,“明早再說。”
陳笠點點頭,靜默地站在一邊跟着等。等着等着,想起他到達現場的時候交警說的話,雖然知道在此刻這麽想不太合适,但他确實這麽想了——還好裏面那人擋在他boss身前,不然現在躺裏面半死不活的就是他boss了。
第六個小時,手術室的門口被打開,一次病危通知。
三根鋼筋,一根紮透左側腹腔導致脾破裂,一根戳了肺,一根擦着心髒貫穿了身體。
第八個小時,二次病危通知。
第十個小時,天光已經微亮,手術室紅燈變綠,轉入ICU。
醫生和林洋說着什麽,陳笠站在林洋身後方,不由得跟着松了口氣。
但他看着林洋的後背,默默地嘆了口氣,然後移開視線。他boss後背的衣服都汗濕了,就連頭發都濕了。
雖然說着不是男朋友,但看這緊張的模樣,也差不多了,哪有人擔心炮友擔心到衣服都濕了的。陳笠這麽想。
不能說陳笠想得完全錯,但也不完全對。
林洋靠在牆上,嘴唇咬得泛白。他盯着地面,松一口氣的同時又提了一口氣。
紀司律今晚十二點之前是不會醒來了,又或者他都活不到今晚十二點了。
徹夜未眠,林洋的眼球爬滿了的血絲,他此刻繃着下颚,死死盯着那個看起來毫不起眼的電腦包,拳頭緊了松,松了緊,最後一拳砸在了牆上。
陳笠被他這陡然轉變的兇惡發狠的模樣整得發愣,猶猶豫豫地又收回自己剛才的猜想。
看起來又愛又恨的,叫人看不懂,還是不亂猜了。
而林洋似嘲諷又似怒不可遏的繃着臉勾唇。
真荒謬,那麽惡劣的一個神經病,為什麽要在這種危險時刻做這種可笑的舉動?
林洋問着自己,随後腦海裏冒出一個從昨晚到現在都不願多想一秒的荒謬的念頭。
真愛上了?
林洋問着自己,不免覺得搞笑。還是腦子抽了更合理,也沒有那麽膈應人。
現在需要思考的是,那個該死的軟件還有他的視頻要怎麽辦?
林洋咬牙看着不知道哪一處,又往牆上砸了一拳。
【作者有話說】
心疼兩寶一下下(~~)晚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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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