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牢徒四壁

第9章 牢徒四壁

謝明淵踏通天橋而過,做了第一個過橋的人。

站在橋的另一邊,懸崖峭壁,謝明淵迎風而立,仰頭等待第二關的鐵牢降下。

鐵牢從天降下,自然是為了把人囚進牢裏。不過每一座鐵牢并不很大,約莫只裝得下十幾個人,想來,是可以自行選擇組隊結伴的。

謝明淵若有所思,轉過頭看向橋那一邊的人修。

誰想,他這一轉頭,一衆人修條件反射,齊刷刷向後退了一步。

謝明淵一愣。

一衆人修:“......”

實在是...有些害怕哇。

不單單是人修們害怕,妖修、魔修,其實也都心有戚戚。

因為紫魔死得太快了。

這些人還沒從謝明淵殺了紫魔這件事裏回過味來,此刻,他們看謝明淵,猶如是在看第二個紫魔。

蕭硯源身後的弟子目光飄忽不定,慌得不行,逮着蕭硯源說:“蕭師兄,謝明淵好像在看我們。”

蕭硯源嘴唇微啓,剛想要說點什麽,一陣旋風突然刮起。

這陣旋風是烏厭。

通天橋上的烏厭身形迅疾,竄到了謝明淵身邊。

剛竄過去,謝明淵頭頂的那座鐵牢也正好落了下來,“哐當”一聲,鐵牢把謝明淵和烏厭罩了進去。

烏厭跟謝明淵進了同一個鐵牢。

人修:“......!”

妖修:“......!”

魔修:“......!”

人妖魔三衆全都看傻了。

衆人避之不及的謝明淵,到了烏厭這裏卻成了上杆子要跟其擠進一個鐵牢的香饽饽。

人群中有聲音弱弱道:“烏厭真是個瘋子...”

“可不是麽...方山小秘境這麽危險,他怎麽還上趕着跟那麽危險的謝明淵鑽一個鐵牢?”

“謝明淵剛才把烏厭轟到通天橋上,害烏厭挨了紫魔一掌,沒看烏厭氣得眼睛都紅了麽...跟謝明淵進同一個鐵牢,是為了在第二關跟謝明淵決一死戰吧?”

“但是烏厭打得過謝明淵嗎?”

“害,別操心他們了!第一關要崩塌了,再不進第二關我們也要死了,還是先管好我們自己吧!”

“确實是個瘋子...”直勾勾盯了會兒關住謝明淵和烏厭的鐵牢,蕭硯源突然道。

他身後的弟子問:“蕭師兄,咱們現在怎麽辦啊?”

“還能怎麽辦,當然是繼續過關。”長吸一口氣平複情緒,蕭硯源強迫自己恢複鎮定,而後轉身,招呼面色惶惶的靖陽宗子弟們:“我們也速速過去,不要耽誤時間了。”

這一戰讓蕭硯源看清楚了,謝明淵和烏厭的實力,暫且都不是他能企及的。

但,謝明淵身份不明,烏厭又是個瘋子,現在有這麽好的事,得以讓他們兩個進了同一個鐵牢...

這兩人必定是會厮殺的。

最好兩敗俱傷才好。

蕭硯源:“速速過橋,不要分散,我們的人數應該正好夠進同一個鐵牢。”

趁此好機會,蕭硯源不想耽誤時間,他要趕緊帶宗門弟子闖過第二關。

畢竟,此次來方山小秘境,蕭硯源就沒打算把助靈丹讓給別人。

——

四方鐵牢重重砸下,謝明淵和烏厭同時進到了第二關,鐵牢的內部。

鐵牢內部光線明亮,上方暖色的光斜斜傾瀉下來,如同是日光照拂着。

借着這份光源,謝明淵一眼得以看清鐵牢內部——空空如也。

這個鐵牢,牢徒四壁,什麽也沒有,是空的。

還待繼續觀察,謝明淵突然覺得脊背上一寒,當下立即側身,及時接住了一只朝他揮來的拳頭。

手掌抵住拳頭,拳頭不但沒有要收回去的意思,反而加大了力量,拳縫裏幾縷魔氣缭繞而出,試圖趁機鑽進謝明淵的袖口。

可謝明淵身手何其敏捷,另一手切上拳頭的手腕,斷了烏厭的計謀。

被識破拆穿,烏厭也不惱,但也沒收回拳頭,而是跟謝明淵僵持着。

擡眸對謝明淵一笑,烏厭說:“推我上橋,拿我當餌...謝明淵,這筆賬,你準備怎麽算?”

怎麽算?現在算這筆賬?

謝明淵微微皺起了眉。

“當然是現在就算這筆賬,我烏厭報仇可是等不了明天的。”一眼看穿謝明淵的想法,烏厭笑了笑,說:“你這幅表情是什麽意思,該不會覺得我的脾氣很好,不打算跟你計較吧?”

烏厭很愛笑,開心時笑,發怒時笑,要打要殺時還是笑。

他的長相偏向于陰柔,皮膚慘白得像個死人,但雙目兇光桀桀,唇瓣紅潤,所以并沒有死人應有的灰敗,相反,從他身上甚至能感受到一種過分燃燒的鮮活。

只可惜,這份鮮活過于暴烈了些,少有人欣賞得來。

直面烏厭的戾氣,謝明淵問:“第二關裏面是什麽情況還不清楚,你選擇先找我報仇?”

烏厭:“報了仇再過關,不耽誤。”

謝明淵凝望着烏厭。

烏厭瞧謝明淵表情嚴肅,笑意更深,環視一圈鐵牢後又說:“第二關裏面什麽也沒有,我在這找你報仇,假如我贏了,我慢慢找破關之法也不遲;但假如我輸了...我反正會輸給你,過不過第二關,還重要嗎?”

謝明淵強硬拆退了烏厭的拳頭,沉聲說:“什麽也沒有才是最可怕的,什麽都沒有,才什麽都可能有。”

烏厭哈哈一笑:“雲華教你這麽謹慎膽小的嗎?”

又提雲華尊上。

烏厭似乎對雲華有一種執念。

可這兩個人,無論身份,或是其他,都別如雲泥,烏厭何來的執念?

不再多說,烏厭已經發難了。

桀桀目中兇光愈發的亮,魔氣悉數調轉,在這并不空曠的鐵牢裏,他鐵了心要和謝明淵一分勝負。

謝明淵再一次承認,烏厭是有些本事的魔修。

要知道,大勢所趨之下,修煉本是條困難重重的路,烏厭年紀輕輕,卻有遠超同齡人的修為,确實是天賦異禀了。

可惜。

謝明淵輕輕嘆了口氣,可惜這樣好的天賦,卻是一個戾氣深重的魔頭。

一個戾氣深重的魔頭,便是天賦再高再好,也不能為這世間做出什麽好事。

謝明淵拔劍,接了烏厭的招。

見招拆招,小小的密閉空間根本不夠這兩人真正打起來,尤其謝明淵使的是劍,烏厭卻不用兵武,如此,反而是謝明淵大大受到了環境限制。

其實正是這裏的環境對謝明淵不利,烏厭才越發暴戾,試圖在這裏殺了謝明淵。

可想殺了謝明淵哪裏是件簡易的事,兩人陷入了膠着。

但這份膠着也沒有持續太長時間,空無一物的鐵牢突然有了動靜。

“咔咔”。

有細微的聲音從四面鐵壁之中的某一面裏發出。

謝明淵和烏厭都聽到了。

因為一直沒能占據上風,烏厭已經紅了眼,他此時根本不想管什麽聲音,仍是抓着謝明淵不放。

謝明淵則十分清醒,他從一開始就覺得什麽也沒有的鐵牢很可怕。什麽都沒有,意味着什麽都有可能,這不,可能出現了。

故而,謝明淵不欲再與烏厭纏鬥下去。

急急撤出一定距離,謝明淵後背抵上了一面鐵牆。

鐵牆上溫度冰冷,隔着層破破爛爛的青裳弟子服,謝明淵感受到深深的寒意,叫他無端打了個寒顫。

沒再繼續貼着牆,往前邁了一步,謝明淵改用手指在牆上摸了摸。

指腹摸到刺骨的霜寒。

謝明淵說:“你我先停戰,鐵壁裏面有蹊跷,再不停手,恐怕誰也別想出去了。”

說完頓住,一雙點星眸子裏暗光流轉,謝明淵看着烏厭,又緩緩道:“你對我有這麽深的敵意,不僅僅是通天橋的事吧?你幾次三番提到雲華尊上...你對尊上,是有什麽執念麽?”

雲華尊上四字一出,烏厭猩紅的眼睛果然恢複了些清明。

至此,謝明淵完全斷定,這個魔修确實對雲華尊上有着某種執念。

一個性情暴戾瘋癫、睚眦必報的魔修的執念,能是什麽好執念?

想到這樣的人一直惦記着尊上,謝明淵的神情變得冰冷。

握緊手中長劍,微微擡頭,謝明索性許諾烏厭:“等過了第二關,我與你一戰。”

烏厭早被謝明淵只拆招的态度氣得不行,這會兒聽到他說願與一戰,并沒有覺得高興,反而,因為主動權完全屬于謝明淵,烏厭心中的怒火燒得更旺。

唇角勾起譏諷的弧度,烏厭尖銳道:“提及雲華你就願意跟我動手?難道你沒有自己的意志意願嗎?”

而此時,鐵牢內“咔咔”的聲音越來越響,原本明亮的光線也逐漸開始暗淡,一切都在表明,這裏面即将發生什麽變化。

眼下不應該繼續争論了。

視線從烏厭身上挪開,謝明淵沉心靜氣,專心辨別和預判鐵牢裏會發生什麽變化。

幾息之後,謝明淵找出了端倪。

與此同時,烏厭也開口了,“四面牆在動。”

謝明淵看了烏厭一眼,點點頭,又搖搖頭,說:“不止。”

不止是鐵壁在動這麽簡單...

摸過鐵壁的手指往掌心屈起,謝明淵說:“牆裏面,有什麽東西要出來。”

像是為了應證謝明淵的話一樣,謝明淵話音剛落,“咔咔”作響的四面牆暫時不動了,聲響驀然消失了。

可是,烏黑的牆壁上,冰裂一般,由下及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裂紋。

便是烏厭這樣的人,見到四壁一瞬間爬滿了裂紋都是眼皮一跳。

可這還不算什麽,真正讓謝明淵沉下臉的,是牆壁裂紋裏滋生出了一道道黑色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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