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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回住宅的路上,應允又收到了新的工作,但他這次平靜了許多,只是嘆息不能外出旅行。
應許則還是在思考養父的話,原來應允也是軍校出身,之前怎麽哪哪都沒聽說過,軍校官網優秀校友那一欄,也沒有應允的名字——難道應允還不夠優秀嗎?
但看應允和養父的态度,應許也猜到這多半是什麽不能說的秘密,他可沒膽子向應允打聽,把應允打聽炸了可不行。
應許這邊想着避開軍校的話題,而應允則毫不顧忌地主動提了:“能考上軍校指揮系,你的精神力應該不錯。”
“勉強到達資格線,平時穩定在B級。”應許留了個心眼,把自己的精神力等級壓了壓。
誰讓測試的時候,監考老師建議他說平時不要明目張膽地說出你真實的精神力等級,随大流胡亂編一個就是。
好像因為他們這屆平時能穩定在A+等級的新生只有應許一個,監考老師怕他張揚出去,被同學們集火。
應許又是個小心駛得萬年船選手,自然從善如流,面對自己小叔叔都沒有半句實話。
應允面上的興致明顯黯淡了幾分,嘴上敷衍地安慰道:“這也不錯,只要後續跟得上訓練的進度,精神力也是有機會提升的。”
看得出來,他對應許的精神力等級有些失望。
“我會努力的。”應許不動聲色。
草草浏覽了遍新的工作文件,應許眼看着應允把浮空投影的界面換成了軍校的官網,應允沒避着他,還煞有介事說:“既然我已經三十七歲了,那就要看看這十八年裏軍校出了什麽好苗子。”
應許之前就浏覽過,但也附和說:“我也想知道學長學姐們的光榮事跡呢。”
應允便大方地招呼他坐近些,似不經意間提到:“我也想在上邊找兩個人。”
難道是應允在軍校時期的朋友?應許猜測,沒敢說出口,就盯着屏幕看應允打開優秀校友的界面,飛速地翻過一頁頁簡歷,應許在旁邊看着都覺得看花了眼,連學長學姐們放大的照片都沒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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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允只想找到他想找的那兩個人,根本不在意其他人的成績呢。
應許意識到這一點,好整以暇地收斂了目光,等着應允找到目标。
但是沒有。
直到飛艇停在宅子二樓的露臺,應允翻到優秀校友的最後一頁,浏覽完這十八年裏所有的資料,他都沒有找到他想找的那兩個人。
他不死心地問應許:“只要正常畢業,并在畢業後做出成績的人,都會被記錄在這裏嗎?”
“嗯,這是軍校的傳統,不會出錯的。”應許回答,他眼看着應允的神情愈發低沉,自覺地噤了聲。
其實他該說可能軍校也會出錯,這樣可以安慰到低落的應允,但他又覺得沒有必要,應允擡手關了屏幕,側身開門跳下飛艇。
“跟上,下午還有工作。”
是吧,他就說沒有必要,應允才不會被一點小事左右。
*
與其說應許是金絲雀,不如說他真混成了應允的私人秘書。
應允在此之前似乎身邊沒有這樣的人,如果有,早在應允回歸崗位後就自動上前攬活了。
可是應允又那麽忙,他沒個私人秘書幫忙,竟然還連軸轉得動。
真是個鐵人啊,應許想。
還是說應允在工作中藏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不管雇傭怎麽樣的秘書都不放心,只好萬事親力親為,應許知道自己的想象有些過分,但誰讓他是一個不被雇主“寵幸”的金絲雀呢,在這樣獨守空房的漫漫長夜裏,他腦內搞一些過分的小劇場也是理所應當。
好不容易接觸到了金絲雀這一行業,他竟然都沒辦法體驗到該行業的特殊性,虧他這段時間還暗暗為此做足了準備,還怕自己易感期信息素暴走驚着應允,一口氣喝完半箱抑制劑,才草草度過這突然提前的易感期。
奈何應允真就在浴室捉弄了他一下,此後也沒再提暖床的事情,那應允養着金絲雀是為了幹嘛,為了當私人秘書?
那直接光明正大地招聘不好嗎?
應許猜不透應允,他寧願相信自己的憑空想象,他覺得自己的想象都還有理有據、有鼻子有眼。
雖然還未正式進入職場,但十八歲的應許已經着實體驗了一回“君心難測”,不過卡上的數字還是很香,應許輾轉反側到将自己銀行卡存款的界面點出來,投屏到天花板,從個位往上一個一個地數,終于把自己給哄睡着了。
*
“你精神不太好。”應允說。
他的觀察力也很敏銳,不愧是曾經在軍校待過的人。
應許只是淺淺地笑:“為了彌補精神力的差距,我在提前預習專業的課程,可能每天晚上學得太晚。”
這是一個小小的謊言,但無傷大雅,因為應許确實是在和應允讨論軍校事宜後開始失眠的,只不過應許失眠的原因沒法正當說出口。
應允沒料到他會給出這樣的答案,讪讪地別過臉:“也別把自己逼得太緊。”
“我得向您看齊啊。”應允半真不假道,“您從來都是最好最頂尖的。”
雖說近幾次談生意都“有驚無險”,應允搞不太懂生意上的事,不知道應允這邊的虧損情況,但從現場的空氣氛圍裏,應許能覺察到不太妙。
希望三十七歲的應允回歸時,不要被十九歲自己留下的漏洞氣壞身體,畢竟十九歲的應允真的努力過了,至少明面上沒出太大亂子,到目前為止外界還不知道應允失憶,只當他是受了刺激沒能恢複到巅峰狀态的臨場能力。
其實應允的精神狀态也不大好,不知是不是擔心生意上的事情出岔子,還是因為在軍校官網沒能找到那兩個人。
或許應允又用其他手段去找了,他現在用着三十七歲的殼子,自然能用三十七歲的情報網,但似乎是沒有結果。
應許有時候挺相信自己的直覺,他依靠直覺在軍校入學考核的最後一關裏,赤手空拳地成功擊殺隐蔽在人群中的模拟蟲族。
所以他想應允才不是為生意的事情煩憂,而是那兩個找不着信息的人,此時猶如掌心被釘了木刺,怎麽都不得安寧。
“如果您有什麽煩心事,也可以跟我說說啊。”應許佯裝不經意地順勢提起,“為您排憂解難本來就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最近的床墊有些硌,我怎麽躺着都睡不好。”應允卻胡亂編了個借口。
應許也當真,說:“回去我就讓管家更換,您應該早些說出來才是。”
“我想着忍一忍就過去了,誰知道哪天我就恢複記憶了。”應允看向飛艇外,但飛艇速度快,将外邊的街景都模糊得不像樣。
“恢複記憶的您也還是您呀。”應許一派天真,理所應當道,“您現在就受不了,恢複記憶後肯定也受不了。”
“那假如這麽多年過去,他能忍得了呢?”應允反問。
應許有些委屈:“但在我看來,您就是您,不管是三十七歲還是十九歲,本質并沒有變化。”
“人都是會改變的,小朋友。”應允語氣沉沉,配合上并不明媚的表情,一下子讓應許背後的冷汗冒了出來。
這個瞬間讓應許恍惚,三十七歲的那個應允回歸了,但他很快鎮定下來:“我相信最本質的東西不會改變。”
張嘴說胡話的前提,就是自己要相信自己的話,應許目光篤定,幾乎坦然地正視應允的眼睛。
“我現在是贊同你這個觀點啦,”應允似受不了他這灼灼的目光,別過臉去,語氣添了幾分吊兒郎當,“以後改變了也說不一定。”
“我可以向您保證,”應許信誓旦旦道,“您的品質性格始終如一。”
*
不始終如一,應許不就暴露了嘛。
三十七歲的應允絕不會把自己半個兒子當金絲雀養,應許和他生活的三年裏,關系雖不算親近,但能明顯感覺到應允在努力扮演父親的角色。
他嚴格要求應許的學業品行,關心應許的身體狀況,也會為應許的成長而感到欣慰,會溫聲詢問應許想要什麽獎勵;他沒缺席過應許高中的家長會,除了被綁票後的一百天,也記得應許每一個生日,且送的禮物都不帶重樣。
只不過一切都是保持距離的,一切都是淡淡的,關心點到為止,責罵點到為止。
最近那一次應允終于摔了應許的積木模型,也有別的原因,而且鬧成這樣,應允都沒有上手打過他,哪怕一次。
有時候應許會想他們不過是兩個陌生人,被命運的不可抗力安排在同一屋檐下,領了拙劣的父慈子孝劇本,絞盡腦汁、挖空心思地各自扮演,結果還是把劇本拉拉扯扯變成了個四不像。
應許承認,他更喜歡十九歲的應允,難伺候是難伺候了些,但至少這個應允同意讓他伺候。
同意讓他接近。
十九歲的應允像是一條蜿蜒不絕的溪流,他清澈活潑,帶着天然無害的濾鏡,願意讓應許接近試試深淺。但深淺又絕對試不出來,那溪流底下還暗藏漩渦,是應允對他隐瞞的千萬個謎團。
三十七歲的應允隐瞞得更多,留給應許的不過是陽光下僞裝成巍峨青山的影子,應許只能遠看青山蒼翠挺拔,卻沒有迷失其中的機會。
這讓應許想到了很古老的比喻,所謂父愛如山,他只有在學校組織的旅行裏去過全是高山的星球,近距離接觸到山峰。
他獨來獨往慣了,落地就自行導航尋找山裏的露營地,不與任何同班結隊。
明明人類的科技發達到可在上千宜居星球間躍遷,可謂捏住了宇宙神秘衣袍的一角,可當應許站在巍峨高山之前,仍然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他一直在往山上走,可是山卻一直矗立在他眼前。
就像是應允,就像是和他共同生活了三年的應允,無論他怎麽套好賣乖,應允永遠端着監護人的架子,與他不近不遠,與他不冷不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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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