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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應許不清楚自己是怎麽睡到應允床上的,誰讓他明明喝酒斷片還要被應允哄着喝,喝了小半瓶,借着酒勁被應允親了一口,亦或者是他把應允親了一口。
他大概是宿醉未醒,頭也疼得厲害,不願多思考,近乎鬧脾氣地纏到應允身上,問應允昨晚到底怎麽回事。
應允睡眼惺忪,回答他:“是我親的你,你就是個不會接吻的小孩子。”
應許不服氣,一口咬在了應允肩膀上,不知道為啥應允這麽困,被他咬着都能閉上眼睛睡着。
他啃了兩口沒意思,也只好窩應允懷裏睡了,待在應允身邊許是有些心理作用,他頭疼好受了些,順帶也忘記了自己為什麽心裏鬧別扭,這些天跟應允都不親近。
應允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呗,應允又不會害他。
所以等他倆把腦子睡清醒了,應允捏着自己肩膀,看到自己手腕上的咬痕時,他有些疑惑,但應許沒給他繼續疑惑的時間。
“應允,你不要我嗎?”應許可憐巴巴地問,瞬間眼眶發熱。
“我沒這麽說過。”應允反駁。
他神情很認真,這讓應許很高興,他擡手把自己的抑制貼撕掉,巴巴地把自己塞應允懷裏,“那你咬我一口,然後我們在一起吧。”
*
狻猊說應許失心瘋了,應許卻不那麽認為,他只是想通了,要接受應允的好意而已,不然這日子那麽難過,他一個人怎麽活下去。
應允果然也沒有遲疑,他只是笑了笑,低頭在應許腺體上落下一個吻。
“你昨晚被吓到了?”應允問。
“沒有。”應許嘴硬,他低頭蹭進應允懷裏,應允睡衣不是深V的款式,他蹭了一會兒,也只蹭到柔軟的料子,“我膽子那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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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就不會縮脖子了,你打小說謊都會縮脖子。”應允安撫地拍着他後背,想起什麽笑出了聲,“我失憶那會兒,你說你是我金絲雀,就下意識地縮了脖子。”
“不可能,我有始終注意儀态!”應許不服氣,“好歹是扮演金絲雀呢!”
應允一時語塞,給他後腦勺拍了一下:“我就不該多這個嘴。”
應許心裏偷笑,心滿意足地再把臉往應允胸膛裏埋,玫瑰的氣息撓着他鼻腔,他輕聲說:“應允,你跟那些人不一樣。”
“你也不會跟那些人一樣的。”應允說。
*
他們搜集情報的工作還在繼續,城裏除了“綠蟻”,還有三家類似的娛樂場所。
另外三家和“綠蟻”的定位不同,面積最大的那家是賭場,人流量也最大,應許擠在角落裏看散發着寶石光芒的機器人荷官發牌,他只聽懂了一部分規則,心想離他最近的這位,怎麽每一把都能摸到好牌。
應允穿梭其中,獲得了數條有價值的信息,他們回去後就鎖定了一位兩天後出發、私人飛船體積最大的公子哥,應允說見到這公子哥本人,發現他在最簡單的牌局裏,從沒贏過一把,但沒贏也很樂呵,大大方方地撒錢,是一個情緒穩定的好蠢人。
應許不太喜歡這個評價,畢竟他蹲守的賭桌,就是所謂的“最簡單牌局”,他連規則都沒完全搞懂,公子哥至少還能上手玩。
不過到底距離出發時間還有兩天,應允幹脆這兩天晚上帶着應許去另外兩家轉轉,說是繼續收集信息,但這些信息就是如今人類行星城的局勢了。
可惜烏有鄉位置太偏僻,被分配到這裏的士兵士官,家世最高的也只到第一星域的邊緣地帶,沒有一個是家住拱衛主星的天權、天衡、天樞三大行星,更沒有家住主星的──應許和應允純屬意外中的意外了。
所以應允收集到的信息,無非是一些少爺小姐們私生活的秘聞,他們是真來這裏混日子的,全然不關心星際社會如何運作。
不過,這也是當今行星城青年大多數人的現狀,不是所有人都降生于主星和其他三大行星,沒有那麽多機會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不危害社會都已經算家教得當,何況他們還不是在行星城混吃等死,而是來到了邊境,地點不同,意義自然也不同。
離開的前一天,應許和應允來到了最後一家,名叫“同袍”的酒吧,相比于前面幾家的喧嘩,這一家安靜得只有木吉他與鋼琴的輕音樂流淌,應許捧着一杯無酒精的烏龍茶,喝水吞咽的聲音都不敢太大。
但應允仍在繼續探聽消息,酒吧裏空間不大人也不多,應許和應允坐的這長條桌子旁邊就已經集中了酒吧大半的人員,這期間沒有人類調酒師服務員,只一個方塊機器人托着盤子緩慢地在長條桌子間移動上酒。
應允加入了身旁喝悶酒二人組的聊天,那二人似乎已經喝蒙了,沒注意到應允的突如其來,還順着應允的發問一唱一和。
其中一個深色頭發紮小辮的男子雙手捧杯碎碎念叨:“如果我出生在主星附近,我現在就是聯邦軍校的優秀畢業生,保底是個艦隊指揮官!”
“沒事,你現在保底一小兵。”剃寸頭的男子大力拍着辮子男肩膀,“小兵和艦隊指揮官的距離,只有十五個人而已。”
一支正規艦隊,包括指揮官在內共十六人。
破空艦隊如果沒有後來者加入,就是一支标準的艦隊配置。
“上戰場殺敵達到一定數量,你就能離艦隊指揮官越來越近。”應允貼心地給出安慰。
辮子男“嗷”了一嗓子,分貝高得突兀,給流暢的輕音樂背景添了抹瑕疵,而後他就被路過的方塊機器人電擊了小腿,聲音壓了下來,抽抽嗒嗒地說:“上戰場殺敵才是最過分的,我畢業的軍校壓根沒給我們做好實戰訓練,上戰場前最多和同學們打一打,用人類的思維去對付人類,但上戰場後發現對手完全沒有人類的思維。我連它們的幹擾素都預防不了,聽從指揮官指揮,還差點被那蟲子的腐蝕射線射穿腦子。”
其實應許想說,他就算是在聯邦軍校訓練,也只能和同學打實戰,不過有可能遇到像應許這樣的同學。
“破空艦隊那群家夥,真的還是人類嗎?我被一只與機甲等長的巨蟲糾纏,和它打得難舍難分,但他們中的有個綠色機甲,直接一箭射穿了蟲子的腦門。”
綠色機甲,估計就是楊林了,他機甲精衛的武器是弓箭。
“還真別說,當時那些蟲子都爬滿烏有鄉了,我們也打算放棄這裏撤回下一道防線,但他們就十六個人一支艦隊,怎麽能在短短二十四小時之內,将占領烏有鄉的蟲子全部殺滅且毫發無傷。”寸頭男也接過話茬,語氣感慨不已,“人與人之間的差別,比人與蟲族的差別還大,可破空艦隊到底是什麽來頭,連團長都不清楚他們的底細。”
“現在的烏有鄉很安寧呢,太空領域都不見有蟲族的影子。”應允淡淡地接了句廢話。
辮子男又嗷了一聲,再次被電擊到壓低聲音。
寸頭男替他說道:“所以我們才更不甘心,本來以為來到前線能做出些成就證明自己,結果發現前線的證明比後方更冷峻殘酷,更無能為力。”
“但你們還活着,還能在這樣安逸的地方喝酒。”應許忍不住開口,聲線冷硬。
那樣一支實力超然的破空艦隊,可是犧牲了不少人才培養出來的。
“那我們還能做什麽?喝酒都已經不算是拖他們後腿了。”辮子男說。
而且相比于其他三家的人,他們只在此處靜靜聚集,喝酒談心罷了,聲音大點兒還得被機器人電擊伺候。
“這仗不曉得還要打多久,有時候覺得活着也就這樣,死了也就這樣。”寸頭男苦笑說。
“您二位沒想過結婚生子麽?”應允适時地轉移了話題。
現在星際社會已經有很成熟的體外孕育技術,應許就是在生父生母都不知情的情況下誕生的,一般行星城的家庭都有兩個孩子及以上,類似于應許的養父母家,有的行星城的區域法律裏,還規定了居民們到達法定年齡必須結婚生子,且生子數量必須達三個。
結婚生子是迷茫的找不到人生價值的現代人,能夠體現出自身價值的又一路徑,即将自己的迷茫與不甘通過基因轉交給下一代,讓他們尋找解決問題的答案。
“我家鄉那邊倒有到法定年齡必須結婚的規定,不過因為我出來參軍,結婚年限調到了三十五歲後,三十五歲……如果那時候我還活着,就必須要退役了。”寸頭男說,聽得出來他對這一路徑沒有太多的厭惡,只有一種接受命運安排的淡然。
“我家那邊沒這規定,我打算打光棍到死,我活着就很窩囊了,怎麽可能讓小孩也跟着窩囊。”辮子男惡狠狠地咬牙,他大概是怕了電擊,說話刻意壓低了嗓音。
“也沒有很窩囊吧,每個行星城的物質條件都很優越,就算TA将來什麽都不做,躺床上過完一生都可以,現在這樣做的人也不在少數。”寸頭男平靜地說,“就算前線失守,蟲族大軍入侵,死亡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那你怎麽不提那些被蟲族傷到大腦,餘生瘋瘋癫癫癡癡傻傻的傷兵呢?聯邦養着他們,給予他們與他們家人豐厚的待遇,但與他們那些瘋子傻子有什麽關系?”辮子男咬牙切齒,“他們活也活不好,死也死不了,萬一人類敵不過蟲族,蟲族沒有給予人類瞬間的死亡,而是長時間的折磨,那你又如何自處?”
“我們管不到那麽長遠的事情。”寸頭男說,“而且也不是我們這種人能管得了的。”
“所以我才說,我們活得真他大爺的窩囊!”辮子男又被電了,他悶了好一會兒,一聲不吭。
和其他三個娛樂場所一樣,這裏燈光昏暗,沒人看清楚應許應允的臉,那天在綠蟻引起的轟動,到底沒有傳播太遠,不然應許不知道作為被這二人羨慕敬佩的破空艦隊成員,該如何回答他們二人殊途同歸的迷茫。
應許自己本就是迷茫的,哪怕有許多人的引導,但這許多人各有各的泥潭,他們沒能為應許指出一條明确的路,應許只好自己給自己找到行動的錨點,即為了應允的安危不顧一切。
應允是他愛慕并敬佩的人,他能感覺到應允內核的堅韌,應允從來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麽,自己這麽做是為了什麽。
為了大多數人,為了大多數連抱怨都無法出聲的人,為了死去的人,為了活着的人。
他們要結束掉這場長達百年的戰争,并在戰争結束後,清除掉這經年累月星際社會裏的腐敗和淤泥。
而僅憑他和應允還沒有那麽大的能量,但應許知道他們有同路的人,且有不少同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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