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常在河邊走

常在河邊走

邱池給明蔚安排的part只占到全曲的四分之一不到，剩下的就都是和聲。和聲的花樣無非體現在編排上，明蔚大致和她确認之後，就沒了其他問題，樂得清閑，是參加《N重唱》以來最輕松的一次準備。

在諸多向她遞來的橄榄枝中也終于有了幾個和她本行相關的，其中之一是給一部國漫唱主題曲。

人氣漫畫改編的動畫作品，神鬼志怪題材，核心是幾位主角的熱血冒險故事，動畫制作不像影視行業人多流程複雜，團隊那邊效率出奇地高，全曲早就制作完畢了，連主題曲相應的動畫片段都已經制作得差不多，只差歌手始終沒敲定，原定的另一位歌手近期聲帶狀态不好，《N重唱》裏明蔚難得換了非常規唱法展示過一次，被音樂人相中。

因此明蔚這邊剛應下來，那邊就發來全曲demo和譜子，約她時間錄音。

明蔚也很爽快：“就這周內吧。”正好這周很閑。

錄音室不在潞安，在另外一座城市，她抽兩天去錄完音回來，完全不耽誤這邊的進度，彩排也輕松上陣。

所有表演舞臺的彩排聚集在同一天，她和邱池的彩排一結束，冉疏也明顯看出問題，找個空當拉住明蔚問：“你們這首歌是誰分的part，你？”

“怎麽可能。”明蔚說來也覺得好笑，“邱池啊。”

冉疏撇撇嘴，她還以為明蔚轉性了，像她一樣想擺爛了。

“你就讓她這樣分？”

“我說不過她。”

“哈？”——她以前和明蔚作對的時候，怎麽不知道明蔚有這麽好說話？！

明蔚笑了下，壓低了些聲音：“用不着和她說。我不差這一個舞臺，又不吃虧，順水推舟罷了，她要撐得起來，當我給她做個人情，給後輩機會；她撐不起來，是自讨苦吃，一路靠別人喂着資源風風光光過來，總得長個教訓。”到了最後幾期，她明蔚也不可能被節目淘汰，進決賽是板上釘釘。

冉疏看了她一會兒，眼神複雜：“我沒想到你也挺壞的。”

“常在河邊走。”明蔚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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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先真挺想和邱池合作的，她不排斥帶新人，直覺她們兩個音色會很契合，甚至考慮和她一起發個單曲。不過現在看來，還是得等新人經點磨練。

明蔚和冉疏說了這幾句，餘光瞄見什麽，忍不住問她：“你經紀人怎麽老看我？”

冉疏詭異地沉默了一會兒，說：“你看錯了，她看的是我。”背後瘋狂地給朱枚打手勢，讓她走。

“真的嗎？”明蔚疑惑道，幸而也就疑惑了這一句，沒再追問。

冉疏暗中松一口氣。都是朱枚出的馊主意。

明蔚這幾天紅得無人能敵，朱枚盯着熱搜不知怎麽琢磨的，聯想到冉疏和明蔚自節目初期就被刻意高光的對照故事線，以及冉疏一通電話空降明蔚直播間的事，琢磨出了一個內娛常用手段，讓冉疏和明蔚炒CP。

先把熱度蹭上了，後期再切割提純一套流程，随便拉個演員經紀人來都會使。

但冉疏覺得尴尬，她和明蔚關系又不熟，趁着錄節目說上幾句話而已。

朱枚不在乎這個，節目限定也是CP，到時解綁更容易。

節目組默認邱池這麽胡來，彩排日也沒有人說一句，到了錄制當天，專業評審團卻沒放過她。

流程上每一組表演過後都會請專業評審團的評委們說幾句，現場會請5位評委依次發言，用作素材，節目成片的話一般只留一、兩位。

前一位評委對邱池和明蔚的表現進行了專業的評述，視角客觀中立，只說了一句“選歌看來是按照邱池的特色去選的”。

下一位就沒有那麽寬容了。

這位樂評人藝名蒙小藝，長發男子，憂郁長相，在網絡平臺上以兩項特點聞名，一是吐槽歌曲時言辭犀利刻薄，二是……明蔚死忠粉，自她出道起就開始支持，多年以來留下了數篇把大家咯噔咯噔逗笑的真情告白長文。

蒙小藝拿到話筒，矜持地咳了一聲。

明蔚對他有印象，多年前還曾經點贊過他誇獎她的微博（被蒙小藝截圖置頂至今）。《N重唱》他并不是每期都來，來的那幾期，發言給的意見都很到位，的确有幹貨，可能也是怕被網友扣帽子，節目裏沒有明擺着彰顯過對明蔚的偏愛。

“我想請問一下，純好奇啊，這場表演的選曲、唱段劃分、如何演繹，全都是由邱池你來決定的嗎？”蒙小藝問。

問句指向邱池，邱池自然地擡起話筒，道：“是的，沒錯，和明蔚姐商量過，她也都同意了。”

“是嗎？”蒙小藝皮笑肉不笑，“但恕我直言，這首歌聽下來的整體感覺，好像只有你一個人是主唱，明蔚一直在旁邊和聲吧？”

明蔚忍不住插了一句：“主歌我還是唱了幾句的。”

“是，我聽到了，只有四句。”蒙小藝說，“我想問邱池，是出于什麽考慮，這樣去進行分配？……是對明蔚實力的不認可嗎？”

“絕對沒有。”邱池反應很快地回了這句，頓了一頓，面向臺前，“我想我需要向各位評審和觀衆解釋一下，我對明蔚姐絕無半分不尊重的意思，我們舞臺的準備全都是共同商量過的，我是考慮到我個人風格更貼近這首歌曲，此前也演唱過幾次，更加了解，相比之下，明蔚姐其實不怎麽唱搖滾歌曲，所以我主動分擔了更多的部分。”

說錯話了，明蔚想，邱池不該提到她的。

果然，蒙小藝冷笑了一下：“我覺得這其中可能有什麽誤會？據我所知，明蔚出道專輯裏有一首《別給我電話》就是搖滾樂，甚至明蔚有很多個找合作樂隊做搖滾改編的舞臺，可能與大衆印象中明蔚的風格不太一致，但她很早就開始做過這些嘗試。邱池雖然是新人，但既然進入了這一行業，最好還是對同為女歌手的前輩多一些了解吧。”

他說完就自顧自坐下了，話筒順次交給下一位，沒有給邱池辯駁的機會。

都是能上節目的評審，眼色多多少少會看一些，下一位評審溫和地打起了圓場，還提了提明蔚，說她是不是這幾期積分較高，所以想休息一期，才讓出了更多的唱段。給新人展示的機會是好心，但歌手最好也要保持上進的态度。

轉眼成了她工作态度問題了，明蔚拿起話筒說：“我沒有不認真。”她的和聲全都下了功夫設計的。

“我不是說你啊。”那人開始打補丁，“只是一個建議，畢竟我們是競技類音綜，還是想看到更有野心的表現。”

明蔚煩躁地擰了下眉頭。

她還是學不會沉默。

于是她說：“那就請期待我下次的演唱吧。”

她語氣冷硬，那評審愣了愣，蒙小藝反倒是在旁邊笑了。

這場錄制結束後，明蔚直覺邱池的事還沒結束，次日果然收到條消息，節目總導演發的。

【明蔚，有沒有時間聊一下？】

她和節目組遲早要有一次正面談話，她回了個好字。

總導演姓吳，此前為了請她親自和Raymond通的電話。明蔚此前沒有接觸過他，她先前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參與的潞安臺節目，總導演已經跳去網絡平臺了。

約在潞安臺的辦公室。吳導看到明蔚時友好地笑了笑，問：“Yvonne今天不在？”

“她這兩天在北京。”

時值八月底，下半年多個晚會都要開始拟定商演嘉賓，Yvonne走動得非常勤快，為奇跡娛樂的藝人們謀求曝光。明蔚身價水漲船高，炙手可熱，邀約自然不少，Raymond暗示她順帶着推幾個奇跡的後輩。

在餐廳碰到沈遐實屬偶然，後者大概剛結束一場飯局，從包廂裏出來，和身旁另外幾位随口寒暄着，視線随意地看着別處，神情帶着一點不着痕跡的厭煩。

四目相對的時候，沈遐先出了聲，揚手說“Yvonne姐”，對旁邊幾位簡略說了句什麽，然後徑直向她這裏走來。

Yvonne向他打招呼：“好巧，你也在北京。”

“談兩個項目的發行。”

話說得輕描淡寫，一個是正在備案的懸疑劇，這個倒還好；另一個是成片已送審的民國劇，班底好投資大，陣容也閃亮。本來已經過了預審，這個月新出了個規定，劇情正好踩線，過審一時間又變得困難重重，涉及一整條故事線，導演那邊不想改，沈遐兩頭溝通，光是提起就心累，只一筆帶過，問她，“你忙嗎？”

“還好，我等人。”不小心提早太多，而且要接洽的那幾位領導貌似堵在路上了，估計還得等蠻久。

Yvonne見他往自己身後張望，提醒，“明蔚不在，她在潞安。”

沈遐竟然像是稍微松了口氣：“剛好我有點事想問你。”

Yvonne隐隐有不好的預感。

七年前她得知明蔚在和沈遐戀愛後，私下約見過沈遐一次，為的是明裏暗裏敲打他。沈遐大抵猜出她意圖，表現得很好說話，神情誠懇，眼神認真。

詭異的是，眼前的沈遐按理說記憶和當初一致，給她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沈遐看着Yvonne的目光很淡，唇角也微微含笑，Yvonne卻無端感覺腳底有點涼氣往上蹿起，總覺得他身上散發着陰沉氣場，把人往水裏拽。

沈遐說：“明蔚和潞安臺結怨，起因不止網上說的那一件事吧？”

用的是問句，語氣已經十拿九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