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04

胡照照站在那裏，手握成拳，四根手指把大拇指吞出去又吐出來，來來回回兩次，他才終于敢說出來，“是，我想辭職……”

陸霁：“坐下說吧。”

胡照照挪動腳步，坐在離她有一段距離的單人沙發上。

“是工作上有什麽問題？”她盡量耐心地問他，實際上她的心情并不像語調這般平靜，這兩天的夜晚又熱起來了，房間裏幹燥不已，連帶她自己也有些焦躁。

“工作上沒有問題，是我想回老家發展。”

“老家，有這邊好嗎？”他家在鄰市，算是二線城市，而岚市是一線城市，發達程度在全國數一數二。

“這邊好”，他很乖地答複，“不過，在這裏生存壓力比較大……”他看了眼陸霁，女人拿起杯子，勺子在杯子裏攪拌一圈，聽到他停下，女人也擡眸看了他一眼。

于是胡照照只能硬着頭皮說下去，“在這裏，我可能一輩子都買不上房子……而且，我、我還有個妹妹，我回去能幫襯一下。”這理由早就編好，在腦海中過了無數遍，可因為是正式說，他緊張到打磕巴。

陸霁放下勺子，勺柄和瓷杯相碰，叮地一聲，她疑惑道，“妹妹？”

“嗯。”

“你妹妹不是剛考上岚大，需要你回去幫襯什麽？幫她在鎮上找個對象？”

胡照照：“……”

他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下面的話他不是沒準備，而是他知道說了也沒用。

一般家裏有女孩，女孩又是妹妹的，會受到家裏更多的疼愛，妹妹胡晴晴出生後，胡照照的父母倒沒有明顯的偏心，但胡照照受父親影響，心甘情願為家庭多付出，他來岚市，是因為妹妹鐘意的大學在岚市。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妹妹能走出小鎮，留在岚市。

他找這個借口乍一聽沒什麽問題，有問題的是他低估了陸霁的背調能力和記憶力，他認為陸總不會知道這些，也不會關心這些。

現在他發覺，他在她面前如同透明，所以下一段理由沒有說的必要了。

“房子的事我來解決，你妹妹那邊，等她畢業後再說，能考上岚大，想必十分好學，用不上你幫襯。”

胡照照挺直的背僵住了，臉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看來陸總是不打算批準他的辭職報告了。

怎麽辦？留在她身邊，打掉這個孩子？

一想到“打掉”這個詞，胡照照的心就像被刀割過一樣疼。

他做了一個月的思想鬥争，成宿成宿睡不好覺，不敢告訴別人這件事，也不敢和任何人商量，就自己一個人煎熬着，痛苦着，鼓足了此生最大的勇氣，做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決定。

現在，這個艱難的決定就這麽輕易要被推翻嗎？

胡照照百感交集，這幾日他掙紮的痛苦感受突然被放大，狂風一般卷起這一年多日夜兼程的愛慕，交織成一張大網，将他裹緊。

他說不出一句話，因為他一張口，必然會流下淚來。

陸霁端詳着呆住的男人，是她說錯了什麽嗎，他的臉上為何是無助的神情？眼神還泛着一層水光。

還有，這仔細一看，一個月不見，他怎麽瘦了好多？

陸霁想再跟他聊聊，讓他有話直說，是不是還有別的難處。

可還沒張口，男人突然站了起來，“不好意思陸總，我去趟衛生間。”

沒等她說什麽，胡照照快跑着去了次卧的衛生間，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