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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夕陽西斜, 汽修廠的水泥地面鋪上了一層金黃。

從地溝槽看上去,因卡車遮擋,夏樹并看不到易年, 只聽見保欽元拖來了汽修廠唯一的一把實木椅子招呼他坐下,又給他倒了水。

通過地面上被拉得很長的影子,大概可以推測出易年所在的位置就在卡車車頭右前方。

洗車房騰開,保欽元向易年介紹洗車檔位:“哥,這是價格表,我們洗車有标洗普洗和精洗,你看你要洗哪種?”

“标洗就是只洗外觀,普洗的話會簡單清洗腳墊內飾還有輪毂, 精洗……精洗我估計你等不了那麽久,現在快七點了, 洗完都十點多了。”

“精洗。”

夏樹:“???”

易年的聲音一出, 起子直接從夏樹手上掉落。

什麽?易年要精洗?

那就意味着,他還要在這裏待至少三個小時?

他故意的吧……

其實收尾工作用不了五分鐘, 只需要檢查一下螺絲等配件是否固定住就行。

檢查完車底,夏樹單腳踩着一個臺階,一只手順勢杵着膝蓋, 另一只手反叉在灰色工裝腰間。

想了想, 不對啊!在自己地盤有什麽好扭捏的!

不就是喝多了而已, 誰還沒個喝多的時候,開酒莊的人自然知道酒精的威力, 他總不能揪着這事說一輩子。

夏樹挺直腰杆,拍了拍手上的灰, 一步一步踏上了地溝槽的樓梯,朝着車頭走過去。

車頭右前方, 深邃的金紅色餘晖中,易年交疊雙腿坐在紅漆斑駁的實木椅上。

逆着光,夏樹在虛幻的光線中與他對視。

他穿着一套充滿質感的炭灰色西服,平整的肩袖,後頸極度貼合,優雅的收腰弧度,再配上長尖領襯衫和精致的王子結,看上去就一個字——貴。

夏樹撐了撐自己的工裝衣擺,眉眼輕揚:“你怎麽找到這兒來了?”

易年放下交疊的腿,站了起來,朝夏樹緩緩走了幾步。

夕陽輕晃着夏樹的眼睛,他走到近處時,才看見他清亮底蘊含的明顯笑意。

“之前常走的那條路在修,換了條路走,看見個汽修廠,正好想洗個車就開進來了,沒想到這裏是你開的廠。”

羅超正從院子中央将邁巴赫挪到洗車房,夏樹從車頭到車尾看了個大概。

“這麽幹淨,還要洗?”

邁巴赫看上去比她的臉還幹淨。

易年也看了一眼邁巴赫:“幹淨嗎?”

夏樹:“……”

易老板高興就好,車子幹淨,洗起來倒還省事了。

夏樹偏頭指向實木椅,“你過去坐着等。”

“不用,我不累。”

“我管你累不累,你別站這擋着全世界好嗎?”夏樹一只手拍了拍卡車頭,“我要挪車。”

易年看了眼夏樹身旁的龐然大物,不由自主地想到,這個小小的身軀還真是驚喜不斷。

夏樹坐上卡車駕駛座,啓動車子,難聞的柴油機尾氣迅速在院子蔓延開。

她下意識探出上身看了眼易年,這個味道,估計他聞不了。

于是她輕輕地踩踏油門,盡可能地減少尾氣排放。

将卡車移到院子一角,夏樹準備打電話通知卡車車主機油已經換好。

才按了撥號,一輛冰莓粉Taycan突然橫停在了汽修廠門口。

夏樹叫了保欽元一聲,眼神示意他去看看怎麽回事。

保欽元還未走到車旁,後排就下來了一個女人。

女人穿着一套鑲嵌珍珠和閃鑽的套裝裙,手上提着一個愛馬仕包,腳下的高跟超過了十公分。

臉上的妝容精致貴氣,樣貌比各種網紅要出色些,這張臉,總感覺有點眼熟。

但緊接着,她的動作,讓夏樹覺得不太舒服。

李若爾眉頭緊皺,用袖子遮住口鼻,一臉嫌棄,像是地上有髒東西一般,時刻注意着腳下,蹑手蹑腳地往裏走。

她并未搭理迎面而來的保欽元,徑直朝着易年走過去:“易年!你開這麽快幹嘛?楊師傅快把喇叭都按爛了,你沒聽見嗎?”

這時候卡車司機正好接起電話,夏樹沒注意聽易年和女人的對話,只注意到易年臉上一改之前笑意,變成不耐煩。

卡車司機在電話裏說他今晚喝了點酒,能不能先把車子停在汽修廠,隔天早上再來開,夏樹說最近汽修廠生意好,進來的車子多,只能讓他免費停到明天中午。

挂了電話,夏樹打算去地溝槽将工具收起來。

才一下車,就聽見女人追問易年:“你難道沒聽見易爺爺的話嗎?”語氣咄咄逼人。

見狀,她沒從車前走,而是從車側面繞過去。

易年沒回話,只聽那女人又說:“反正現在所有人都覺得我跟你的事是板上釘釘,你要逃避也沒用。”

易年:“李若爾,我說你能不能別異想天開!”

難怪覺得女人面熟,原來她就是夏樹當年的大主顧李若爾。

夏樹的第一反應是覺得易年有點慘,被同一個女人糾纏那麽多年。

但是回過頭想想,她還挺佩服李若爾,居然锲而不舍地“追”了易年這麽多年,從她所知曉的十五歲到現在,至少也有十年了。

走到地溝槽,夏樹朝着兩人的方向看去,易年坐回了實木椅,李若爾則是懷抱雙臂站在他正對面。

李若爾:“不是我異想天開,是易爺爺親口說的,祖母身體不好,需要你結婚沖喜,爺爺和祖母一直對你那麽好,你難道要違背他們的意思?”

易年未回話,而是将視線掃到了地溝槽。

與他對視了一瞬,夏樹彎下腰撿着地上的工具。

聽到這裏,夏樹大概是懂了,家裏要讓易年結婚,然後李若爾的意思是易年現在除了她別無選擇。

李若爾繼續用易年爺爺和祖母來脅迫易年,很明顯,這個女人想占有易年的心,相比十年前不遑多讓。

易年的語氣寡淡到了極點:“你能不能別煩我?”

夏樹收拾好地溝槽的工具起身,又聽見李若爾篤定地說:“不能!反正你要結婚只能跟我結,這麽短的時間內,我就不信你還能找到其他女人跟你結婚。”

“離陽資本圈子裏的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歡你,只要我不同意,沒人會跟你結婚的,如果有人敢,那她家別想在離陽做生意了。”

此刻李若爾的語氣變成了十拿九穩。

夏樹從地溝槽沿着地面看了眼李若爾的背影。

倒不是她愛在背後嚼舌根,只是不遠處這女人實在是連背影都很刁蠻。

此刻易年看上去雖然平靜無瀾,對李若爾視若無睹,但她真的挺同情易年。

如果按照李若爾所說的,沒人會跟易年結婚,只能跟她,那他今後指不定要被她逼成什麽樣。

不過這也不是夏樹該操心的事,她想這可能就是有錢人的煩惱吧,連婚姻都不能自主選擇。

拿着工具離開地溝槽,夏樹環視一眼汽修廠,羅超在洗車,保欽元早就識趣地閃到洗車房幫忙,這個劍拔弩張的場景,她也不便繼續待在外面,要是被李若爾判她個偷聽的罪,那多冤枉。

她正準備進裏屋軋賬,男人凜冽低沉的聲音突然想起:

“白眼狼。”

夏樹腳下一頓,這三個字只能是在叫她吧。

但他這個時候叫她幹嘛?

她微側着身子站在原地,易年再次開口:“有沒有興趣再掙個外快?”

夏樹讪讪回頭,易年的視線落在她身上,李若爾也朝她看過來。

怕被李若爾認出來,引發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夏樹擡手抓了些碎發遮住半邊臉:“幹嘛?違法亂紀的事我可不幹!”

可別說是他不想打女人,所以要讓她動手處理李若爾吧!

夏樹餘光看向那邊的兩人,易年從實木椅上站了起來,從李若爾面前經過,眼風都沒掠過。

他徑直走到夏樹年前,斂下眼眸,喉結滑動了一下,片刻後,悠悠啓唇:“跟我結婚。”

夏樹:“?”

沒聽錯吧?他說的賺外快是跟他結婚?

她凝眉看着易年,又迅速瞥了眼李若爾。

李若爾抱着雙臂,嘴角挂着不屑一顧的笑,易年為了躲她,随便拉個陌生人,就說讓人跟他結婚?

她倒想看易年如何收場。

通過李若爾臉上的表情,夏樹猜測易年大概是為了堵李若爾的話,才會當着她的面問夏樹要不要跟他結婚賺外快。

夏樹又将視線落在易年臉上。

易年輕輕地揚了下眉,他的意思,應該是在讓她像原來一樣幫忙應付李若爾。

說賺外快可也能是想表達,如果她幫忙應付了李若爾,就可以給她點好處。

李若爾有多難纏,夏樹自然是知道的。

易年今天接任儀式還跑了出來,難說就是為了躲她,只不過沒躲成,還是被找到了。

猶豫須臾,夏樹想,好像這個忙也不是不能幫。畢竟人家才幫她走關系去看了夏林的比賽。

她把工具規整地放置在一旁,清了清嗓,仰頭對着易年的眼,面無表情道:“好啊,結呗!”

話音一落,易年的眼眸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柔亮光澤。

怔楞片刻,易年牽起夏樹的手,揚在半空,對李若爾說道:“這沒你的事兒了。”

李若爾鄙夷地掃視夏樹,完全不把這個穿着廉價工裝,灰頭土臉的女人當成威脅,只是看那兩只緊握的手不順眼。

她哼笑一聲:“沒事,還有三個月呢,你最好能在三個月跟人把婚結了,不然就只能來找我咯。”

說完,李若爾踩着高跟坐回了Taycan後座。

停在汽修廠門口的車子開走,夏樹仍在愣神。

準确來說,從她的手被易年牽起來那一刻開始,她就是懵的。

他的手掌稍寬,手指白淨修長,手上的皮膚光滑柔軟,十指緊扣在一起,伴随着逐漸加快的心跳,萌生出來的,是一種從未有過且描述不清的感覺。

“說話就說話,動什麽手啊,”夏樹将易年的手甩開,半開玩笑的語氣,“有肢體接觸,這可是另外的價格。”

不知不覺,夕陽已經完全消失在天際,暮色四合,夏樹走到旁邊推了汽修廠的燈閘。

燈光打開,夏樹看見了易年耳廓有些泛紅,他的指縫也沾上了原本在她手上的黑色油垢。

夏樹的心跳平複了些,抿了抿唇,偏頭指向旁邊的洗手臺:“那邊可以洗手。”

易年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污垢:“沒事。”

夏樹:“那你再等會兒,車子不髒,應該用不了三個小時。”

易年:“走吧,找個地方坐下來談一下。”

“談什麽?”

“價格。”

“什麽價?你在說什麽啊?洗車嗎?那個單子上有啊,熟人最多只給你打八八折。”

易年下巴稍擡,臉上嚴肅:“我是說,跟我結婚的價。”

“哦,你說這個啊,不用客氣,就順嘴幫個忙而已。”

易年:“我說的是,結婚,你剛剛不是答應我了,跟我結婚來賺外快!我沒有開玩笑,是認真的,現在我想我們應該先談一下價格。”

夏樹:“???”

“你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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