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28章 第 28 章

這場雨像是在故意跟夏樹作對, 當易年額頭突然貼近時,居然毫無預兆地停了。

說好的連下兩個半小時呢?天氣預報這麽不準?

他靠過來的那一瞬間,夏樹全身上下所有細胞在同一時刻全部收緊, 不過兩秒,那些細胞又全部膨脹,身上起了一層雞皮。

腦子一片空白,末梢神經也失去控制,手中的折疊傘傘把朝上,猝不及防掉落在地。

沒了傘的遮擋,灰色天空亮了一度。

距離挨得太近,夏樹的眼睛只能看見易年的嘴唇, 幾乎沒了血色。

淋過雨,觸覺失調, 她沒能感受到易年額頭的溫度, 憑着他發白的嘴唇判斷,應該是生病了。

那一刻夏樹的心裏很亂, 想将他推開,又顧及太多。

比如他們即将到來的婚姻關系;比如他熬了一夜後還發着燒的身體;比如他幫她換了車胎還淋了雨。

再比如……與易年重逢後時常打破常規,加速跳動的心髒。

易年發絲上的雨滴順着她的臉頰下滑, 直至她的下颌。

酥酥癢癢的, 夏樹擡手抓了抓臉, 易年在這時候直起了身。

“要,要怎麽照顧啊?”

短短幾秒, 面前這張臉,由遠到近, 又由近再到遠,使得夏樹的目光有些躲閃。

“發燒, 不嚴重的話,不就是吃完藥蒙頭睡,要是嚴重了,直接上醫院就行了,吧。”

并非夏樹刻意推辭,只是她以往發燒的時候,都是吃了藥悶頭睡一覺,第二天再起來接着幹活。

發燒在她看來,并不算是多麽大不了的事。

易年輕扯一邊嘴角,怪腔怪調地說:“是不是還得叫我多喝點熱水?”

“對,熱水……算了,還是喝冷水吧,喝冷水喉嚨會更舒服點。”

“白、眼、狼!”他抿了抿唇,忍了許久的悶笑從嘴角溢了出來,“我跟你都要結婚了,你覺不覺得你這話說的像……”

“像什麽?”

“渣女!”

“……”

渣女?她什麽都沒幹,怎麽就渣女了?渣他什麽叫?

“你有病吧易年!”

他真的有病,發燒把腦子燒壞了。

“不是嗎?”易年收了手中的雨傘,“如果這話換成一個女孩說,她說她生病,然後男生只叫她喝熱水,這不是就是渣男?還是你覺得熱水包治百病?”

“……”

夏樹眉頭凝起:哈?

好像,還真是,網絡上的渣男語錄,她刷到過,“喝點熱水”等于“渣”。

“為了你這個戶口,我昨晚跑了一晚上,早上去到你的鑫鑫汽修廠,想着先眯一會兒,眼睛才閉起來就聽你那大鐵門咯吱一聲,現在陪你來這裏賺錢,不,輪胎是我換的,我幫你賺的錢,身上淋濕了不說,還發着燒,叫你照顧一下怎麽了?”

“對了,你那大鐵門,”易年偏頭垂着眼,臉上有些嫌棄,“聲音也太響了,我這車這麽好的隔音都隔不住。”

易年的語調極其散漫,似乎想将一切矛頭都推向夏樹。

可這又不是她逼他做的。

看房白天不行?非要晚上。

看完了回家睡不行?非要跑到汽修廠外面。

來這裏讓他在車上等着不行?非要下車幫忙。

夏樹想回怼他一句“這不是你自找的嗎?”,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這話一說,又得背上“渣女”的鍋。

“行行行,都是我的錯,我去照顧你行了吧,”她瞟他一眼,嘴裏絮絮叨叨,“看你這刻薄的嘴臉,哪像一個紅酒莊主,哪像一個老板。”

說完,夏樹撿起地上的傘,收了傘便朝着車子駕駛室走。

易年跟着她的腳步往駕駛室去,先她一步開了車門,将手扶在門框上:“嗯,你知道的啊!”

“知道什麽?”

“我只是個……”

他的眉頭慢慢挑起,臉上紅潤許多,看不出病态。

“酒水銷售。”

“……”

“起開,別擋我開車。”

易年頭輕輕移偏:“你坐副駕去。”

夏樹拉着他的潮濕衣袖,一把将他從車門前扯開,利索地坐上駕駛座:“不是你讓我照顧你的,我不得好好伺候,當爺一樣伺候,怎麽敢讓你開車啊。”

-

易年家離易雯溪家不遠,也在富人區。

進門後,他從玄關鞋櫃拿了一雙男士拖鞋,規整地放到地上,說他家只有男款,讓夏樹将就着穿一下。

夏樹坐到換鞋凳上,随口一問:“怎麽只有男款啊,那別人來了怎麽辦?”

“嘶,你把我當什麽人了!”易年停下換鞋的動作,眸光微冷道,“我不是只有現在才單身,這麽多年一直單着,懂嗎,一直單着!連女人的手都沒牽過,怎麽可能帶女人回來,我很潔身自好的好嗎?!”

“……”夏樹曲着手指抓了抓脖子,“我,有說你不潔身自好嗎?你反應這麽大幹嘛,吃炸藥了?還是做賊心虛了?”

還生病呢,跟她鬥嘴時可是一點也看不出生病的樣子。

“不是你問我,只有男款拖鞋,帶別人回來怎麽辦。”

“我是指,”夏樹無語地笑了,“你媽媽你姐姐之類的家人,或者是女性朋友什麽的。”

“……”

易年眼睫微擠,将頭別到另一半,輕咳了一聲,“她們不會來,這裏沒有女的會來,阿姨來打掃衛生和做飯都是自帶拖鞋。”

“不過,不對吧!”夏樹換好拖鞋起身,“你說你連女人的手都沒牽過,那你在一些重要場合不跟女的握手?”

易年站着換好拖鞋,斜靠在鞋櫃上,姿态慵懶:“喂,你要這麽咬文嚼字就沒意思了。”

夏樹眉眼微動,擠出一個敷衍的表情:“不是你先咬文嚼字的嗎?我就說個別人,你非自己說是女人。”

夏樹話音剛落,易年就朝她走過來。

男人斂着目光,神色淺淡,随着兩人距離拉近,夏樹下意識向後退,整個人靠在了牆上。

他站在她面前,眼睫低垂,伸出一只手去關門,另一只手穿過她的肩頭,杵在了牆上。

“你不知道牽手和握手的區別?”

“你真的好土!”夏樹眼睛眨巴幾下,打掉了他杵在牆上的手,“怎麽老是玩壁咚!”

夏樹的反應似乎在易年意料之中,他身體站直,正要把雙手插到兜裏,想到夏樹說的死裝,又把手垂在身側:“雙手插兜也不行,壁咚你也說土,那你教教我,玩什麽不土?”

“易年!”夏樹抱起雙臂,搖着頭鄙夷地嘆了聲氣,語重心長道,“我真覺得你有點神經!不僅神經,還有大病!簡稱神經病!”

“我——”易年被氣得一時語塞,朝上吹了口氣,“我說你為什麽老要罵我啊?我真的有這麽差嗎?”

“我說錯了嗎?”夏樹嘴巴撅着,陰陽怪氣地搖頭晃腦,“自己一邊在那裏說,哎呀,病到需要人照顧啦,一邊又在這裏精神抖擻地發着情,你說你不是神經病是什麽?”

“!!!”

易年:發,發什麽,情?*

-

夏樹撥着稍潮的發絲往易年家客廳的方向走:“廚房在哪,我随便給你弄點吃的墊墊肚子,你去把藥找出來,吃點東西再吃藥。”

“不用弄,吃的來的路上我點了,應該快送到了。”易年走到夏樹面前,擡下巴指向沙發,“你坐着等我一會兒。”

幾分鐘後,易年抱着幾件衣服重新回到客廳,讓夏樹挑件合适的換上,把身上的濕衣服拿去烘幹。

夏樹挑了件寬松白T和一條帶抽繩的運動短褲去衛生間換。

易年一米九幾的個子,T恤穿到她身上直接快到膝蓋,他的衣服上還有一股淡淡的香氣,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樣,好像是薰衣草和留蘭香的味道。

衣服穿好,她把頭發吹幹披在肩上。

因為時常把發髻盤成個丸子垂在腦後,不盤的時候,發絲會微微彎曲,此刻柔軟的發絲為夏樹平添了幾分溫婉。

夏樹的長相清麗精致,屬于靈動可愛那一挂,但她沒表情的時候眉眼間又自帶了三分涼薄。

給人的感覺像是一只獅子幼崽,看上去軟軟萌萌,想上前摸摸她的頭,抓抓她的下巴,但獅子終究是猛獸,身上那一股與生俱來的冰冷氣息總是拒人于千裏之外。

走出衛生間時,易年站在餐桌旁,桌上已經擺好了食物,夏樹湊過去看了一眼,雲澗食府,是易雯溪的會所送過來的。

此時已經接近12點,看見食物,夏樹口中瞬間生津,沒跟易年客氣,拉開椅子坐下就開始吃。

夏樹食量不大,她比易年先吃完飯,就去接了杯水放到易年面前。

“你家藥放哪了,我去幫你拿。”

“我家沒藥。”

“沒藥?你逗我吶?”

夏樹本想着說易年兩句,為什麽沒藥不提前說,那樣可以在來的路上就買,但她先伸手背摸了摸易年的額頭。

還再發燙。

她拿起手機打開外賣軟件,斂了幾分音調,“給我個你家的具體位置,我點外賣。”

“不用,我平時不吃藥。”

“可你還在發燒!”

易年放下筷子,懶散擡眼:“感冒發燒,吃了藥七天能好,不吃藥一周能好,所以我從來不吃藥。”

“……”

夏樹擠着眉頭,氣呼呼地把肩上的發絲往後背一撥:“那你不是給我沒事找事嗎?!既然什麽都不用我做,叫我來照顧你什麽?”

“我要睡覺,你得陪着我。”

“???”

還陪他睡,這多少想得美了點吧!

夏樹不露喜怒睨着他。

“你知道的,我怕鬼,”他一本正經,“每次發燒旁邊必須有點人氣,要不然病不會好。而且今早上還被你的鬼——”他的聲音頓住兩秒,“被你開門的聲音吓到了。”

“所以,你必須負起這個責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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