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過去

第40章 過去

溫榮生報紙看得不仔細, 憤而離去前沒看到壓在下面報紙頭條,所以并不知道溫嘉棟失去生育能力的事。

不過溫月為了把事情鬧大,早讓系統準備了好幾份證據投遞給各大娛樂報紙。

這些報紙收到投稿後, 第一時間刊登出來還不夠, 各家報業都派了人早早來到白加道三十六號盯梢。

首富繼承人是同性戀,還玩到失去生育能力可是大新聞, 他上位後可是會關系到上萬人生計的。所以能被派來采訪溫家人的, 基本都是部門精銳, 經驗豐富得很。

這不,溫榮生和保镖乘坐的一排轎車剛出去,守在外面的記者們就第一時間認出了車裏坐着的人是誰。

然後有人拿起話筒, 有人舉起喇叭, 沖到車前扯着嗓子争先問:“溫先生, 請問您知道獨子是同性戀的事嗎?”

“溫先生,溫嘉棟騙婚是聽從您的安排嗎?”

“溫先生, 聽說您兒子在英國這幾年玩得特別開, 以至于失去了生育能力,請問您知道這件事嗎?”

“溫先生,如果您兒子确定不能生,您考慮将家業傳給其他人嗎?”

溫榮生現在聽不得“同性戀”三個字, 本來打算讓副駕駛上坐着的保镖聯系前面的司機,不管記者直接開走。

結果吩咐剛出口, 就聽到了記者喊話溫嘉棟不能生的事,聲音瞬間消失, 臉色也一點點沉下去。

保镖還等着他的吩咐, 見他黑着臉不說話,遲疑片刻問:“溫先生, 我們是不管記者,直接開出去嗎?”

“不,調頭回去。”

“可……”保镖擡頭看一眼圍在車外的人,心想這狀況,掉頭回去恐怕比開出去更難。

溫榮生卻像是壓不住憤怒,已經吼起來:“我讓你調頭!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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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發飙,保镖不敢多說,應了聲是後用對講機通知前面的保镖調頭。

記者蜂擁不肯撤去,調頭速度很慢,但後座的溫榮生沒有催促,他整個人像是陷入了沉思,直到手機鈴聲響起。

是公司的董事。

看清號碼的瞬間,溫榮生就猜到了對方的來意,接通後果然在旁敲側擊打聽溫嘉棟能否生育,并對此抒發惋惜之情。

溫榮生嘴上敷衍過去,心裏卻在冷笑。

他知道這些人心裏肯定在笑,笑他聰明一世,卻在兒子身上翻了跟頭。也笑他打下這麽大家業,卻要後繼無人。

對他們這樣的家庭來說,同性戀是大事,但又不是那麽大的事。

他們這些富豪,哪個不是看着光鮮,背地裏一堆烏糟事?只要有錢,什麽都能壓得住,也什麽都能買得來。

但繼承人不同。

再有錢也不一定能培養出完美繼承人,再有錢也不一定能生出好兒子。

溫嘉棟的能力,夠不上完美繼承人,但他命好,成了溫家下一代唯一的男丁。所以哪怕他能力不夠出衆,溫榮生要培養他,公司裏那些股東董事也沒人敢二話。

但以後就不好說了。

如果失去生育能力只是謠言還好說,現在安排溫嘉棟結婚,兩年內生個孩子,到時候謠言不攻自破。

可如果謠言是真的,溫嘉棟真的不能生,讓他繼續占着繼承人的位置,公司裏那些股東肯定不會答應,甚至還會蠢蠢欲動。

結束這通電話,又有幾個電話進來,都是跟他一起創業多年的老夥計,他們也都看到了報道,對謠言深感憂慮。

雖然溫榮生今年才六十一歲,身體看着也不錯,這兩天接連收到壞消息也沒氣到心口痛。但人到了年紀,就算平時看着好好的,也說不定哪天就睜不開眼了。

到時候溫嘉棟不能服衆,溫家怕是要亂。

溫家是麗榮集團的最大股份,溫家亂了,公司估計也要亂,他們這些老人也要受影響。

對着老夥計,溫榮生沒有太敷衍,說自己現在還不清楚具體情況,過幾天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複。

溫榮生一力創辦麗榮集團,在公司裏無人可比,他這麽說了,電話那頭自然不好再說別的,于是痛快收線。

接連幾通電話,讓溫榮生心力交瘁,進門後沒去找溫嘉棟,而是在客廳沙發坐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陳寶琴得知溫榮生回來了,趕忙拉溫嘉棟來繼續求情。

但此時的溫榮生不想再聽他們多辯解,擡手制止他們的哭訴說道:“我會聯系醫院,你下午過去做個身體檢查。”

雖然溫榮生沒指名道姓,但已經看到報道的兩人不用動腦子,就知道他這話是對誰說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溫嘉棟仿佛受到了侮辱,大聲喊道:“爸!我身體沒有問題!”

陳寶琴連忙附和:“是啊,那些都是報紙亂說的,嘉棟身體好好的,怎麽會不能生呢?榮生你可不要聽那些狗仔胡言亂語啊!”

“是不是亂說,檢查結果出來不就知道了。”慢半拍收到消息下樓的溫嘉琪跳出來說。

陳寶琴向溫嘉琪投去憤怒的目光:“嘉琪!這裏哪有你說話的地方!你趕緊給我回房間去!”

溫嘉棟也捏緊了拳頭,怒視着溫嘉琪。

但溫嘉琪現在可不怕他們,施施然坐到溫榮生對面的沙發上,撇一眼母親和弟弟說:“這裏為什麽沒有我說話的地方?難道我不是家裏的一份子嗎?以前嘉棟是家裏唯一男丁,地位特殊也就算了,現在他都不能生了,還不如我呢!至少我能招贅,生一個姓溫的孩子,是吧,爹地?”

溫榮生不想搭理溫嘉琪。

如果溫嘉棟真的失去了生育能力,走投無路之下他或許會同意讓女兒招贅,但在結果出來前,他絕不願意去考慮這一條路!

陳寶琴則聽得大驚,她沒想到自己這個女兒心思居然這麽大!竟然盼着弟弟失去生育能力自己上位!

可她也不想想她憑什麽上位?

憑她那水出來的學歷,還是憑她那空空的大腦?

溫嘉棟安然無事,他們這一房還有贏的機會,如果他真的不能生,他們這一房能拿什麽跟大房三房鬥?

溫嘉棟也是一臉震驚,他自覺對這個姐姐不錯,卻沒想到當他出事,她不但沒有幫忙,還恨不得上來踩一腳。

離得這麽近,溫嘉琪當然看到了陳寶琴和溫嘉棟臉上的震驚,但她心裏沒有一絲一毫愧疚。

她又不是沒為溫嘉棟打算過,當初會和林永康結婚,就是看中他船王長子的身份,希望聯姻後能助溫嘉棟一臂之力。

可林永康坐牢,她離婚後,她媽咪每每提起她的這段婚姻都毫無心疼她的意思,還責怪她當初太沖動,挑了這麽個人。

溫嘉棟雖然沒說這種話,但她離婚,他也沒說從英國飛回來安慰一下她。

之前陳寶琴說他工作忙回不來,她信了。

可現在看新聞,他哪裏是忙得回不來,怕是都把時間花在了和男模鬼混上!

前幾天和溫月發生争吵也是,這兩個人不但不幫她,還都責怪她不會說話,她被扣了零花錢,陳寶琴還說她該的。

現在回想起來,溫月那人雖然讨嫌,但她有句話說得挺對,就算溫嘉棟繼承家産,也不可能分她股份白給她錢。

既然如此,她還不如自己上位。

于是溫嘉琪繼續拆臺說:“爹地你安排醫院給嘉棟做檢查可要注意點,最好是找媽咪沒有認識人的醫院,不然結果是不是真的都不好說呢。”

陳寶琴簡直要被這個白眼狼女兒氣死,咬牙喊道:“溫嘉琪!”

溫榮生則神色詫異,沒想到向來腦袋空空的長女居然聰明了一回,沉吟道:“我會讓人全程盯着這件事。”又警告陳寶琴母子,“你們最好不要想着耍花招,被我發現,不論結果,統統逐出家門!”

“榮生——”陳寶琴喊道。

溫榮生卻不想聽她再開口,直接讓管家喊來保镖,讓他們将兩人各自送回房間。

為了保證檢查結果的真實性,結果出來前,還是不要讓他們出房間比較好。

陳寶琴和溫嘉棟被拖回房間後,溫嘉琪本想繼續在溫榮生面前表現一下自己,但後者現在看到她也很頭痛,留下一句“我去公司”就起身出門了。

溫嘉琪連忙跟在溫榮生屁股後面走出去,想噓寒問暖幾句,但溫榮生沒給她機會開口,車門一開就坐了進去。

沒能表現成功,溫嘉琪心裏有些失望。

但這失望沒持續多久,反正她弟弟現在是不成了,三房兩個遠在英國,溫月又結了婚住在易家,以後肯定少不了她表現的機會。

溫嘉琪滿意一笑,轉身走進大門。

……

雖然多了溫嘉琪這個亂入黨,但這一早上看下來,發展溫月還是挺滿意的。

就一點,她不是很明白,為什麽原著裏溫榮生打了溫嘉棟一頓板子,還罰他跪了一天祠堂,但現實中到現在為止,溫榮生也沒動溫嘉棟一根手指頭。

對此系統回答說:【根據計算,原著裏溫嘉棟取向曝光時,溫榮生對他還有期待,打他一是因為生氣,二是為了向總督表态,以争取彭凱莉父女的原諒。但這輩子溫嘉棟被曝光的除了取向,還有無法生育的事,溫榮生已經在考慮更換繼承人,顧不上作秀争取總督原諒這件事。】

溫月恍然大悟道:【真正的失望,從來都不是大喊大叫,而是沉默與平靜對吧?】

理解歸理解,溫月心裏仍忍不住失望,她是真的想看溫嘉棟挨揍啊!

不過溫榮生的平靜沒有持續多久,下午檢查結果出來,看完報告聽完醫生的确診意見後,他還是沒忍住,當着醫生的面給了溫嘉棟一巴掌,伸出手指連點他三下:“好,好,你好樣的!”

被打了一巴掌的溫嘉棟卻仍處于不敢置信狀态,捂着臉說:“不、不可能!我怎麽可能不能生!爹地,醫院檢查結果有問題!”

負責檢查的科室主任是個直性子,聞言忍不住道:“我們醫院使用的是最先進設備,準确率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

溫嘉棟連忙說:“那不是有百分之零點零一的可能出錯?”

對方用看傻子,又帶着幾分憐憫的目光看着溫嘉棟,說道:“我不說百分之百是出于嚴謹,溫少爺,說實話,根據您的檢查結果,就算是去歐洲或者北美做檢查,結果也不會有任何變化。”

“不可能!”溫嘉棟受不了這個打擊,大聲喊道,“你們肯定是技術不夠!都是庸醫……”

溫榮生再聽不下去,大聲喊道:“夠了!這個結果不是你自己求來的嗎?你現在又在這裏鬧什麽?”

“爹地!”溫嘉棟低頭捂住臉,“我不想的……”

他雖然愛玩,也管不住下半身,但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失去生育能力。在他的計劃裏,等他玩夠了,就會找個單純的女孩子聯姻,生下溫家的長孫。

認識彭凱莉是個意外,倒不是說他意外被吸引,而是這個女孩家世好且喜歡他,是個很好的結婚對象。

但因為沒玩夠,所以和彭凱莉拍拖的時候,他沒停止過出去玩。可他沒有想到,因為這錯誤的決定,他的人生迎來了另一個意外。

這兩天發生的一樁樁事,讓溫榮生對溫嘉棟已經徹底失望,他不想再聽這個兒子哭求賣慘,便讓保镖将他帶出去。

不過溫嘉棟出去後,溫榮生沉思許久,還是問出了思考許久的問題:“他這種情況,能治療嗎?”

醫生搖頭說:“太晚了,以現在的醫療技術肯定治不了。”

溫榮生又問:“我聽說現在可以做人工受孕?”

醫生表情為難道:“做是可以做,但溫少爺這種情況……除非你們不介意孩子使用其他人的精子。”

溫榮生當然介意。

如果要用其他男人的,那他還不如把家業傳給女兒,至少女兒生出的孩子肯定有他的血脈。

見溫榮生一臉不願,醫生又提出一個辦法,讓他也做個檢查試一試。

溫榮生當時就想拒絕,可話到嘴邊就停住了,沉思良久,他最終還是決定聽醫生的話試一試。

檢查結果比溫嘉棟好一點,但并不樂觀,就算是人工受孕成功幾率也不大。

溫月沒看溫榮生父子倆去做檢查的過程,怕辣眼睛。

但溫嘉棟的報告出來後,她第一時間讓系統馬賽克掉姓名、證件號碼和除結果外的重要指标,一式五份寄去了電視臺和報業公司。

馬賽克掉溫嘉棟的姓名和證件號等信息,不是因為溫月怕錘死溫嘉棟,而是不想給醫院工作人員惹麻煩。

沒有重要信息,溫嘉棟上門找茬時,醫院完全可以辯解說這份報告不是他的。

而溫嘉棟固然可以拿着醫院說辭去反駁媒體,但人總是更相信自己看到的,有這份被碼掉的報告在,除非溫嘉棟立刻變出個孩子,否則他就無法證明自己可以生育。

甚至他越出來否認報告,關注這件事的人越會覺得他心虛,從而越對他失去生育能力這件事深信不疑。

相應的,這件事的熱度也會越炒越高。

電視臺速度很快,當天傍晚就有新聞頻道報道溫嘉棟去醫院做檢查的事,并放出被碼掉的報告。

然後是晚上發行的娛樂報跟上,在八卦方面,娛媒可比電視臺無下限得多,他們在報紙上說得信誓旦旦,好像溫嘉棟做檢查時,他們全程守在一旁一樣。

于是晚飯還沒吃完,溫榮生就又收到了壞消息。

這下打電話給他的可就不止三五個股東高層了,整整兩個小時,他的手機鈴聲就沒停過,搞得他這頓飯都沒吃好。

好不容易應付完股東高層和朋友,他靠着椅背揉着眉心,溫嘉琪推門進來了。

平時溫榮生不耐煩和這個長女說話,可今天住在家裏的親人,他見了沒那麽煩的也只有她了。

溫榮生想着,語氣緩和問道:“你過來有什麽事?”

“爹地,我剛才看到了報紙。”溫嘉琪走到辦公桌前,攤開報紙放在溫榮生面前,“發現有些奇怪的地方。”

溫榮生現在根本不想看報紙,撇一眼便移開了目光問:“哪裏奇怪?”

溫嘉琪說:“您和嘉棟中午才去醫院做檢查,結果出來都沒多久,這些報紙怎麽會這麽快拿到報告?”

“可能報告不是真的。”溫榮生說道,“上面也沒有你弟弟的名字。”

“不是真的,那他們為什麽不早點放出來?非要等弟弟做完檢查再放出來?”

溫榮生心想這還不容易解釋嗎?他們還沒去醫院,媒體就放出檢查報告,那不是明擺着告訴讀者他們在造謠?

但他話還沒說出口,便聽溫嘉琪說:“我總覺得這一招有點熟悉。”

“熟悉?”

“是啊,之前永康出事,溫月也是拿出了親子鑒定報告。”

溫榮生兩手交叉放在辦公桌上,眼神銳利地審視着對面的女兒,說道:“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是阿月搞出來的?”

溫嘉琪以為父親和她想法一樣,振奮且篤定地說:“肯定是她!她就是見不得我們二房好過!”

然而溫榮生卻沒有像她想的那樣震怒,只揉了揉眉心說:“嘉琪,這次報道嘉棟的報紙,沒有阿月公司的。”

“這說明她學精了啊!她肯定也知道爹地你不希望家裏的醜事鬧得人盡皆知,怕你生氣,才會投稿給其他報紙,讓他們去爆料,她這叫……”溫嘉琪想了想說,“叫借刀殺人!”

溫榮生總想着家和萬事興,自然不喜歡聽這種話,聞言臉色一沉:“行了!阿月不是這種人,你有心思琢磨這些,不如好好跟老師學習待人接物,別一張口就犯蠢!”

“爹地!”溫嘉琪氣得叫喚起來,“我說的話本來就很有道理,不是溫月,那你說是誰在針對嘉棟?”

說完見溫榮生不動,氣憤道:“我看你就是偏心!在你心裏,只有溫月才是你的寶貝女兒,我連根草都不如!”

說完又看向溫榮生,見他還是不吭聲,溫嘉琪委屈得不行,哭嚎着沖出書房。

溫嘉琪一走,溫榮生便又揉了揉眉心,幾秒後停住動作,如有所思道:“這件事,真和阿月有關系嗎?”

……

不管溫榮生心裏傾向于哪種可能,反正隔天一早,溫月接到了他的電話,讓她回去一趟。

溫月沒拖延,當時就讓管家安排車去了溫家。

溫榮生今天沒出門,同樣在家的還有二房三人。

不過溫榮生現在不想看到陳寶琴母子,所以兩人被限制在了房間裏,能自由活動的只有溫嘉琪一個。

聽到外面有動靜,溫嘉琪“咚咚咚”下了樓,跟剛進門的溫月正好對上。

剛站定,溫嘉琪便皺眉問:“你過來幹什麽?”

“我自己家,我想來就來,跟你有關系嗎?”溫月反問,不管溫嘉琪,詢問許管家溫榮生在哪。

“先生在書房。”許管家說着,領溫月往書房去。

眼看溫月要繞過自己,溫嘉琪氣得抓住她的手說:“你別得意,爹地已經知道這些事都是你做的了,他叫你過來肯定是為了教訓你。”

溫月聽了卻沒不高興,甚至還笑了下,拉下溫嘉琪的手說:“你怎麽知道是教訓,而不是獎勵?”

溫嘉琪噎住,她瞬間想到了溫榮生昨天的态度,也想起了他對溫月的一慣偏心,臉上不免少了幾分确定。

看清她臉上表情的變化,溫月微微一笑,轉身跟在許管家身後去書房。

走進書房,看到溫榮生的瞬間,溫月眼裏掠過一絲詫異。

過去,不,哪怕是昨天她從影響轉播上看到的溫榮生,給人感覺都是精神的,面孔看着比實際年齡年輕不少。

但溫嘉棟這件事帶給他的打擊顯然不小,一晚上過去他看着蒼老許多,身上有了些許老人的暮氣。

“來了,坐。”

站在落地窗前眺望港灣的溫榮生聽到動靜,轉過頭對溫月說道,同時走到辦公桌前,将雪茄按在煙灰缸裏掐滅。

書房裏開着門窗,雪茄味道不算重,溫月皺着眉走進去,坐到受污染較輕的會客沙發上。

溫榮生見了微微一愣,卻沒說什麽,很快也坐到了溫月旁邊沙發,同時燒水泡茶。

香江人愛喝茶,越是成功的老板,辦公室或者書房裏越要置辦一張方便泡茶的茶幾,泡茶手法也是經年練出來的。

他們平時也怕痛,但到了這時候,手指捏着滾燙的杯壁都不覺得有什麽。

行雲流水過後,一注清亮的茶水落入溫月面前的茶杯。

茶杯不大,杯口僅兩指寬,一杯茶水一口就能抿完。

但剛泡好的茶水滾燙,溫月抿一小口便放下了茶杯,看向溫榮生瞪着他開口。

溫榮生倒是不怕燙,很快喝完了一杯茶,倒入第二杯時才開口:“這兩天的新聞,你看了嗎?”

“看了。”

“你怎麽想?”

“想什麽?”

溫榮生頓住,良久說道:“阿月,這幾天的新聞是你放出去的嗎?”

“爹地你為什麽這麽問?”溫月佯裝驚訝,“家醜不可外揚,我怎麽會往外爆自家的醜聞?”

溫榮生靠到沙發背,目光沉沉地看着溫月。

後者也不懼,坦蕩直視着他的目光,又抿了口茶說:“當然,我的确沒把二房當成一家人,所以你也可以把我當成放消息的那個人。但是爹地,意圖騙婚被捉奸在床的是溫嘉棟,跟男人一起被拍下大尺度照片的是溫嘉棟,鬧得無法生育的也是溫嘉棟,跟他犯下的錯誤相比,就算我是放出消息的人,我那點錯誤又算什麽呢?”

溫榮生皺着眉說:“他畢竟是你大哥。”

“那是你說的!不是我認的!”溫月重重放下茶杯,看着溫榮生說,“在我心裏,我只有一個哥哥,他叫溫凱,不叫溫嘉棟。”

說到這裏,溫月突然笑了聲:“爹地你知道嗎?這幾天我一直再想一個問題,人啊,還是得信命。”

溫月話題跳太快,也跳得太莫名,溫榮生沒吭聲,但也沒打斷,只靜靜地聽着。

“當初你以傳宗接代的名義,背棄諾言往家裏接回一個又一個女人,可結果呢?她們一個生的兒子是同性戀,還玩到失去生育能力,一個給你戴了綠帽子,讓你替別人養兒子。”溫月聲音悠悠,“可見你溫家的香火,注定要斷在你這一代,你溫榮生也注定不會有孫子啊。”

如果是思想開化的人,自然不會把溫月這話放在心上,溫嘉棟只是不能生而不是死了,何況溫家也不缺女兒。

但溫榮生是個老古板,溫月這話正紮在他心上,讓他不由捏緊了手裏的茶杯。

溫月看在眼裏,心中卻波瀾未生,繼續紮他的心說:“其實你也不是完全沒機會有孫子,如果大哥能長大,說不定現在已經結婚生子,可惜啊!你害死了他。”

聽到這裏,溫榮生再也忍不住低頭捂住臉。

這些年他已經很少想起往事,可溫月的話,卻将他帶回了那年夏天。

陳寶琴進門後,彭麗芬對他冷淡了許多,哪怕生下一雙兒女也沒好多少。

溫凱出事前,他和彭麗芬的冷戰已經持續半個月,為了哄彭麗芬開心,他準備了燭光晚餐,準備一家四口一起去吃。

因為麗榮總部和溫凱上的小學順路,下午他提前下班,和彭麗芬說好去學校接他。卻沒想到中途收到徐美鳳的電話,說她要生了,只好改道去醫院,另派幾名保镖去學校接兒子。

在他看來這并不是什麽大事,他那四名保镖都是重金聘請的,身手很好,而且四人都有配槍,去接一個孩子根本不會有問題。

他也覺得如果徐美鳳生産順利,說不定他晚上還能趕上燭光晚餐,讓彭麗芬不至于太生氣。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四名保镖接到溫凱回程途中會遇到悍匪趙子華。

兩方人馬在山道發生槍戰,四名保镖被擊殺,年幼的溫凱也被帶走,在他交付巨額贖金後依然被撕票,至今死不見屍。

那天溫月離開後,溫榮生去了彭麗芬和溫凱的墓地沾了許久,過後又以兩人名義捐贈了一大筆錢。

溫月沒有特別關注,直到某天看電視聽到新聞播報才知道這件事。

當時溫嘉棟的事已經告一段落,他最終還是挨了揍也跪了祠堂,溫榮生借此向總督道歉,并獲得了對方的諒解,被勒令停業的麗榮百貨也因此迅速通過消防檢查重新開業。

而溫嘉棟在醫院待了兩天後,還沒回到崗位,就被再次派駐到英國。但他這次前往英國不再是被委以重任,而是等同于流放。

因此,雖然溫家一直否認外界流言,但香江市民仍對溫嘉棟不育成為棄子這件事深信不疑。

又因為以上種種事情,再次出現在公衆視野裏的溫榮生看起來蒼老許多,捐贈資金時表情看起來也格外虔誠。

但電視前的溫月看了只呵呵一笑,然後手動換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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