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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房間裏的書櫃擺放着不少書，打開後卻是一片空白。

這畢竟是畫裏的虛假世界，畫家可沒有細致到把一本本真書的全部內容都畫進去。

希微便從儲物戒指裏找了一本書來打發時間。

按理來說，儲物法器到了被封印的畫裏，是無法打開的，但這畢竟是在希微手裏，任何封印對她來說都是一戳即破的泡沫。

她找書的同時也看到了陸明蒼留給她的那顆時空傳音珠，卻沒有立即使用。

還是再等等看，她想知道是誰不辭辛勞花那麽大功夫将她擄走。

會是永生會的後手嗎？

此時，中年法師已經将一箱子畫帶到了位于神聖光明城內城商業區的波萊因魔傀畫店鋪裏。

老板波萊因本人并不在，店裏的夥計負責與法師錢貨兩訖。

“這次可花了不少功夫呢。”中年法師意有所指道。

一臉精明相的夥計心領神會：“當然，當然，一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數目。”

夥計似乎很認真地檢查了一遍送來的畫，畫上有男人女人孩子還有各類動物，他不露痕跡地多看了幾眼其中一幅畫。

——這幅畫上是一間奢華明麗的茶室，以金白二色為主，幾名衣着華貴的少女正圍坐在矮小的茶幾邊捧着精致的瓷杯喝茶。

事實上，所有送來的畫作裏只有這幅畫沒有魔傀，卻隐藏着一個可以盛納鮮活生命的特殊空間，修為達不到，便無法看出任何痕跡。

夥計滿意地點了點頭，從櫃臺下取出一個不起眼的盒子遞給中年法師：“一整塊最上品的魔法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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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中年法師打開盒子看了眼，滿意地笑出一臉褶子，“期待下次繼續合作。”

店裏沒有別的客人，中年法師離開後，夥計立刻拿起那幅茶聚畫進了後頭的小房間，将早就準備就緒的小型傳送陣開啓，小心翼翼把畫放了進去。

傳送陣光芒閃過，畫便消失了。

做完這一切，夥計熟練地抹除所有痕跡，毫無異色回到櫃臺。

……

當茶聚畫又一次更換地點時，希微終于被放了出來。

這是一間光線極暗的密室，只有她身周一圈火焰微弱的白蠟燭帶來些許光明。

腳下是紋路似曾相識的魔法陣，空曠的房間四壁密密麻麻刻滿了某種字跡詭異的黑色符紋。

——“神降儀式”的升級版。

或者說，是完整版。

相較于希微曾在永夜俱樂部地下密室見過的儀式布置，這間密室的儀式與符文顯然更深奧完備。

而站在魔法陣之外冷冷注視着她的男人也比中庭永生會那群家夥要厲害一些。

但也只是“一些”。

男人十分冷靜，對希微身處陌生險境時所表現出來的平靜模樣只感到了一瞬的詫異，随後也不廢話，沉着起手開始施法，雙掌中心漸漸凝聚出一枚晶瑩剔透的玉色水晶棱柱。

他将那棱柱淩空緩緩朝着希微的方向推去，奇妙的一幕出現了——

那通體晶瑩的棱柱越靠近希微，顏色越深。

像是有一層濃黑如墨的流體逐漸爬滿棱柱周身，直到将整枚水晶浸染成不見絲毫雜色的極黑。

那極致如深淵一般的濃墨色，甚至比陸明蒼曾經手握的那枚水晶還要純粹濃郁。

男人沉靜如一潭死水的表情終于露出了一絲猙獰扭曲的笑意，“不愧是最完美的祭品，黑暗親和力竟達到了極致！”

希微靜靜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好整以暇地開口：“有沒有一種可能，這東西感應到的不一定是什麽‘黑暗親和力’，而是別的？”

男人臉色一僵，不屑地看着她：“你懂什麽？這‘魔靈結晶’源自黑暗維度，是黑暗主神之力幻化的神器。能被選中作為獻祭黑暗主神的祭品，是你此生最大的榮耀！”

他說話的姿态充滿了高高在上的淩然傲氣，但這身傲氣更像是久居高位蔑視凡俗蘊養出來的，而非由內自外渾然天成。

希微漠然與他對視，眼底瞳光遽然加深。

男人神色變了變，竟從那雙本該膽怯顫抖的瞳孔中看到了……真正淩駕于衆生之上的、浩渺難測的磅礴淵薮。

與之目光相觸的剎那，源自世間生靈的本能令他心髒顫栗，呼吸驟停，自骨縫深處緩慢生出某種莫可名狀的恐懼與難以自控的屈服欲。

他想要朝這個女人下跪——即使是面對力量更甚自己的教廷大主教時，他也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感覺到無比清晰的卑渺感。

在這個身量不如自己的女人面前，他就像一只可以随手被碾死的蝼蟻，是天地間不起眼的蜉蝣，是滄海桑田間随意流逝的一粟。

他再也無法掌控微顫的身軀與軟下的膝蓋，即使是想擡頭再看一眼也成了最艱難的舉動，只能急促地喘息着、卑微地佝偻下腰，如被一道磅礴偉力牢牢壓制在地上，從心底透出深重而絕望的垂服。

窒悶的沉寂中，女人驀地出聲，輕緩的語調勝過世間最優秀的歌者精心譜出的旋律：“你說謊了。”

“‘魔靈結晶’并非源于黑暗維度，而是從永恒之城竊來的上古遺留，不知它因何而生，卻自以為是奉作神物。”

“愚不可及。”

……

波萊因魔傀畫店鋪的夥計解決了近日最重要的單子，心頭大石落下，便百無聊賴地坐在櫃臺後刷起了魔網。

最近魔網上關于那位橫空出世的“聖者魔法師”的讨論很多，短短幾天時間便崛起了一批追随者。

消息傳到其他六界後更是風靡，風頭甚至蓋過了七界最強的總指揮官。

可惜黑水城一役情況危急，并沒有留下記錄影像，令衆多網友大感可惜。

夥計看大家讨論得熱火朝天，也匿名随大流評論了幾句，餘光察覺到有人進來了，陰影覆蓋在頭頂，他習慣性說了句待客語：“您随便看看，最近本店優惠酬賓，所有魔傀畫打八折。”

“這麽優惠？你們老板是遇到什麽喜事了嗎？”來人笑眯眯道，笑意卻不達眼底。

夥計也是個修煉了魔法的法師，本能察覺到周圍氣氛的變化，悚然擡頭，便看到整間店鋪都被城內的衛兵包圍了。

櫃臺前站着三個人，一個相貌明豔的紅發女郎正倚在櫃面笑看着他，身旁是個氣勢淩厲的短發女人，五官輪廓與梵爾歌東大陸人種相似。

兩人身後赫然站着負責這片商業區治安的衛兵隊長，夥計和對方還算熟悉，平時見面常如老友一般互相問候。

此刻衛兵隊長卻一改往日和善，目光淩厲地看着自己。

夥計心下一顫，知道暴露了，連忙掏出危急時刻用來逃命的空間瞬移魔器，準備溜之大吉。

卻見那短發女人右手雙指并攏朝他淩空一點，周圍的空間便出現了一陣詭異的扭曲，将他瞬間禁锢在原地無法動彈。

衛兵隊長厲聲問他：“傑夫，你今天收到的那批畫在哪兒？”

叫傑夫的夥計發現自己的嘴巴能動，便立刻回道：“您說的是那些畫嗎？剛送來不久，我還沒來得及挂上呢。”

他用目光指了指堆放在櫃臺角落的那個裝畫的箱子。

宋芃立馬循着他的目光快步走向箱子前，施展術法仔細探查了一番，眉間折痕并未消散：“沒有發現，都是普通的魔傀畫。”

傑夫故作不解：“那都是與波萊因先生長期合作的魔傀畫師的作品，是有什麽問題嗎？”

娜塔莉皮笑肉不笑道：“什麽都不知道的話，剛才怎麽一見到我們就想溜呢？難道不是做賊心虛？”

傑夫狡辯道：“您看錯了，我并沒有想溜。”

正在這時，一名衛兵匆匆跑進來：“長官，那灰袍法師跑了！我們的人無法繼續追蹤！”

傑夫心中暗喜，面上卻笑得更純良無害。

宋芃沉聲道：“連我們都瞞過了，那人的實力應該超過了八級，一般的衛兵根本攔不住。”

意識到事态嚴重，娜塔莉收了臉上的假笑，“那怎麽……”

話音未落，忽然聽見遠方傳來一聲驚天巨響，轟動得幾乎響徹整個神聖光明城。

宋芃和娜塔莉神色驟變，疾步沖到屋外循着聲源處看去，只見內城中心某處竄起沖天黑煙，煙霧中隐隐有魔法力量在流動。

宋芃直覺那爆炸聲很可能與希微的下落有關，暗叫不好，迅速飛身奔去。

周圍到處都是沖出來看熱鬧的民衆，寬闊的街道一下子就站滿了人。

娜塔莉忙給衛兵隊長交代了一句看好夥計傑夫，便也追着宋芃的背影朝內城中心趕去。

爆炸中心位于內城圍繞着神聖大教堂建立的一圈房屋中的某處，這裏是教廷高層居住的地方，巨響一出，連教堂內的神甫們都被驚動了，紛紛朝着聲源處聚集查探。

宋芃将速度提到極致，眼看就到先那些神甫一步趕到爆炸中心，突然察覺到了一陣強烈的空間扭曲感——似乎來源于自己頭頂某處。

她下意識擡頭看了眼，就見一道迅疾得甚至看不清輪廓的影子從虛空之間遽然現身，轉瞬間便沒入了爆炸中心的濃密黑煙中。

即使看不清來人身影，但能力者的感應騙不了人。

——那是指揮官的氣息。

宋芃停在黑煙之外，眼前被炸毀後的殘垣廢墟散發出古怪的異味，唯恐這煙霧有害，宋芃立即施法在周圍設下一個隔絕結界。

趕來的神甫們暫時沒有顧得上突然出現在這兒的宋芃，先行将黑煙驅散，才散到一半，便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懷抱着一個女人從煙霧中緩緩走出。

看到被陸明蒼緊緊抱在懷裏的人之後，宋芃和随後趕到的娜塔莉不約而同松了一口氣。

找到了。

但是……

宋芃在短短的幾秒時間裏迅速回憶了一遍從加入守境軍團到成為指揮官親兵營一員的所有經歷，發誓她從來沒有見到過指揮官此刻的模樣——面色森寒得仿佛從修羅地獄中爬出的惡鬼，可以撕碎任何企圖靠近他身邊半寸的生物。

指揮官很生氣，非常生氣。

陸明蒼沒有理會周圍的目光，對教廷神甫沖上前的質詢置若罔聞，兀自抱着懷裏的人朝着某個方向，幾個瞬移便徹底消失不見。

廢墟之外，楚承從魔法傳送陣中走出來，徑直朝那幾個神情不滿的主事神甫走去，身上的黑色軍裝不必開口已表露身份。

“守境軍團辦事，讓各位受驚了。”

解決完神甫，楚承才走到宋芃和娜塔莉身邊，神情肅然：“準備好寫檢讨吧。”

宋芃垂下眼：“明白。”

娜塔莉一臉懵逼：“我也要寫嗎？”

楚承無奈地瞄了她一眼：“我認為你應該先顧慮一下自己的招牌有沒有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