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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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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關上門, 才聽到從屋內傳來少年的哭聲。
起初還在隐忍,後來再也抑制不住,變成了放聲大哭。
阿光在的時候, 他還有家人。阿光不在了, 以後只剩他一個人了。
“绫辻, 你覺得茫茫君有問題?”這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局面。
茫茫和阿光是搭檔,也是彼此唯一的朋友。如果阿光的死和茫茫有關, 那真是太令人遺憾了。
“他以前就在中原手底下?”
“不是。”我否認了, “茫茫君曾是太宰的下屬, 在太宰叛逃後, 他才如願去了中也那邊。”
“倒是有點眼光。”绫辻犀利地評價,“只有一點。”
我瞥見費奧多爾神情嚴肅地盯着手機,問道:“你怎麽了?”
“他住在很奇怪的地方,地圖上搜不到。”
“嗯?”
費奧多爾将手機舉到了我面前。
我只看了一眼, 便愣住了。
……是太宰與我結婚前居住的那片垃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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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曾是太宰的下屬, 竟然也住在那種地方。
不, 不可能, 茫茫很讨厭太宰,他也知道太宰住過那裏, 怎麽會選擇那種地方居住?
“為什麽你會知道茫茫君的家?”我問費奧多爾。
他掏了掏口袋,掏出一張明信片。
“剛才在山崎家找到的。”
明信片是茫茫在新年時寄給阿光的,背面寫了地址。
绫辻拿過明信片,皺着眉查看。
“他的性格像是會寫明信片的嗎?”
現場沒人了解茫茫, 因此沒法确認。
“先去那裏看看吧,說不定會有新的發現。”
由于路不近, 绫辻選擇了開車,作為監視人的辻村坐副駕駛, 我和費奧多爾坐後排。
我捏着太宰的風衣,蜷成一團。
車窗沒關,風吹得有點冷。
而我最怕冷。
交疊的雙手被一只纖瘦的手覆蓋了,旁邊的青年十分體貼地說:“這樣就不冷了。”
“快拿開,我更冷了!”他的手明明比我更冰涼。
“都已經是夏天了。”绫辻吐槽完,緩緩關上了車窗,“你們兩個太差勁了。”
辻村深月很難得地說了一句:“這裏似乎永遠都是冬天。”
我向窗外看去,車子已經駛入了一片荒無人煙的垃圾場。
這裏的夜空是霧蒙蒙的,月光很暗。
绫辻生怕撞上集裝箱,擦壞他的愛車,因此放慢了速度。
“什麽神經病才會住的地方?”他罵罵咧咧,“Mafia工資又不低,有福不享。”
說到有福不享,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太宰。
在Mafia期間,太宰作為幹部,也是有福不享,孤獨地生活在這裏,呼吸着肮髒的空氣,與垃圾為伴。
“是在那裏嗎?”
順着費奧多爾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一個擺放得很周正的集裝箱。
箱子前方被清掃出了一條路。
我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太宰之.前的集裝箱也在這個位置,但那個箱子早就被我炸毀了。門上了鎖,但對我來說要進去并不是難事。
我用異能力隐身,然後直接穿透了門。
啪嗒——
我打開了燈。
白光刺得眼睛一瞬間眯起,在适應了亮度之後,我睜開眼睛,環顧四周。
椅子,櫃子,床,臺燈,冰箱。
這裏的陳設很像太宰當年的家。
但主人顯然不是太宰。
太宰喜歡的是蟹肉罐頭而不是金槍魚罐頭,他也不怎麽喝波子汽水——冰箱裏擺滿了這兩種東西。
門鎖很快被绫辻打開了,另外兩人也跟着走了進來。
“櫻溪,你有什麽發現嗎?”绫辻問。
“茫茫君基本還原了太宰以前的家。”我在枕邊撿到了一根頭發,“看來他一直住在這裏。”
“太宰邀請他來做過客?”
“應該不會,太宰不親近下屬。”這點我還是能确定的,就算是他的弟子芥川,也不會被邀請到家裏來喝茶。
況且垃圾場的環境如此糟糕,在別人看來幾乎是一種自虐。
不會有人想要來這裏。
“那就是偷看。”绫辻雖然不喜歡太宰,但對後者的智商十分肯定,“能在偷看太宰的家之後活下來,這個孩子真的會輕易死于汽車爆炸中嗎?”
“難道——”
“不管他是出于什麽目的,”绫辻摘下了眼鏡,緩緩說出自己的結論,“結果都是死于自殺。”
“那阿光呢?不會也是茫茫君殺掉的吧?”
“不排除有這個可能。”绫辻頓了頓,“但現在還沒有找到證據。”
辻村深月忽然說道:“您的異能力對已死之人恐怕沒辦法使用。”
Another會客觀地處死兇手,但如果兇手已經死亡,也不會再進行鞭屍。
“那再好不過了。”绫辻臉上浮現出輕松的微笑,“我就當個普通的偵探了。”
——普通的偵探。
一瞬間,我想起了绫辻的外號,殺人偵探。
政府內部關于殺不殺他的争議從未停止過,一旦他無法破案,便會被殺死。雖然他有能力應付異能特務科出的各種難題,但本質上他并不希望任何人死亡。
只一秒,绫辻迅速收起笑意,“但我更希望兇手是你,費奧多爾。”
“很遺憾。”費奧多爾擺擺手,“我沒有殺人哦。”
绫辻視線掃向他,“但我們好像一直在被你牽着鼻子走。”
的确。
無論是來找绫辻行人,還是找到茫茫君的家,都是費奧多爾在一路引導。
但他如果是兇手,也未免太氣定神閑了。是看不起绫辻的異能力,還是看不起绫辻的破案水平?
“因為我也在思考呀。”魔一樣詭谲神秘的少年歪了歪頭,“偵探先生,我比你更想得到櫻溪醬的表揚。”
四目相對,绫辻微微斂眸,眼神銳利,費奧多爾則是睜大了眼睛,露出小鹿一般的童稚純真。
沒有蹦出激烈的火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绫辻移開了目光,“你最好祈禱自己不會被我抓到把柄。”
“我每天都有在祈禱。”費奧多爾微笑,說出了毫不相關的話,“祈禱這個世界上的異能力全部消失。”
绫辻怔了怔,随即翻起了櫃子,“你還不如祈禱世界毀滅來得現實點。”
“也有此意。”
“呵呵。”
不知道為什麽,雖然绫辻把費奧多爾的話當成笑話,我卻覺得費奧多爾是認真的。
——只是直覺。
“毛子。”
聽到我這麽叫,費奧多爾鼓起了腮幫子。
“求人要拿出求人的态度。”
“……”他怎麽會知道我有事求他?
我湊近他,用只有我們兩人的聲音說道:“費佳,我到底是什麽?你應該知道吧。”
“當然。”他也用很輕的聲音說,“你是我的未婚妻。”
又開始扯淡了。
“我都不是人。”我吐槽道,“你戀物癖啊?”
“說反了,是物戀我。”費奧多爾解釋道,“櫻溪醬原本是一張紙,因為想要成為我的戀人,于是變成了人。”
紙……
我是一張紙……
我低頭看了自己的手,很白,像紙一樣白。
手背上的經脈很細,像紙張的纖維。
“這也是別人的異能力嗎?”我問道。
“不,不對。”沒等費奧多爾回答,我想起來太宰的異能力人間失格,如果我是異能力的産物,在碰觸到太宰之後,應該就變回一張紙了。
“你是【書】裏的一張紙。”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書】一詞。
很神奇的,竟産生了一種歸屬感。
“那是本什麽樣的【書】?裏面講的是什麽?我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嗎?”我一下子問了好幾個問題,聲音也不自覺地拔高了。
绫辻朝我們看了過來,“櫻溪,你們很閑嗎?”
“噓。”費奧多爾朝我搖搖頭,示意我保密。
“不閑。”
“過來幫忙找東西。”
“馬上!”
然而這個集裝箱裏并沒有發現異常,只是照搬了太宰以前的布置,且十分還原。
要麽茫茫過目不忘,要麽他偷看過很多次,無論哪種情況,都說明他是個聰明細心的人。
绫辻找了三遍,一無所獲後,他索性拆開了一罐金槍魚罐頭和一瓶波子汽水,坐在椅子上吃起了夜宵。
“距離Mafia首領規定的時間還剩下三十五個小時。”辻村深月提醒道。
“不急。”绫辻神色淡然,“吃飽了才有精力思考。”
費奧多爾也拆了一罐金槍魚罐頭,但他沒有開波子汽水,而是打開了那瓶七宗罪。
“破案的關鍵似乎在此。”绫辻挑了挑眉。
“嗯。”費奧多爾說,“他留下了那麽明顯的提示,似乎就是為了讓我們發現這裏。”
他倒了一杯酒,然後将那杯酒倒在了地板上。
“山崎君,茫茫君,願你們的靈魂得到救贖。”
地板凹凸不平,因此被倒在地上的酒液慢慢地彙聚,流向了一處凹槽,最後形成了一個正方形的圖案。
“這個正方形有點眼熟。”我努力回想着。
“正方形不是随處可見嗎?”辻村深月說。
正方形……正方形……
正方形的骰子!
我掀起風衣,從自己的衣服口袋裏摸出了那枚黑色的命運之石。
绫辻見狀沒問是哪裏來的,而是淡淡地說:“放上去吧。”
命運之石在按進凹槽的那一刻,完美貼合了圖案的形狀。
但什麽都沒有發生。
費奧多爾用手指了指:“石頭上好像有點數。”
“是的,原來沒有,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見到時,都會有一面多出點數。”我介紹道,“按照順序,依次是4,2,3。”
“最後一次是3麽?”绫辻說,“用3的那一面朝下試試。”
我照做了。
忽然之間,連接處發出了強烈的光芒,伴随着光芒消散,地板慢慢打開了。
“可是如果直接炸了這裏,不一樣也會被發現——”我的聲音戛然而止。
地板下面,埋着大量的炸.彈以及很多裝了液體的玻璃瓶。
“那些應該是濃硫酸。”
暴力打開的話,這裏會直接發生爆炸,什麽也不會留下。
炸.彈中間放着一個文件盒。
绫辻拿起文件盒,揚了揚眉,“帶密碼的,這個茫茫心眼是真多。”
“這種盒子我見過。”我說道,“港口Mafia常常用來裝機密文件的,只要輸錯密碼,裏面的硫酸就會打開,自動腐蝕文件。”
換而言之,只能輸一次密碼。
“太宰的生日是什麽時候?”
“6月19日。”我驚了,“你不會要輸這個吧?”
“上面寫了送給櫻溪小姐的禮物。”绫辻的語氣裏流露出一絲不爽,“他應該在考驗你是否記得那家夥的生日。”
只有一次的機會,绫辻選擇了太宰的生日。
如他所料,盒子打開了。
辻村深月佩服地說:“不愧是您,推理得完全正确。”
“呵。”绫辻冷笑,“根本沒用到推理。”
盒子裏除了精妙的硫酸瓶,還有一疊文件。
我拿起一張,好奇地看了起來。
文件的開頭,出現了三個人的名字:太宰治,坂口安吾,還有一個我不認識的人,織田作之助。
十五分鐘後,文件看完了,我的拳頭也硬了。
“森鷗外這個賤人。”我罵道,“怎麽會有這樣的黑泥?連小孩子的性命都拿來利用。”
绫辻點了一根煙,平靜地說:“因為他是信奉最優解的人形AI。”
文件裏詳細地記錄了太宰叛逃Mafia的過程。
……原來他也有過無關利益的友誼。
……原來他也有過溫馨快樂的時光。
最後一頁,是一張照片。
照片是複印的,因此沒有色彩。
——太宰,安吾,以及應該是那個名叫織田的男人,三人的合照。
奇妙的是,雖然只是黑白照片,卻能讓人感覺到那一刻的溫柔。
底下寫了一行工整的字跡:
【希望櫻溪小姐替我向中也大人轉達歉意,我利用了他的信任,所以用這條命償還了。】
很快,绫辻大致推理出了茫茫君的異能力。
“他應該是擁有暗中窺視或者透視的能力,在太宰的集裝箱炸毀之前,偷窺過很多次,所以才能複刻出一模一樣的場景。”
“暗中窺視?”我想起了《全職獵人》裏的龐姆,“類似于拿一個水晶球做法,然後就能從裏面看到想看的場景嗎?”
“我覺得不是。”費奧多爾說,“如果有這樣的能力,那他也不用潛伏在港口Mafia,花了四年之久才查到太宰君叛逃的原因。”
聞言,绫辻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也更傾向于他擁有透視的異能力。”
的确。
有透視的能力,只需要站在太宰家不遠處,就能看到內裏的陳設。
可是,他看這個有什麽意義呢?
我凝視着紙張上工整的小字,腦海裏浮現出少年最後的眼神。
很平靜,也很悲傷,後知後覺,有種視死如歸般的坦然。
“他埋伏在新上司的身邊,四年裏不斷找機會接近高層,終于查清了舊主的秘密。因為對新上司萬分愧疚,所以選擇了自殺。”辻村深月接着問道,“可是他為什麽要殺掉同事山崎光?”
“為了那個。”費奧多爾指了指嵌進地板的那塊命運之石,“聽櫻溪醬說,那塊石頭先前被放在中原君辦公室的保險箱裏,只有中原君或是山崎君的虹膜能識別解鎖。”
阿光對中也忠心耿耿,斷然不會同意交出石頭。
于是茫茫在趁我喝下酒昏睡後,殺掉了阿光,用他的眼睛取出了保險箱裏的命運之石,并聯系七號機關的人抹消了所有的證據。
之所以選擇我在Mafia做客的時候動手,将我卷進來,是想讓我知道太宰叛逃的真相?
“他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要繞這麽一大圈?”我喃喃道。
費奧多爾俯身,撿起地上的石頭,“他是在證明——”
“這塊命運之石代表着你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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