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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眼前莫名浮現出第一次見南夏的場景,兩年前她在學院的晚會上一曲琵琶驚豔四座,溫婉淡雅的古典美人,活脫脫從畫卷裏走出來一般脫俗絕色。
溫聿秋作為優秀校友回校演講,留下來看演出時多看了她一眼,只覺得她美,倒沒有多餘的想法。
表演結束後學院領導組了個飯局,南夏按理來說不應該在,聽說是個公子哥看上了南夏,特意叫人牽橋搭線邀請過來。
酒桌上推杯換盞,她始終神情恬靜地坐在原處,好似面前這些人和她并不生活在同一個世界裏。
躬身上車後,溫聿秋鬼使神差地生出不曾有的熱心腸,淡聲讓司機把車停在路邊,思索着為她解圍。
離了近了,他瞧見那男人給她遞了一束不襯她的花。南夏聽了半天男人對自己的身世的吹噓,看着他的眼神帶着憐憫,溫和又如此殘忍。
好像對方的那些自傲在她眼裏變成了另一種自卑,聽起來非但不吸引人還有些引人發笑。
她溫柔一笑:“您剛剛說您的父親如何,令尊确實事業有成,但我對他老人家并無想法。”
一句曲解的話嗆得對方半晌發不出聲音,察覺到南夏在戲耍他,那位公子哥頗為惱怒,指着她說她不識好歹。
“正如您所言,您有一個好父親,無數女孩趨之若鹜,而我一無所有。既然您這樣優秀,又怎麽會因為我不選擇您惱羞成怒呢?您應該認為,我這樣沒有眼光的人确實配不上你。”
“好花配佳人。”她看了眼那捧過分美豔的花,垂着眼睑平淡地開口,“這花,陳先生還是留着送給能欣賞它的人吧。”
溫聿秋不是沒見過美人,可南夏和他身邊的人帶着點兒不同,即便知道自身和旁人的差距,也仍舊不卑不亢,将自己的靈魂和旁人的放在同一個水平線上。
他不知道是否因為新鮮感,總歸南夏這個名字在他心裏不是個符號,似乎想起時便能觸及她鮮活的靈魂。
按滅屏幕前,溫聿秋看了眼朋友圈的消息通知,剛好看見南夏新評論的一條,在一衆吹捧中十分格格不入:老板666。
看着十分敷衍,像機器人。
他唇角噙着笑,指尖一翻,将手機按在一旁的大理石臺面上。
昏暗的光落在男人胸口的皮膚上,隐隐能看見他上下滾動的喉結。
假期前夕,公司裏的工作氛圍都輕松了不少。
原本看上去枯燥的桌子上多了幾支蝴蝶蘭,白色的花瓣點綴着淡黃色的花蕊,宛若欲飛的蝶翅,低調又簡約。
溫聿秋略一沉思,大概猜出這是誰的手筆。
這花不沾世俗,脆弱中卻透着股兒堅韌,倒确實像是秘書小姐選出來的花。
會議室裏人已經基本上到齊,玻璃門被推開,一身黑色的溫聿秋走進來,身後跟着抱着文件的南夏。
他姿态松弛,修長指節撫上觸摸板,嗓音淡淡:“諸位,可以開始了。”
南夏坐在一旁坐會議紀錄,神情認真,她垂着眼,一縷黑發不聽話地落下來。她今天穿了身白色的毛衣裙,中間一根極細的黑色腰帶勒出一截纖細的腰,整個人透着股兒知性。
她畢竟剛入職,很多東西了解得并不深,因而聽得比誰都專注,希望能從中學到點兒什麽。
會議進行到一半,南夏手頭的筆不小心碰落到地上,她俯身去撿。視野範圍內是男人筆挺的西褲,不被窺探的一截腳踝被襪子包裹着。
撿起筆,南夏起身時瞥見桌角上放着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手腕和手微微形成一定角度,順着黑色的腕表往上看是幾根青色的脈絡。
她偏頭望他,見他眼神仍舊落在不遠處的顯示屏上,一時之間竟分不清他這只手是随意一放還是特意避免她起身時撞到桌角。
似乎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南夏心口微動,眸光從他手背上移開,那只手也适時收回,好像将一切痕跡輕描淡寫地抹平。可不安分的尖芽兒藏在看不見的地方,悄悄地往上頂。
會議結束後,南夏仍舊在整理文檔,身旁的溫聿秋也沒有走,劃開旁邊的手機不知道看着什麽。
視頻過于顯眼,南夏只是随意一瞥就看見上面明晃晃的男性腹肌,縱然表情管理再得當,也不由露出幾分錯愕的表情。
溫聿秋會刷視頻倒是沒什麽值得意外,但他居然喜歡這種擦邊男博主?
聯想到大數據推送,南夏不由生出某種猜想。
不知道是否是她的眼神太過明顯,溫聿秋擡眼看她,嗓音溫和地問:“你們女孩兒是不是都吃這款?”
這問題頗有些奇怪,南夏只當他好奇:“是不是全部我自然知道,但受衆應該挺多的。”
“那南秘書不是他的受衆嗎?”
她有種錯覺,好像頂頭上司并不是随口一問,倒像是在問她的理想型。南夏倒也誠實:“是。”
溫聿秋聽到這個答案又覺得在意料之中,唇角暈着淺淡的笑意。
他擡手将電腦扣上,起身給視頻的發布人打了個電話,晾了會兒電話那頭的人,等到了辦公室裏才開口,話語裏帶着幾分譏諷:“你發布的視頻挺招小女孩兒喜歡,我倒不知道你有這樣的天賦。”
聽到大哥的這番話,溫辭讓心裏一咯噔,他明明開的小號發的擦邊視頻:“你怎麽看到的?”
溫聿秋沒說話。
“你聽我解釋。”溫辭讓掙紮着。
“嗯,說。”
聽到這聲平淡的回應,溫辭讓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對方的壓迫感,但仍舊想狡辯一下:“哥,您看我既然練出了這麽好的身材,不發出來造福大家豈不可惜?”
“……”溫聿秋停頓了幾秒,垂着眼睑冷淡道,“下個月的零花錢不如也造福一下大家,我替你捐給慈善機構。”
“……”眼見玩脫了,溫辭讓哭喊着說自己再也不敢了,立馬注銷賬號諸如此類的話。
溫聿秋倒也不是想管着他,擔心到時候爺爺看見又對溫辭讓有所指責,聽到想聽的答案,也沒再說什麽,幹淨利落地挂斷了電話。
想來這樣,他也能安分幾天。
午休過後,南夏出了趟公司,溫聿秋要她去替自己看一眼展覽會的布置情況。
結束後回來,不料在公司樓下遇見老熟人。先前找借口百般阻攔對方約溫聿秋見面的喻林鐘,此刻出現在了大廳裏。
見她來了,起身嘲諷道:“還以為今天連南秘書的面都見不着。”
南夏知道對方不是善茬,先前尋了幾次借口,每次要麽說溫聿秋要出差,要麽要開會,不見他的意圖太明顯。
這次出現在公司樓下,大概是實在難以忍受一直以來自己的搪塞,少不了要和她發生沖突。
南夏和氣地笑:“剛有事要出去處理一下,要是知道您在這兒,我一刻也不敢耽擱。”
話倒是說得好聽,喻林鐘冷哼了一聲,已經不吃這一套。
他今天來無論如何要見溫聿秋。
“今天溫總該不會也不在吧?”
“溫總倒是在,只是晚上他約了貴客吃飯,可能空不出時間來接待您。您看,要不然改天再幫你約個方便的時間。”
要是第一次南夏這麽說也就罷了,每次打電話都是差不多的借口,他被溫聿秋看輕也就罷了,面前這個初出茅廬的黃毛丫頭也敢看輕他。
“南秘書,你是把我當傻子糊弄嗎?”
“哪兒能呢?”
南夏接過一旁接待員遞過來的茶水,想要安撫他:“您先喝口茶潤潤喉嚨。”
她一面說着安撫喻林鐘的話,一面将茶水遞到對方身前,手上的瓷器還未放到桌面上就被男人憤怒地掀翻,滾燙的茶水濺到她手背那一塊皮膚上,皮膚一瞬間灼燒起來。
瓷器也落在地上摔成碎片,南夏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倒吸了口涼氣。
前臺見起了沖突,趕忙打電話給頂樓。
有保安上前要趕人,南夏強忍着皮膚上的灼燒感,告訴保安沒事,繼續同他和氣地講。
女人垂着眼,眼底藏着幾分不悅,即便有自己的情緒,她也知道在這樣繁華的城市裏生存得更久一些,她不得不處處小心。
當時現場有些混亂,後來南夏再想起已不記得自己到底說了什麽,只記得腦海裏有一根繃緊的弦。
呼吸慢慢急促,好像耳邊也跟随着嗡嗡的聲響。
直到那根弦繃到了極致快要斷掉的時候,她聞到熟悉的香,溫聿秋擋在她身前,高大的身影将她籠罩起來。好像長久伫立在陽光下的人,迎來了一片清涼,她心裏暗暗松了口氣。男人打量了她一眼,見她手上被燙傷的一塊,叫她去處理。
“去沖會兒涼水,這兒交給我。”
溫聿秋眸底的溫度有些冷,心裏對喻林鐘的厭惡又加深了一層:“喻老,您有什麽怨氣沖我來,小姑娘年紀小,看給吓成什麽樣兒了。”
溫聿秋這樣一說,喻林鐘也理虧,結結巴巴地說:“我哪兒有什麽怨氣,剛剛是不小心碰倒了茶杯,這都是意外。”
溫聿秋垂着眼睑,眼神很淡,仔細看才會發現他那雙狹長的眼睛怎麽也容不下人。他笑意未抵達眼底,嗓音雲淡風輕:“是意外就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對我有什麽怨念,發作在我秘書身上。”
男人額頭冷汗直冒,他原本敢欺負南夏也是因為南夏剛來,揣測兩人估計關系一般,沒想到溫聿秋護短得很。
這番話不就是敢得罪南夏就是得罪他的意思嗎:“不敢不敢,我該給她賠不是。”
反複道歉後,喻林鐘也沒忘了自己來的目的:“溫總,我今天來是想問關于我的崗位調動……”
溫聿秋打斷他:“這些事兒在這兒不好談,改天得了空尋個清淨的地兒。”
他話說得漂亮,其實心裏清楚喻林鐘想回到核心部門,但經過今天這一出,溫聿秋更加不會讓喻林鐘回來。要不是對方資歷老,他恐怕連這點兒好臉色也不會給。
把人應付走,溫聿秋眼底唯一存着點兒的餘溫也慢慢褪去。
他從專屬電梯上去,見到南夏後便問她傷口沖了涼水沒有,得到肯定的答案後才安心下來。
南夏見他起身離開,也沒想那麽多,誰承想沒過多久見溫聿秋手上拿着藥箱進了她辦公室,要給她上藥。
她覺得傷得不重,便開口拒絕。
溫聿秋看向她:“現在看着不嚴重,若是不及時處理,明天可就嚴重了。”
更別說她皮膚白皙,那一塊燙傷十分明顯,要是沒及時處理興許會留下疤痕。
南夏聽了話,擡眼見溫聿秋正耐心地拆棉簽,似乎是要親手給她上藥的意思。
剛開始還當是自己的錯覺,誰承想溫聿秋讓她伸出手。
他離她很近,近到南夏能看見他脖子上一顆藏在衣服領子裏的淺淺的痣,隐隐約約地戳着人。
她眸光微動,有些遲疑地伸出手。
鼻尖的氣息都被他侵占,好像呼吸都交纏在一起,她潛意識裏覺得面前的男人是那樣危險,好像跟他稍微有所接觸便會沾上某種難以戒除的瘾症。
南夏覺得這狹窄的空間好像溫度升高了起來,她避開他的眼神,到底還是收回手,手肘不小心碰到放在桌子上的燙傷膏,差點兒将藥弄到地上,弄出不大不小的聲響。
她睫毛微顫,在燈光下仿佛欲飛的蝶翅。
“溫總,我自己來。”
溫聿秋聽着她略微有些慌亂的嗓音,狹長的眼慢慢落在她身上,好似要通過她聲音裏撕開的微小口子直直看進她心裏。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拒絕他了,好像一尾靈活的魚避開誘人的勾。
他收回手上的棉簽,好像與其同時收回的還有身上侵略的氣息,同她保持了點兒距離,嗓音溫和:“怕什麽,我還沒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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