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醉酒

醉酒

夏鴻之所以要盤下這個項目,是為了自己兒子夏明徹。

那個王立雖然風評不好,但是在藝術領域的資源那是真業界認可的,不然也攢不起來這麽專業密集的種子計劃,還能花錢買地,招标引資蓋樓。

而慕白集團這麽強有力的背書,自然拔得頭籌。

競标結束,這樣的結果白音早有預料。

就在她們準備去見那些“藝術家”之前,王立作為項目的開發人以及今次競标會的主辦方,招标結束後,少不了要與合作方打個招呼。

他與夏鴻會面握手,稍作寒暄,合作愉快這種話沒說幾句,夏鴻的眼神還是跟在人後的她和陸雲聲吸引了去。

“自己人”在這種場合相逢,白音作為晚輩沒有不主動問候的道理。

“夏叔好。”

聽到白音這麽一稱呼,身邊的王立面色稍滞,帶了眼陸雲聲,顯然還沒理清楚關系,直到夏鴻順口解釋——

“這是我們白總的女兒,也是我世侄。”

這麽一來,王立看白音的眼神瞬間多了些犀利穩重,少了些随便打量。

“我怎麽說,白小姐這氣質談吐果然非比尋常。”

幾人并未過多寒暄閑話,借此由頭王立便提出帶夏鴻去附近坐坐。

陸雲聲朝白音使了個眼色,随着一起去了臨時場館。

由于主場館未落成,現在所有的創作者及其相關的作品都暫時在臨時場地調度、貯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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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夏鴻與王立談他們正事的檔口,陸雲聲試着去看那些畫家、雕塑家的半成品,同時還不忘與創作者本身認識攀談……

因參展、創作者本身都處于萌芽階段,無論是作品風格還是技巧都略顯青澀刻意……但從小看着夏明徹的随筆塗鴉,到如今的色澤分明、畫面和諧,她的包容度和欣賞眼光還是極為大膽的。

于是,當她從一衆作品裏,看到兩幅似曾相識的速寫時,她真的以為是自己包容度太高,以至于出現了幻覺……

這幅畫的署名,正是夏明徹本人。

速寫畫雖然潦草,卻十分富有夏明徹那一貫細膩的風格,他向來愛大開大合的色彩,一般油畫作品居多,速寫也不過是為了幫助構思,随手打底的一種方式,大學之後,他才開始嘗試涉獵不同的風格,竟暗戳戳研究起了中國古建築的形态結構,甚至還會細致地将其手繪描摹下來,短短幾年,就能抓得形神得體。

不得不說,夏明徹在美術這方面,的确是很有天賦的。

她想起自己剛上高中時,他就以自己為模特,畫了一幅肖像畫,畫裏的她身着白裙,手裏捧着的三兩只紫色桔梗花,是這基礎黑白灰色板裏唯一的明亮,而嘴唇由內而外透出的嫣紅,更如為點睛之筆。

而取材的地點,正是在白家的小花園裏,那天整個白家的宅邸格外喧嚷,只因白長黎為陳翊的成人禮大擺宴席……

而她成年時,一家人只是一起去吃了一頓飯而已。

那幅畫當時還獲了獎,一直挂在高中的優秀畢業生長廊裏。

白音的思緒還停留在過往那些碎片裏時,身後之人的問候,将她瞬間拽回現下的不知所措。

夏明徹輕輕在自己的畫前打了個響指,“白老板,有沒有興趣了解一下我的速寫?”

這次出差還真是暗流湧動。

內憂外患集齊了。

還沒等白音組織好思緒和語言,看到兒子出現的夏鴻,适時走了過來,“就知道你小子的心思,剛給你偷偷打了報告,才幾分鐘就趕到現場了?”

夏明徹輕咳了兩聲,似是有意引父親注意言辭,王立雖身在別處,耳朵眼睛也不少旁觀……

夏鴻這才壓低聲音,若有所指地朝白音道:

“這次我為了明徹特意跑一趟鄰市,勒令他無論如何都要過來,自從撤展後,這小子對我們父母像銷聲匿跡了似的,上次你明旻阿姨去他公寓……”

“哎爸,阿音還在場,能不能留點面子給我?”

看着這對父子在自己面前一唱一和的,白音實屬尴尬,不懂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于自己而言,一定不算什麽好藥。

當晚,應王立的邀請,一行人被請去他名下的酒店用餐,結束後也十分殷勤地幫幾位安排好了山莊的空房,以作休憩。

但休憩之前他依舊提出,要請諸位創作者以及夏鴻一行人,去8樓的KTV和露天酒吧玩一會兒……

其實白音與陸雲聲的目的,在下午看展那會兒基本達成了,部分創作者聽說了白音的身份後,更是聊得順暢無疑。

但不管怎麽說,這次多虧了王立的引薦,才能讓她們接觸到這些人,這些作品,甚至夏鴻這樣的慕白骨幹,都要為了兒子,親自下場參與這種項目的建設競标,她作為一個策展新人,哪裏又有推脫東道主邀請的道理呢?

還好,這裏的酒水吧臺有露天場合,白音酒量一般,只跟着大家下了一杯烈酒,就已經開始上頭了。

趁自己還沒醉,趕緊将解酒藥從包包裏掏了出來,特意管吧臺要了瓶純淨水灌了下去。

或許是心理作用,她感覺到體內的細胞在恢複清醒。

看着陸雲聲此時還興致勃勃,對着王立與一衆小創作者推杯換盞,昂聲高歌,但從眼神裏看得出來,她比任何人都清醒,這種場面對她來說根本不在話下。

白音在吧臺對着她使了個眼色,指了指露天區域,意為——我在外面透氣,結束了一起回。

看她比了個OK,白音這才安心地行至露臺角落的欄杆處,夜色低垂,晚風肆意,夏天的風刮在身上沒有涼意,卻平白扯得她發絲黏癢……

腦子是清晰的,思緒卻依舊游離。

是喝醉後會有的延遲蘇醒。

她确信自己吹會兒風、解酒藥奏效後,很快就可徹底清醒。

直到肩膀上被人莫名蓋上了外套,她條件反射般地後退一步,來人的外套順勢掉在了地上——

“是我,阿音。”

是夏明徹。

盡管她的此刻的視線被混沌的酒精控制,夏明徹的身影不似平時那般清楚分明。

“…我不冷。”

雖然吃了癟,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俯身撿起了自己的外套,放在手肘上輕輕拍了拍,略顯無所适從地轉過身,刻意将與白音的距離站開了些,陪她一起撐在圍欄前,眺望城市的星光點綴,沒有豐海那樣光怪陸離的建築與燈光,卻頗有一番靜谧深沉之意。

“阿音,今天我是臨時被我爸薅過來的,來之前我完全不知道你也在。”

夏明徹長舒一口氣,抿嘴道,“我爸是為我才和王總搭上線,其實這樣的工程,對慕白的影響微乎其微,所以他勒令我這次一定要過來,本來我白天一直在酒店裏呆着,我爸在競标會上看到你也來了,才通知了我……”

白音冷笑,“因為看到了兒子女朋友才慌忙通知你,還是為了在合作方面前,暗示他與慕白将來的關系匪淺?”

“我爸不知道我們的事,我也從沒有承認過我們是情侶,每次提起來,我也只說……”

“說什麽?說我還沒答應你對嗎?”

他點頭。

即使是被酒精麻痹着神經,白音也根本做不到對這種事充耳不聞,她真的受夠了——

“夏明徹,你到底有沒有認真思考過,你到底喜歡我哪裏?”

這是她曾問過的問題,也是他并沒有放在心上的問題。

***

當陸雲聲的醉意終于觸及到了近年來少有的極限時,她識趣地朝所有人揮手擺頭,不過還好,這時候留在KTV包廂裏的人,大多都是些文藝界的朋友,王立及其下屬好似早已離去了……而夏鴻離去的更是比白音還早。

她拖着尚且平穩的步伐,頂着随時可以倒頭就睡的清醒頭腦,與衆人笑鬧着最後才離開包廂,朝着露臺外探頭,卻發現此時的露臺早已空空如也……

一個人都沒有了。

她的大腦被強制運轉,快速回溯了過去的兩個小時裏,白音在自己視線裏場景……她酒量不好,一杯純釀下肚,就默默掏了醒酒藥去了吧臺……好像是要了杯純淨水喝下的……後來她在包廂外與自己招手……

沒錯啊,她當時是去露臺的方向,也只能是露臺的方向。

而自己的手機在這段時間裏,沒有任何她發來的消息和電話,如果她堅持不了要回房間,肯定是會跟她打招呼的……兩人約好的,随時同步報備行程……

此刻,仿佛今晚喝下的所有酒精都在她的胃裏翻滾,預備傾巢而出,炙烤着她全身毛孔,烤出來一堆雞皮疙瘩……

酒保說:

“她被一個中年男人摟着下樓了。”

她馬不停蹄地先回了兩人的标間看了一眼,然而,房間裏幹幹淨淨!比她臉上花了的妝都幹淨!

完了……完了完了,陳翊一定會殺了她的,她自己也會愧疚一輩子!

還沒等她想好對策,追殺的電話就已經來了,陳翊的語氣像是早就料到什麽似的——

“雲聲,阿音去哪了?”

崩潰只在一瞬間,陸雲聲立刻哭了出來。

“我不知道…我在找,我那會兒看到她吃了醒酒藥……我以為就沒事了……但現在……”

她掉着眼淚,毫無目的地瘋狂撥打王立的電話,心想——就算這展不辦了,也要讓他這混蛋付出代價!

可對方的電話始終無人接通。

她的心徹底沉了下去,不管了直接去沖王立的房間。

然而就在她踉跄着按下電梯,待電梯打開時,映入眼簾的,竟然是陳翊凝眉陰鸷的臉,仿若雪崩前片刻的平和……

她沒來得及說什麽,陳翊竟兀自推開她走了出去,陸雲聲的直覺告訴自己,他知道白音的下落了……

條件反射般地,她跟了上去,全程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面前這座雪山塌陷,直接給她埋進去……

兩人到了一間房門口,陳翊毫不猶豫地直接上手拍門,聲音近乎咆哮——

“開門!”

無人應答。

陸雲聲剛打算去找前臺拿通用門卡硬闖,但陳翊卻已經率先拿出了另外一張房卡……

當門打開的瞬間,陸雲聲不知道會是怎樣的景象,整個心髒都提到了腦門上,當看到開門人是誰時,她覺得心髒像是被啃食了一口……

又疼又驚。

夏明徹盯着陳翊那來者不善的眼,也沒有什麽好臉色。

“大晚上你來發什麽瘋?”

而房間的床上,發絲淩亂,蜷在被窩裏熟睡呓語着的人……

正是白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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