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換氣

換氣

意料之外的答案,聽得陳翊腦門嗡嗡作響——或許他才是差點被吓溺水的那個……

趁着前幾天陳翊陪家人打麻将的空檔,這些天都是白音獨霸院裏的泳池,身心沉入悠涼的池水之內,似乎也跟着這片靜谧一同,墜落深海。

她總是游兩圈就犯起了懶,比起激蕩起水花,她更喜歡浸在池水中憋氣,吐泡泡,浮潛……

她喜歡全身都浸在水下,因為那是全世界離安靜最近的地方,她可以随時逃離,也可以随時遁入……

在水下時,所有的感官觸覺都會變得遲鈍,像是慢鏡頭拉長了緊急時刻,削弱了千鈞一發的危險,去刻意營造浪漫。

陷入冥想,六十秒六十秒地換氣再來……

今天也一樣。

最後一次到了一分零五秒時,她覺得有點暈眩……

索性在水下嘗試吐了下泡泡,結果陳翊這突然的操作,倒是差點給她多嗆幾口水。

知道真相的陳翊,表情瞬間轉了性質——前一秒憂心,這一秒無心。

此刻的白音坐在池水邊,小腿和腳掌還泡在水裏,而陳翊幾乎整個人都浸在水中,隔着濕透的泳衣,手剛剛好扶在她腰線上,她不由得并攏了膝蓋……

第一次以這般居高臨下的角度看着陳翊,這樣的姿勢,情侶之間的暧昧挑逗也不過如此。

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期望對方就這麽順着水的浮力,猛然吻上來……

她立刻将這念頭掃出去,透過泳池旁燈光與跳動波紋的映襯,注意到了陳翊在水面上的肩膀處,那道印記尤深的疤痕。

“這是上次我家被闖空門時留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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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翊把手從她腰間放下,身體和眼神皆有意遠離她。

點了頭。

當初雖說天天去給他送飯,但說到底,除了當天晚上她不小心闖入病房,瞥了眼傷口的大致模樣,之後一直處在沒有概念的形态裏,沒想到都快三個月了,這疤痕依舊醒目。

惹得白音竟不由得伸出手,想要觸碰這份早已失痛的痕跡……

“小翊,阿音?你們倆也在啊。”

陳菁雲與明旻的聲音忽然闖入,像是莫名拉響了某種警報,兩人一秒分開了眼神與距離,裝作正常的偶遇。

白音立刻将腿從池水裏抽出來,佯裝淡定地與兩人打招呼後,披上浴巾離開了院子。

“小翊你怎麽不戴泳帽啊?這樣會感冒的。”

陳菁雲警告着欲上岸的兒子,而陳翊卻毫無在意地取了毛巾将頭發擦至半幹。

“媽,我游好了。你和明阿姨慢慢玩。”

看着兩兄妹一前一後地離開,像是刻意躲着她們似的,陳菁雲心中泛起不悅。

明旻看出陳菁雲的臉色不對,寬慰着——

“現在孩子大了,都不願和父母呆着,陳翊已經夠懂事了,這幾天天天陪我們坐莊,你看看我家那小子,別說陪着閑玩,連跟都不願跟着一起呢!”

她叽叽喳喳地吐槽起自己兒子,不過與夏鴻的數落不同,夏鴻對兒子,那是恨鐵不成鋼,打是親罵是愛的反向督促,而明旻只是表面上覺得兒子乖戾,讓她操碎了心,內心則是無條件偏袒。

夏鴻有多不看好這個兒子,她就有多嬌慣自己兒子。

與夏鴻多年夫妻,兩人的争端早就不止對兒子的看法和教育上,尤其是經歷了四五年前的出軌,明旻對夏鴻這個丈夫,早就是貌合神離了,後半生所有的指望與歡欣,全都指着夏明徹這個兒子。

不過自打兒子畢業後,夫妻倆也是近年來破天荒地,在當務之急上達成了共識——促成兒子與白音的婚事。

“話說菁雲,你怎麽都不着急陳翊啊?他可是家裏最大的孩子,別到時候,阿音都和我們家明徹訂婚了,他這當大哥的連個女朋友還沒有吧?”

兩人躺在池水旁的沙灘椅上,各自拿了杯橙汁,聽了明旻這話,陳菁雲蹙眉,

“我怎麽不着急?小翊這孩子看着懂事,心倔着呢,打他上班起我就在問他這事了,每次都給我打馬虎眼。”

明旻嗤笑,“陳翊這麽優秀,我看是早有女朋友,懶得帶回家吧?”

“我倒希望這樣,前幾個月交代了他身邊的小簡幫我留意,你猜怎麽?小簡說他下班之後,除了偶爾去照顧他朋友酒館的生意,基本都直接回家了,什麽約會都沒有,非要說啊…他現在身邊最親近的異性,可能就是阿音了。”

言及此,陳菁雲語氣輕佻,望着明旻若有所思的眼神,主動轉了話鋒——“等過兩天回國,我肯定要把相親這事給他提上日程。我是沒有你們家這好福氣,明徹和阿音從小就定了,不像我家這個……真是操碎了心。”

“還說呢,明徹這回不知道在想什麽,說不來就不來了,別說夏鴻,我心裏也氣呢。”

見明旻面露不快,陳菁雲順勢提及——“我聽說了上次鄰市的事,明徹和阿音鬧別扭是不是還沒和好呢?所以才不願來?”

“這不能吧,他們兩個從小在我眼皮子底下長大,吵架鬧別扭從來都不過一天的,倆人互相體諒着呢,現在又大了,哪有越長大越不懂事這一說呢?”

陳菁雲若有所思地發笑,咽了口橙汁,“這孩子只有長大了才會真叛逆,小時候再有能耐,最後不還是看父母的臉色?這回夏鴻請長黎出來玩,不只是為他慶生的吧?”

及此,明旻刷手機的手指一滑,這才擡眼瞧了陳菁雲。

“這事倒不着急,但你知道夏鴻的性子,他最怕夜長夢多。”明旻輕輕搖頭,“但明徹這回臨陣脫逃,倒讓他不知如何開口這事了。”

陳菁雲笑,“這事有沒有明徹在場,不都是板上釘釘的嗎?有什麽不好開口的?明天是長黎的生日,順便敲打敲打他們父女倆,反正我看沒什麽不妥的。”

陳菁雲先她一步道破此行的目的,惹得明旻這向來沒什麽主心骨的人,瞬間多了份底氣。

***

淩晨四點,白音的鬧鐘準時叫醒了她。

窗外,漆黑的夜還蒙着半邊天,她想起今天是父親的生日,除了晚上要去預訂的餐廳慶生外,并沒有什麽行程,允許睡到自然醒,允許自由活動……

思及此,她打算再睡會兒,把手機剛一鎖屏,震動聲再次嗡進耳膜,她眯着眼、皺着眉接了電話,只聽對方一句——

“你是不是忘了昨晚答應了我什麽事?”

陳翊的聲音比她清醒了十倍,白音瞬間一個激靈挺起了身體。

對方提醒她,“再不起床,就真的看不到海豚了。”

昨晚兩人從泳池進屋後直接各回各屋了,三十分鐘後,陳翊發消息說明天是自由活動,問她有沒有行程安排。

白音哪裏有什麽行程安排,她出來玩向來一切聽指揮,這幾天陪着大人們東爬西逛的,早就沒有主心骨了。

“我租了輛車,明天要不要去羅威納追海豚,潛水?”

“爸和夏叔他們也一起嗎?”

“從別墅到海灣得三個小時的車程,半夜就得起,他們不去。”

得了這麽一句交代後,白音心裏一塊石頭落地——

“那我去。”

果然,早起的大腦是沒有思考能力的。

要不是陳翊打電話提醒,她直接記憶清零。

于是,争分奪秒的十分鐘後,白音如前幾日一樣,拿好了潛水必備裝備和日常用品,出現在了院子裏那輛顯眼的敞篷車附近,陳翊已經等在車前,身着休閑乳白色的半袖襯衫,背着輕便簡約的斜挎包。

此刻別墅裏除了他們還沒人起床,兩人卻已整裝待發,正式上路了。

駛進導航的線路後,陳翊将一瓶常溫的礦泉水遞給白音。

看他即使摸着右駕的方向盤,也這麽游刃有餘,白音不禁好奇——

“你還會開右駕的車啊?”

他解釋,“之前出差留過幾個月香港,其實沒什麽區別,開一會兒就習慣了。”

以家人之名這麽多年,白音卻錯過了他很多時光,那些分明相交的日子,在她眼裏長久以來,卻好似平行一般。

就像兩人的距離,那麽近,也那麽遠。

“你什麽時候租的車?”

“昨天下午,就租最後這兩天,爸媽他們應該不會想要再跑遠了,想着租輛小的,有空帶你一起轉轉。”

敞篷車開在溫度适宜的海島,兜着風像坐上了阿波羅的太陽神車般。不過現在還沒日出,看不到太陽。

白音忍不住問,“那我能開會兒試試嗎?”

對方毫無懸念地駁回——

“巴厘島交通太差,還是我來吧。”

五點之後,日光傾灑,一連幾天都可聞到海鹽的清潤氣息,而今早的日出,尤為清爽。

遠眺着鵝黃的日出暈染上陳翊的臉龐,眉目間像掬了捧清泉,日光下徹,他的眸光微亮。

她一直知道陳翊長得好看,可直到今天,她才真的領會了什麽叫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或許他感受到了隔壁的注視,不由得建議,“困了就再睡會兒,到羅威納還早。”

“那就…辛苦小翊哥哥開車啦。”

說完,白音就側過臉去閉目小憩,嘴角很久未能放平,像折去了一半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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