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chapter 33
chapter 33
“哈哈哈, 所以你就跟左姜南賭氣,說你這次期末考試能超過他?”
教室的角落傳來熟悉的□□的唠嗑聲,說這話的江肆年正笑得前仰後合。
遲歲嚴肅道:“不是賭氣,是認真的。”
“那如果你沒超過他, 豈不是很丢臉?”
“沒這個可能。”遲歲挺直腰, 言語中流露着不可一世的嚣張氣焰, 在疏桐高枝中縱聲肆意, “我一定會超過他。”
裝了這麽久的學渣, 也是時候該展現出真正的實力了。
不就是年級第一麽?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他初中時就沒幾次不是第一, 超過一個左姜南簡直輕而易舉。
可喻澄志只當這是個笑話:“你這話騙騙那個小白臉就得了, 可騙不了我們。”
“信不信随你。”
“好,我信, 我信。”喻澄志嘴上是這麽說,笑得合不攏的嘴卻出賣了自己, “你是不是想學着小說裏的那些學渣,一夜蛻變,從此直上雲霄, 逆襲清華北大?”
江肆年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比電視劇裏的那些流氓吊兒郎當的混樣兒還要勝似幾分:“既然你都說要超過他了,那是不是該學習了?”
“……滾。”休想套我話。
江肆年“啧”了聲,往後一靠, 重新癱在座位上, 一身閑情慷懶意。
等周圍三人将視線移開, 遲歲偷偷掏出手機, 點開相冊。
再往後滑,有一張正是遲意鳴出入賭博場所的照片以及大額的轉賬數目。除此之外, 他還收集了遲意鳴家暴的證據。
光是這些,就足以讓遲意鳴在牢中度過後半生。
遲意鳴經常在周末賭博,一賭就是好幾千,全敗光了遲母打過來的錢,一分沒留在遲歲身上,所以遲歲平時都是自力更生。
他有時會好奇,遲歲一個高中生,哪裏來這麽多錢養活自己。
直到有一天,他賭博回來,發現遲歲的房門緊閉,似乎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好奇心驅使着他打開了房門,看見了正在直播的遲歲。
聽見動靜,遲歲迅速關閉了直播間,然後轉頭看向門口,戒備地對上遲意鳴的視線。
“你在幹什麽?”
“你管得着嗎?”遲歲“啪”地合上了電腦。
雖然沒有正面回答,但從那時起,遲意鳴就對遲歲的收入有了懷疑。
于是,父子倆互相在暗中調查,其中遲歲早一步抓住了遲意鳴的把柄。
他拿着照片要挾遲意鳴,讓他把從遲母那兒要的錢全還回去,并且答應以後不再騷擾他們母子。
“你他媽敢威脅老子?”遲意鳴被擺了一道,哪裏受的下這氣,沖上去就要搶遲歲的手機。
幸虧遲歲反應快,及時躲開了進攻。而遲意鳴由于沖力過猛,頭直直地撞上了後面的桌角。
頓時,鮮血四濺,觸目驚心的血液從額角流下。
潮濕的涼風寫滿醉意,欺瞞盛放的荊棘泣血,少頃剎那的概念被這一幕撕得稀碎。
遲歲驀地慌了神,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他本想看在父子一場的份上,給遲意鳴留個餘地,只是讓他遠離自己。
可他非但不聽,還妄圖銷毀證據,搶奪的過程中一不小心撞上了桌角。
冷靜下來,遲歲迅速撥打了120。
他不能見死不救。
即使是他那仇人般的親人。
-
人民附屬醫院,遲意鳴正在手術室搶救。
聽說是磕到了神經,多虧送醫及時,不然再晚一步遲意鳴恐怕就沒命了。
也許那樣的話他會解脫。
遲歲心想。
可是他做不到。
他應該讓法律來制裁遲意鳴,而不是讓他死得不明不白。
他憎恨這光陰,憎恨月色。
他也恨他自己。
如果不是他的軟弱無能,當年遲母就不會離開遲家,自己更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曾經是遲意鳴讓他降臨在這個世界,卻也是他讓他擁有缺陷。
直到多年後,他被折磨得眼裏只有仇怨、悲恨和奄奄一息的愛。
那些悲傷、崩潰、冷漠、無聲的淚流、刀尖刺入皮膚的忍耐,就像青春傷痛文學站在教學樓頂端衣角飛揚的人,猶豫着是否要跳下去。
殘章被黑夜烙印上淚痕,封存了模糊不堪的曾經,同時也讓他想起了無數個眼眶泛紅的瞬間。
多可笑,直到這一刻,他仍在妄想着遲意鳴能夠回心轉意,痛改前非。
可惡人永遠是惡人,一旦嘗到了甜頭,就再也不想從良。
江肆年聽聞消息,馬不停蹄地趕來醫院。
他看見遲歲低着頭,鼻梁很高,額發自然下垂,半遮住漆黑狹長的眼。
“沒事,這不是你的責任,別難受。”江肆年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慰的話語似能阻絕痛苦與疲憊,在一個個試圖逃離的瞬間歸屬永恒。
他從不留戀草長莺飛的季節,反而獨獨鐘愛覆蓋人間的雪。
曾經孤獨到目不轉睛地看雪,後來江肆年跌跌撞撞地闖入,他才得以愛上了春天。
“我沒難受。”遲歲終于擡起頭顱,昂頭肆意放聲大笑,“我是太開心了。”
他曾讓漫天煙火充盈身體,但爆裂餘燼不曾熄滅,殘生小火焚燒着身體。
但經過這件事,他反而渾身輕松了許多。
終于出了一口惡氣。
哪怕結果是死是活,他都認了。
遲意鳴經過三個小時的搶救,終于脫離了生命危險,只是腦部受了重創,影響了腿部神經,可能無法再站立。
心髒裏遲遲未歸的雜音,讓遲歲沒入無法掙脫的沉寂。
醫生打開搶救室的門,詢問:“請問哪位是病人的家屬?”
遲歲應了聲,随醫生進入安頓遲意鳴的病房。
此時,遲意鳴正面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臉上罩着氧氣瓶,毫無昔日的兇狠模樣。
看到這兒,遲歲竟感到舒暢。
他早就該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了。
在一家人因為遲意鳴而惶恐不安時。
從此,惡的種子在遲歲心中生根發芽,取代了那部分純粹的善良。
真可惜啊。
遲了這麽多年,才讓他看到這副場景。
這時,遲意鳴醒了。他緩緩睜開眼,一眼就望見了坐在床邊的遲歲。
那一刻,不知是感動還是恨意,萬千情緒湧上心頭。
到頭來,唯一守在他身邊的竟然是遲歲。
那個害他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
可既然遲歲把他送到了醫院,是不是就就說明,他還沒恨自己到這個地步。
想着,遲意鳴開始打起了親情牌:“遲歲,之前是爸不好,我後悔了,你能不能原諒我,咱們還可以……”
遲歲嫌惡道:“收起你那假惺惺的歉意,別髒了我的耳朵。”
聞言,遲意鳴再也裝不下去,原形畢露,面露兇狠:“是你,是你害我變成這樣的!”
“你就不怕……得到法律的制裁嗎?!”
興許是絕望了,說到最後,遲意鳴竟然崩潰大哭了起來。
然而,遲歲只是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你也配跟我提法律?”
一個喪盡天良的壞人居然搬出了法律作為擋箭牌。
還真是被逼到走投無路了呢。
“法律?在你對我和我媽使用暴力的無數個日日夜夜裏,你怎麽就沒想到法律呢?”
冷光下,皮膚透出一股近乎病态的蒼白,神情冷淡又陌生。
遲歲越想越快樂,唇角漸漸揚起了弧度,湊上去拍了拍遲意鳴的臉:
“遲意鳴,記住了,這是你罪有應得。”
人非聖賢,善惡本共存。
他并非救濟蒼生的大善人,獨善其身才是市井小民應有的儀态。
既然如此,做一次惡人又何妨?
他不走陽關道,只走獨木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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