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鄰居

鄰居

返家的途中,司淵依舊有些心不在焉。但他還是繞去了島的另一邊,去口味最好的那家早餐店買了兩份早餐。

剛轉過巷口,司淵的手機響了。他腳步一怔,選擇第一時間去查看。

可結果并非如他所願。

發信人是他的一個委托人。

前幾日,他在論壇上接了一份幫人設計網站的兼職。此次,委托人把建設網站的具體要求發了過來。

司淵已經成年,高中的學業也已經完成。他不準備在大學期間還繼續接受霍懈北對他的資助。

所以,這份兼職,他很用心。每次委托人發來消息,他都會第一時間回複。

這次也不例外。

他垂眸回複委托人信息,半點沒有注意到,一道倩影從別墅裏走出來。

反倒是立于司淵肩膀上的啼鴉,最先認出了她。

“嘎---”

“嘎---”

啼鴉鳴叫着,振翅飛起,沖着溫辭而去。

熟悉又有些滲人的動靜,令人後脊梁骨又一次生寒。

溫辭擡眸,看到昨晚抓破她氣球的那只烏鴉又一次沖她飛了過來,她下意識後退兩步,捂臉尖叫。

“啊。”

盡管她昨晚已經用手機查過,烏鴉并非是她印象裏的惡鳥,反而是鳥類中頂頂聰明的、通人性、輕易不會的品類。可她還是害怕烏鴉會刮花她的臉。

頃刻間,啼鴉已經飛到了她面前。

預料之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反而肩上一沉。可溫辭還是吓了一跳,身形一顫。

與此同時,一道低沉又略微有些熟悉的聲音傳入了她的耳中。

“啼鴉,回來。”

随即,她又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早在溫辭發出尖叫聲的剎那,司淵就發現了她。他來得及收起手機,卻來不及阻止振翅飛遠的啼鴉。他晚了一步,沒抓住啼鴉的翅膀,只拽下一手烏鴉毛。

司淵看了一眼指間的黑色鴉羽,又擡眸看了一眼她驚恐的模樣,耳邊回響的,卻是兩聲尖叫。霍懈北發來的那些短信,也浮現在他的腦海。

“她第一次一個人出遠門,我有點擔心,麻煩幫我照看着點。”

“你是哥哥,幫我看着點她。”

昨晚她已經被啼鴉吓到尖叫了,這是第二次。想到這裏,司淵面上一白,步履匆匆,快步朝她走去。

“你沒事吧?”司淵問她。

下一秒鐘,溫辭只感覺自己的肩頭一輕,立于她肩膀的烏鴉被男人捉了去,至于背後,生怕她再看到。

“別怕,它很溫順,不會傷人。”司淵溫潤開口,語氣少了絲清冷,多了一抹柔和。

霍懈北說過,他是哥哥。

這一刻,他是真的把她當成妹妹來對待的。

盡管,在此之前兩人素未謀面。

盡管,她一直沒有回複他的信息。

盡管,或許在她心裏,他這樣的舉動,依舊是刻意讨好、阿谀奉承,甚至是不懷好意。

在男人溫和的聲線之中,溫辭真的被安慰到了,連躁動不安的心跳都逐漸趨于平緩。

溫辭慢慢松開了護着臉頰的雙手,像是迫不及待,不等手完全松開,從指縫看向站在她對面的男人。

“怎麽是你?”

看清他的長相後,溫辭‘唰’一下,雙手從臉上挪開。她朝他走近兩步,眸子裏多了一抹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欣喜。

司淵看清她的模樣,也驚訝非常。

他從來沒有想過,霍叔叔口中的女兒,竟然是她。

盡管在他的夢中,霍懈北牽着的那個小女孩,額間也生着和她一樣的胎記。但他只當是昨天與她偶遇的次數多了,并沒有過多在意。

他看似平靜,實則,背于身後攥着啼鴉脖子的那只手,無意識加重了力道。啼鴉喘不過氣、叫不出聲,只好拼了命撲扇着翅膀,拍打着他的腰窩。

後腰異樣的觸感,讓司淵回神。他卸了力道,松開手,啼鴉振翅飛向槐枝。

“你住這兒?”司淵沖她身後的別墅擡了擡下巴。他沒有親眼看到她從這幢別墅裏出來,在做最後的确認。

聞言,溫辭的視線從那只黑黢黢的烏鴉身上收回來,重新落在司淵身上。

她笑意盈盈,說:“對啊。只是沒想到,一出門就遇上你。你呢,你怎麽在這兒?”

司淵指了指被別墅襯托的越發破舊的小院,神色坦然,道:“那兒是我家。”

溫辭挑了挑眉毛:“那可真是太巧了,我們可以做鄰居了。”

言辭之中,無一不是對兩人相逢的喜悅。

對話之間,她已經挪到了司淵對面。距離就和昨天在沙灘上一樣,腳尖抵着腳尖,看起來無比親密。

昨天,兩人初遇。

溫辭見色起意去招惹他,故意和他離得很近。結果他落荒而逃。

而剛才,溫辭走過來之前,也的确是存了捉弄的心思。

如果說,昨晚她還在為不知道他的名字而遺憾。如今,她得知了他就住在她對門後,茫然無措的心情忽然變得很安定。

順便,生出了作弄之心。她想再看一遍他落荒而逃的樣子。

可溫辭沒有想到,這一次,他沒有躲。

就這樣安靜站着,垂眸看着她。

溫辭仰着頭,看着他漆黑的瞳仁,試圖讀懂他此刻內心真實的情緒。可他着實不是個情緒外露的人,她非但什麽都沒讀出來,還在兩人對視之中,最先敗下陣來。

被他這樣直勾勾看着,她忽然有點害羞。

溫辭紅着臉把目光從他臉上挪開,退後一步,視線落到她腰間的挎包上。

随即,她擡起頭,正了正神色,問:“對了,你知道這島上哪裏能修手機嗎?我的手機昨天不小心掉浴缸裏,開不了機了。”

“我答應每天往家裏發信息報平安的。可我的手機壞了,聯系不上我的話,我爸媽會擔心的。”

說話間,溫辭已經拉開了包包的拉鏈,拿出手機在司淵面前晃了晃。

司淵垂眸,看着她手上的手機,唇角翕動,後又歸于平靜。難怪,他沒有收到她的信息,原來是手機壞了。

“哎,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見他盯着手機出神,溫辭只好又上前一步,擡起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說:“怎麽不說話?莫非,你不是本地人?還是說,這島上沒有修手機的地方?”

司淵回神,沖她搖搖頭,說:“有的。只不過我剛才去買早餐的時候,路過那家店。店門口貼了告示,老板的女兒結婚。他去參加婚禮了,不在島上。”

下一秒,溫辭哀怨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啊,那怎麽辦。”

溫辭不死心,又問:“島上就那一家手機店嗎?”

在她熱切的注視下,司淵點點頭,嗯了一聲。

溫辭的哀嚎聲更大了些,司淵聽着,勾了勾唇,恰時開口,說:“如果你不介意,我家裏還有一部備用機,可以先借給你用。”

“真的嗎?謝謝你,你人真好。”溫辭沖他揚起一抹更燦爛的笑容,那笑容裏,沒有任何防備,仿佛全心全意信任着他。

片刻,司淵收回視線,沖她說了句:“跟我來吧。”

他走在前,吱呀一聲,推開看起來有些破敗的外門。溫辭跟在他身後,一邊走一邊打量着他的家。

和島上的大多數別墅相比,他這用石頭摞成院牆的小院很破,但很整潔。

幹淨,有序,就像他這個人一樣。

粗略掃了一圈後,溫辭的視線轉移到他的身上。她自上而下打量着他,眸子裏多了一種名為欣賞的東西。

他走路的姿勢很好看,步履端正,脊背筆挺。他有寬闊的肩膀,修長有勁的手臂,腰身卻有點消瘦。微風吹起他身上那件白色短袖,空蕩蕩的。

忽然,沒有任何預料的,少年轉過身,徑直望向她的眼睛。

慌張之餘,溫辭和他對視一眼,又匆忙挪開視線。她不想讓他看出,她剛才在盯着他的背影出神。

這些舉動,盡數落在司淵眼裏。

他誤以為她在害怕,沉默一瞬,又緩緩開口,說:“別害怕,我家就我一個人,沒有外人在。你...你可以放輕松一點。”

溫辭點點頭,依舊沒有擡頭看他。因為她清楚感覺到自己臉頰的溫度正在迅速升高。

她如此反應,司淵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她一定是怕了。

小院一共有三間房,左邊一間是廚房,右邊一間是倉庫,中間那間面積最大的,是他的房間。

他知道,公然邀請一個才見過兩面的女生進自己的房間并不是一個恰當的舉動,尤其是她前一刻還露出疑似踟蹰和害怕的情緒之後。

可除了他的房間,其他兩間更沒法招待客人了。

司淵攥了攥拳頭,片刻後,又舒展開來。

他把房間的門開到最大,邀她進來後,也沒有關上。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溫和。

他把早餐放在茶幾上,指了指一旁的沙發,說:“你先在這裏坐一下,我去給你拿手機。”

說完,他擡步往隔壁房間走去。沒一會兒,隔壁傳來一陣翻箱倒櫃的窸窣聲響。

溫辭無聲勾了勾唇,坐在沙發上,眼神卻肆意的很,打量着這間充滿了他的痕跡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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