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應龍
應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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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淵頓足,一寸一寸把手電往房間的更深處探去。
啼鴉自叫了那兩聲之後,就再也沒有發出過動靜。他想第一時間找到它的栖身之所。故而,忽略了一些細節。
絲絲縷縷的光線,自身前的矮臺一掃而過。溫辭眼尖,一眼看到上面擺放的東西。她拽了拽司淵的手指,說:“司淵,看,有蠟燭。”
司淵調整了一下手電,照向溫辭手指的方向。漆黑的木質矮案上,香燭擺放的整整齊齊。他垂首,沖溫辭說了句:“打火機在我的上衣口袋裏。”
溫辭拿出打火機,蹲下身,一邊點燃蠟燭,一邊說:“好奇怪啊,明明從外面看,這座廟宇破敗的不成樣子,顯然是許久都沒有人打理過的樣子。又臨近海邊,可這滿案的香燭,沒有沾染半點灰塵不說,竟然還很幹燥。”
說完,她舉起點燃的蠟燭,說:“看,一點就着,沒有半點水分。”随即,她看向顧冉,說:“顧冉,幫我多點幾盞,亮堂。”
顧冉:“好。”
兩人蹲下身,又多點了幾根,依次放到了四個角落。司淵一直沒動,他在觀察矮案後面的那尊塑像。
手電筒加上蠟燭的光亮,勉強将這殿宇照亮。盡管昏黃,卻能夠看清這殿內的基礎構造。
顧冉把蠟燭放到角落,轉身往回走的時候,目光下意識尋着這殿內最亮的光線而去。耀眼光線的盡頭,是一條通體黑色,遍布鱗片的巨大爬行生物。
剎那,顧冉腦海中閃過之前無意間在動物世界的紀錄片裏看到的黑色巨蟒,汗毛直立,下意識尖叫的同時,猛地後退兩步,擡臂指着司淵站立的方向,說:
“啊,蛇,有蟒蛇。”
溫辭甚至沒來得及把蠟燭放下,又端着跑到顧冉身邊。步子邁的太大,流動的空氣近乎要把火苗熄滅,她連忙用手護。
“哪有蛇?”
“假的,是塑像。”
司淵沒有回頭,只是晃了晃胳膊,光線落在塑像的最高處,啼鴉撲扇着翅膀,擋住了臉,阻隔了刺眼的光線。
它蹲在塑像的最高處,塑像是黑的,啼鴉也是黑的,兩者仿佛渾然一體。如果不是剛才顧冉那聲尖叫驚得它撲扇了下翅膀,司淵也發現不了。
“嘎。”
似是為了表達它的不滿,它沖着司淵叫了一聲,卻始終沒有從塑像上飛下來。
尋到了它在哪,司淵沒有過多在意它的舉動。而是跟在溫辭身後,圍着這尊塑像轉起了圈。
顧冉也穩了穩心神,上前走了幾步,卻始終沒有靠太近,只是遠遠看着溫辭和司淵。兩人繞到塑像背後,完全擋住了顧冉的視線,她心裏稍有慌亂,耳邊又傳來一陣絮絮低語,瞬間安定了很多。
她緩緩挪動腳步,直到兩人重新回到她的視野,顧冉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司淵,你看,這個塑像還有翅膀。”
溫辭的腦海中,莫名浮現出之前在廣場聽到的有關庚辰島的傳說,以及她做的那個無厘頭的夢境。
“不是蟒蛇,是龍。”司淵仔細打量一番,随即得出結論。
“上古神話中,長翅膀的龍是叫應龍吧?”溫辭緩緩開口,神色卻滿是篤定。
司淵嗯了一聲,沉聲道:“傳說,庚辰島就是一條應龍幻化而來的。所以,這座島上有應龍神像也不奇怪。”
他之所以這麽說,主要是擔心溫辭會害怕。
其實,他始終覺得,這一切都太過詭異。
傳說是和庚辰島有關的,而這座小島,并非是庚辰島,而是突然出現在海面上的一座無名島嶼。再加上這殿內殿外對比鮮明的環境,實在是讓人放心不下,不得不防。
目前來說,還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他一定要穩住,不能讓溫辭看出異樣,不然她會害怕的。
司淵眨了下眼睛,将眸子裏緊張和不安的情緒盡數掩去。
溫辭好像對這尊應龍的塑像格外感興趣,她把蠟燭遞到了他的手裏,換走了手機。手電筒的光比蠟燭的光不知要亮多少倍,也方便觀察塑像的各種細節。
人文風景,溫辭向來比較感興趣。
她一邊看,一邊忍不住出聲感慨:“這應龍的翅膀雕的好逼真啊,像真的一樣。尾巴上的鱗片也是,不知這塑像是出自哪位大師之手。”
司淵一聽,樂了,問:“你見過應龍啊?”
聽他這麽問,溫辭忽然想起那個夢,以及墜海之前不小心從應龍身上揪下的那幾根黑羽,愣了片刻,沖司淵揚起一張笑臉,說:“夢裏見過,算嗎?”
“勉強也算。”司淵輕笑,舌尖抵了抵後槽牙,無奈搖了搖頭。
溫辭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應龍塑像上,她擡起手,輕撫了一下龍鱗,指腹沒有沾染到半點灰塵。
剛想說些什麽,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不止是她,顧冉和司淵同樣聽到了這動靜。
司淵快步走到了溫辭身側,離門口最近的顧冉,顫着聲線,沖着門外高喊一聲:“誰?誰在門外?”
腳步漸近,卻沒有人回答顧冉的話。溫辭和司淵對視一眼,幾乎同時朝着門口走去。
“別擔心,有可能是另外兩個人追上來了。”
司淵步幅大,三兩步就走到了溫辭的前面。溫辭點點頭,又說:“不過,也不排除是別的什麽東西。萬一是這座島嶼上的土著野獸呢。小心點。”
司淵颔首,緩步上前,并在腦海中預設了無數種可能會出現的危急情況,手上一時沒有趁手的武器,他甚至已經做好了把手上這根燃燒的正旺的蠟燭當成武器的準備。
司淵沉聲問道:“誰在外面?”
紛雜、細碎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卻始終沒有人給他回應。
司淵把腳步放得更緩,舉着燭臺的那只手也緩緩擡起,下意識做出防禦姿态。同時,在心裏默數:
一、二...
如果數到三,門外始終沒有人回應,那也就是說,發出動靜的,可能真的不是人。就算是人,也極有可能來者不善。三人的神色全都變得凝重,戒備感十足。
忽然之間,兩道黑影唰的一下,出現在門口。司淵下意識的反應,就是把手裏的蠟燭扔了出去。
燭臺脫手的瞬間,溫辭手電筒的光打了過來,司淵也看清了那兩道黑影到底是個什麽東西。顧冉也往前挪了兩步,試探性開口,叫了那兩人的名字:“顧清河,章揚?”
顧清河和章揚幾乎是同時擡頭看她,随即又同時看了一眼差點把蠟燭扔到他們身上的司淵,神色莫名。
顧冉長長呼出一口氣,埋怨說了句:“不是,你們過來怎麽不出聲啊?我們問了好幾遍,還以為這島上有野獸呢。”
司淵:“抱歉,差點砸到你們。我也以為是有別的什麽不速之客。”
顧清河疑惑看了顧冉一眼,說:“我們沒聽見什麽聲音。”
兩個人在進來的時候,步履匆忙得像是被鬼追趕,不小心被豎在殿門口的黑色門檻絆了一下,齊齊撲倒在地,摔了個狗吃屎。
蠟燭他扔出去的瞬間,就被風給吹熄了。燈芯處,隐隐有白色的煙霧升騰而起。稍一靠近,就能嗅到那陣沁人心脾的冷梅暗香。
蠟燭也燃燒了一段時間,蠟油積攢了些,均不同程度飛濺到兩人的身上,甚至是臉上。
司淵走上前,彎腰撿起燭臺,視線在顧清河的手背以及章揚的臉上多停留片刻,又一次和那兩人說了聲抱歉,但眼睛裏卻沒多少歉意。
關于溫辭這三個不請自來的同學,早在他和溫辭出海那日接到這三人的視頻電話開始,他就喜歡不起來。
見到真人之後,更是從心底裏感到排斥,甚至是厭惡。看到顧冉發信息提醒溫辭,他才對她的印象稍微好了那麽一點。
可顧清河和章揚,他依舊嫌惡。他們對溫辭的垂涎,肉眼可見。更何況,章揚欲對溫辭行不軌之事。顧清河能經常和他待在一起,心性不言而喻。
顧清河和章揚兩個人,一個陰暗,一個張揚,誰也沒有比誰更高明。他們的底色是一樣的,互相瞧不上對方,卻又不得不互相依存,所以站在一起并不顯得違和。
溫辭也走了過來,但她并非是關注那些濺落在周圍的蠟油和他們摔倒的姿勢上,而是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他們的身上。
撲嗒、撲嗒...
兩個人的衣服、頭發都在滴水,皮膚也被水泡的發白,被像是剛從海裏爬上的水鬼。
溫辭瞥了一眼逐漸從他們身下蔓延開來的水漬,問:“你們這是掉海裏了?”
章揚不願讓溫辭看到他這麽狼狽的一面,見她過來,他迅速站起身,站到了陰暗背光的角落整理自己的儀容,獨留顧清河一個人直面溫辭的打量,順便回答她的問題。
顧清河露出了更為詫異的神色,他掃了一圈周圍的環境,目光依次在三人的臉上短暫停留,最後又重新看向溫辭,說:“外面正在下雨,你們不知道嗎?”
其實,外面不止在下雨。
他們分開沒多久,狂風,驟雨,數不清的驚雷從天而降,就像是專門追着他和章揚的腳後跟一樣,一道接一道的雷劈下來。
不然,他們也不至于這麽狼狽。
“下雨了嗎?沒聽見啊。”溫辭探着腦袋,往門口看了一眼。
司淵和顧冉也是。
風雨聲紛至沓來,卻也只是在殿外肆虐,殿宇之內,沒有感受到任何不适,可就算是這樣,顧冉依舊下意識攏了攏身上的衣服,低聲念叨了聲:“還真下雨了。之前怎麽沒聽到聲音呢。”
顧清河和章揚剛來到這裏,并沒有發現這裏的異樣。
顧冉也一直以為是自己粗心大意,所以才忽略了外面的動靜。甚至,她連顧清河和章揚不回應她和司淵的問話,也歸結為風雨聲太大。
溫辭和司淵卻不動聲色對視一眼,兩人幾乎同時發現了不對勁。
好像是從他們探頭去看外面的天氣開始,風聲、雨聲、驚雷聲才逐漸傳入他們每一個人的耳中。
在此之前,殿內只有他們三個人弄出的動靜。
司淵轉過頭,對溫辭說了句:“我出去看看,你...”
“我跟你一起。”不等他把整句話說完,就被溫辭打斷。
司淵剛想說些什麽,又想起這殿宇之內,還有顧清河和章揚兩個人都對她虎視眈眈。與其讓溫辭和他們待在一起,還真不如和他去外面淋雨來得自在。
“好,你跟我一起。”稍加猶豫,司淵便同意了。
兩人和顧冉說了一聲,先後擡步出去了。
顧冉一開始也想跟上去,可兩個人誰沒有想要帶她一起的意思,她便沒好意思開口。更何況,他們是空手出去的,并沒有提着那袋僅有的物資。
她的安全感這才回來一點,強擠出一抹笑意,說了句:“注意安全,我等你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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