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溫柔

夏日的光下，阮星纖細的胳膊上沒有一絲皮膚的紋路，就像是覆上一層月色的綢緞。她把長發全部撩到肩膀後面，朝着江鶴靠近了一步。

她俯下身，臉湊近江鶴的臉。

兩雙好看的眼睛就在此時對視上。

阮星也眯了眯眼，原本還沒顯示出來的媚勁兒又回來了，濃眉的上下睫毛碰到了一起。

她水紅色的唇顫動。

“你有本事在班上也跟我這麽騷。”她說得極具侵略性，挑逗着江鶴。

“沒本事，我認輸。”江鶴嘴上認輸，正經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無賴相，他雖然坐着，但氣勢一點沒弱，反而上阮星感覺勁都使在了棉花上。

阮星真的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麽了。

她怎麽老是在江鶴面前，就有種挫敗感呢？

她向後退一步，轉身，坐到了江鶴旁邊。

“陸炎怎麽願意和你性子這麽臭的人一起玩？”阮星問道。

江鶴拿出手機，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另外一只手看着手機，一副悠閑懶散的模樣，說話也悠悠的，可能是因為很随意的原因，他帶了點北方口音：“那你還不是在跟我講話。”

“……”阮星閉嘴了。

是的，是她生得賤自找沒趣。

她也開始低頭玩手機。

江鶴低頭玩手機，可眼神卻老是往旁邊的阮星身上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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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星的長相實在是無可挑剔，有柔有媚，算不上美得很大氣，但也絕不小家子氣。這種美感仿佛自成一派，帶着獨特的質感。

就讓人感覺，這個女生，很有靈性。

說實話，有點吸引人。

阮星不講話了，兩個人就尬着。

過了一會兒，還是沒有講任何話。

阮星看了一眼江鶴。

江鶴正在玩手機。

又看了一眼。

還是在玩手機。

操，在這麽尴尬的時候，作為一個大男人他就不該活躍一下氣氛，緩解一下尴尬嗎？

“诶，你倒是說句話。”阮星轉過頭看向江鶴。

“……”江鶴的眼睛盯着阮星，這次他似乎有什麽話想要說出來。

“你挺美的。”江鶴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話音剛落，阮星笑了。

咧開嘴角的笑，就像月亮湖上的小舟，她笑得時候滿眼都發着亮光。

整個人都好晶瑩剔透。

“每個人都這麽說，沒新意。”阮星調侃道。

江鶴頓了一下，眼神從阮星的臉上移開：“真的。”

真的挺美。

阮星愣着了。

江鶴的聲音沉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麽，他所說的，就感覺比任何都要真。

“你們兩個人在說什麽呢？”突然一個突兀的聲音冒出來，陸炎那張臉突然出現在了兩個人視線的上空，“真是巧了，約阿鶴竟然見到了阮大美女。”

“我也覺得挺巧的。”阮星說道，“我在等李子婷呢。”

“紋身？我上次聽陳家瑞他們說的，真是服了愛情的力量。”陸炎說道，“什麽時候我也可以談一個女朋友，要求不高，就阮星這麽好看的就行了。”

“你這德性。”阮星笑着說，“你們去幹什麽呢？”

“哦哦我和阿鶴去……”陸炎明顯停頓了一下，看了江鶴一眼，“當然是去補習了！畢竟以前是一個高中的哈哈哈，就找熟人幫忙了！我也是立志要好好學習的人。”

補習，見活鬼。

陸炎不知道她早就是一個看清楚江鶴真面目的人。

“那你真的要加油了。”阮星敷衍。

又簡單地說了幾句，江鶴和陸炎就走了，阮星也準備去地鐵站接一下李子婷。

看到阮星走掉的背影，陸炎拍了江鶴一下：“這就是我媳婦了以後。”

“是你媽逼。”江鶴一巴掌拍到陸炎的腦袋上，沉聲罵道。

“哇！阿鶴你現在是好學生，別一句又一句髒話的啊！保持風度保持形象，時時刻刻完美樹立美好新時代少年形象！”

阮星那邊還挺順利的，李子婷還沒開始紋，張隊就趕過來了，小兩口甜甜蜜蜜團購紋身，阮星覺得自己繼續留在那裏也沒什麽意思，給李奇他們打了個電話就投奔他們幾個人去了。

他們幾個人正在打桌球，阮星特別不感興趣的活動。

于是她把腿往沙發上一翹，蜷縮在沙發裏面玩手機，順便和陳家瑞他們幾個人聊起天來了。

“李子婷真的去紋了啊。”李奇感嘆道，“什麽時候我們星姐能這麽沉迷于愛情，那估計是下輩子的事情了吧。”

“這你都知道了。”阮星開玩笑。

“昨天我一兄弟說看上你了啊，。”

“那他真是家門不幸。”阮星吐了吐舌頭，“你記得幫我給拒絕了啊。”

“我已經讓他打消念頭了。”李奇一杆打歪了，罵了一句，“我就跟他說，想跟你談戀愛的人多了去了，你現在保持這麽久的單身就說明壓根不想搞這個方面的事情，就算你突然想談戀愛了，再怎麽排隊也排不到他那裏。”

“哈哈哈我上次也是這麽和我朋友說的。”陳家瑞突然插嘴道，“李奇，你簡直就是我肚子裏的一條蛔蟲啊！”

“蛔蟲你麻痹。”李奇球今天打得不行，于是開始拿着球杆打一旁正在喝水的陳家瑞。

除了陳家瑞和李奇以外，今天過來的還有幾個隔壁學校的男生女生，阮星都打過照面，但也都不熟悉。

“星姐。”一個濃妝豔抹的女生，走到阮星旁邊，坐到阮星的旁邊，“我聽子婷說，你們班最近新來了一個北方暴躁小哥，第一天來的時候是個紅頭發……”

那女生腿一翹，超短裙下面一片旖旎春光，上身的衣服也是顏色絢麗的塗鴉襯衫，開了一半的扣子，露出裏面蕾絲的內襯。眼皮一眨，是金屬色的眼影，和像兩把扇子一般的假睫毛。

相比起來，阮星實在是很素了。

她化妝不喜歡太過火，也不追求僞素顏，點到即止，錦上添花，絕不畫蛇添足。

阮星此時腿搭在沙發的扶手上，褲子向上滑了一點，潔白的腳踝與小腿之前微妙的曲線，兩條腿搭在一起，像是美人魚的尾巴。

“哦，是個傻子。”阮星說道，“人很随和。”

“你說陸炎啊！對了，不是說好了周末帶上陸炎一起玩的嗎，陸炎怎麽沒過來？”陳家瑞問李奇，李奇也不知道。

“他今天約了別人。”阮星說道。

“人生地不熟的，他約誰啊？”

“江鶴。”

“啥……江鶴？開玩笑的吧！”

“他們倆以前一個高中的，陸炎找他輔導一下學習。”阮星就順着陸炎的說辭說了下去。

“輔導學習？”陳家瑞砸了砸嘴，“他和你們班高嶺之花還有這個關系，沒想到他是個有上進心的人。”

阮星聳聳肩。

她拿着手機，點開陸炎的微信號，這才想到，她貌似沒有江鶴的任何聯系方式。

QQ班群裏江鶴的號，一看就是一個小號，連最起碼的名字都懶得起，是一串數字，而頭像也是原始的那個。

點開陸炎的框，一行字快速地發出去：“你有江鶴的聯系方式嗎？”

“有啊。”陸炎立刻回複了阮星，并沒有直接把江鶴的號給她，而是又發了一句過來，“要他的號幹什麽？”

“只能你學習不準我問題？”阮星發過去。

陸炎回了一個表情包。

阮星還沒來得及回複，那邊突然發過來了一條很短的語音。

“阮同學，有什麽要問的題目嗎？”

阮星戴着耳機，接收到了江鶴的這一條語音，他說得特別正經，搞得像是每天七點半必須播出的新聞聯播一樣，跟學校裏的語氣一樣。

裝啊，繼續裝。

陳家瑞那邊還在聊天，濃妝豔抹的女生問陸炎長得怎麽樣，陳家瑞搖了搖頭：“陸炎嘛，比不過我們班另外一個，長得是真的帥，我一個同性都發自內心的贊美。”

“叫啥啊叫啥啊？”濃妝女孩似乎很激動，“沒準我認識……”

“江鶴。”

“……”濃妝女孩搖了搖頭，“怎麽長得這麽帥的男生我會不知道？”

“哎喲，人家是搞學習的，你能認識才是出奇了。”李奇說道，“是星姐班上的，星姐你覺得長得帥嗎？”

“……”阮星還在看手機，過了一下才回過神來，“還行。”

“星姐的還行，那應該挺行的。”那個女生說道。

阮星随便從網上搜了一道題，她從沙發上站起來，從臺球室走了出去。

走到人少的地方，她一只胳膊搭在欄杆上，眼睛看着窗外。

按住語音按鈕。

“我把題目發過來。”她也簡短地回了一句，把題目截圖發給了陸炎的微信號上。

過了一會兒，那邊都沒有回複。

阮星退出微信，準備打開其他的程序，就在這個時候——

滴滴滴。

陸炎的賬號向她發起了語音通話。

“喂。”

“喂。”

一聲清澈，一聲低沉。

“我用語音跟你講一下這道題的寫法。”江鶴的聲音仍然沒有什麽情感色彩，也沒有過分冰冷，就像是他平常在學校的那個樣子，“你現在手頭有紙筆嗎？”

“有。”阮星看着外面湛藍色的天，一只手拿着手機，另一支手将一邊的耳機捏在手指間，揉搓。

她拉開了一點窗戶，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

“跟着我說的，一邊想一邊寫。”江鶴說道。

“嗯。”阮星應道。

他娓娓道來，不疾不徐，思維極其清晰。

“到這一步，聽懂了？”

“嗯。”阮星捏着耳機。

“這一步聽懂了？”

“嗯。”阮星把耳機重新戴上。

“現在這步呢？”

“嗯。”阮星的臉湊近玻璃窗，哈了一口氣，手指在一面霧氣上開始寫起算式。

夏天很熱，霧氣一下子就散了，而他講題目的節奏和霧氣莫名地合拍，霧氣一散，他的下一步已經講完了。

“江鶴，你講完沒！把我的耳機和手機給我了！”陸炎喊道。

原來戴着耳機啊。

阮星的嘴角翹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好了，答案算出來了嗎”

阮星不假思索地報出一個數字。

“對的。”江鶴的聲音有了一點點的起伏，“還挺棒。”

他講題的時候，聲音像是雲一樣溫柔。

不急不慢的語速，像是琴弦撥出的輕音。

“你哄小孩兒呢？”阮星調侃道，不禁帶上一點笑容。

就像是做到了什麽事情給顆糖的感覺。

“嗯。”

一個單音節。

溫柔的解題後，又露出惡魔的牛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