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出行

第16章 出行

出行是在兩天後舉行,因為巡游路途遙遠,時間漫長,需要準備的東西很多,出發時間定在了半個月後。

祭司團和護衛團會先行一步,前往阿赫米姆提前準備,等待民工隊伍跟上後開始第一個城市的神像巡游。

雖說還有些日子才走,但是第二天伯伊睡醒,巴特巴爾已經帶着塔那羅和阿曼特在收拾東西了。

“阿伊大人,這個你要帶嗎?”阿曼特舉起手裏的書詢問。

塔那羅就在他身邊,見狀撇撇嘴:“這種破爛帶着去幹嘛?”

伯伊撩起眼皮,一頓:“帶。”

書是從梅麗特王後那裏帶出來的,大概是被阿伊翻過太多遍,确實是不新了,但他的東西實在是少。

“你不是喜歡看嗎?”他瞥了眼塔那羅,“路途遙遙,帶着你可以解解悶。”

塔那羅一愣,沒想到對方竟然會注意到這種小事。

阿曼特眨眨眼,不解地看向身邊的塔那羅:“你喜歡看還叫它破爛?”

要是他喜歡什麽,得日日夜夜叫它寶貝,誰說它是破爛能跟那人拼命。

塔那羅的臉頰倏地一紅,梗着脖子說:“誰說我喜歡看的,我就是拿起來随便翻了兩下,你要是不給看就直說,這麽誣陷我作甚!”

“我就随口一說,”伯伊無所謂地把手上的書翻了一頁,笑道:“你要不喜歡,那就不帶了吧。”

阿曼特哦了聲,又轉頭确認了一遍:“塔那羅你真的不帶嗎?”

“不帶不帶,”塔那羅氣得臉紅脖子粗,“都說了我就是随便翻翻,我都不識字,看這個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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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帶就不帶,”阿曼特小聲嘀咕,“你這麽大聲幹嘛,不知道的還以為踩你尾巴了。”

正在內殿掃地的巴爾聽到動靜探出頭來看發生了什麽,巴特仗着個子高,從屏風後探出腦袋:“踩誰尾巴了?”

阿曼特撇嘴:“誰嗓門大踩誰。”

“你說什麽!”塔那羅原地蹦起,耳根子上的紅一路燒到了後脖頸。

巴特巴爾還從來沒見他這麽激動過,都很好奇發生了什麽。

“阿伊大人,您看看還有什麽缺漏的嗎?”阿曼特不搭理他,抱着自己收拾好的小箱子去給伯伊檢查。

伯伊糊弄地看過:“沒有,就這些了。”

好歹是個住宮殿的,美曰其名是法老的老師,結果全部身家還塞不滿一個箱子。

伯伊心想,得趕緊增加自己的收入,總不能為別人的事業天天當牛做馬。

大多數時間,伯伊表現出來的都是平易近人,只有一件事是絕對不能容忍的,就是髒亂。

哪怕是平日裏對伯伊最不上心的塔那羅也知道,但凡視線所及內不夠齊整,這人一整天都會處于低氣壓,無差別攻擊所有人。

如今要搬離麥涅烏,除了早上的日常清潔,其餘時間幾個人愣是找不出一件事情做。

這宮殿實在是太空蕩也太幹淨了。

吃過晚飯,伯伊在花園散步消食。

這是他在現代就一直在保持的生活習慣,平日裏還會健身,他可不想人到中年心寬體胖。

事實上,哪怕媒體對伯伊百般挑剔,同行咬牙切齒,但在形象上,這個惡臭滿盈的伯律師完美到無可指摘。

甚至有對手提出讓他去娛樂圈,自己也許會成為他的忠實顏粉。

“阿伊大人,”塔那羅尋到伯伊,“王後要見你。”

伯伊一點都不意外,他也在等王後召見他。

比起神殿的小心翼翼,王後那邊想要見誰就十分明目張膽了,伯伊甚至是被芭斯泰特的轎子給擡進去的。

許是傍晚的太陽過于灼人,芭斯泰特的紗帳都被侍女們放了下來,貓首人身的芭斯泰特女神手持權杖,迎着夕陽站立,被落日渡上一層神聖的光。

經過大殿門口時,伯伊又看到了那只黑貓。

第一次來芭斯泰特,這只黑貓用尾巴勾過他的腳踝,回宮殿後,他很認真地洗了三遍腳。

黑貓慵懶地趴在地毯上,金色的瞳注意到他,緩緩站起身,拉長身體伸了個懶腰,松軟的毛發泛着油光,看得出來養育得極好。

它踩着優雅的貓步靠近,走到伯伊腳邊,歪着頭要來蹭他的小腿。

伯伊擰着眉後退一步,黑貓的貓生大概還沒有經歷過有人膽敢拒絕它這樣的事情,懵了好一會兒,才不高興地“喵~”了一聲。

“你不喜歡貓?”

伯伊聞聲擡頭,正好對上梅麗特王後的視線,也不知道這人看了多久。

“不喜歡,”他說,“我平等地厭惡所有會對着主人伸出爪子的白眼狼。”

梅麗特挑眉:“那你一定是沒養過貓,養熟了它就不會伸爪子了。”

伯伊笑了下,态度坦然地說:“事實上,它只是因為王後您給了它富足的生活,這一點哪怕是田裏的牛吃飽了也知道應該對着誰哞哞叫。”

比起以往,宮殿裏顯得略略冷清了些。

無論是自薦,還是上次來,這裏總是花團錦簇,不少青蔥的少女圍着王後,顯得十分熱鬧。

但今天……

伯伊環視一圈,除了芙芙,只剩下四五個侍女,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知道我喚你來的原因嗎?”梅麗特單手支着頭,只從神色看不出她在想什麽,相比于平時的長發,今天的她換成了及肩的短發,梳了十幾根辮子,非常少女的發型。

上次伯伊見到這個發型,還是在阿娜卡身上,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

“是因為巡游嗎?”伯伊問。

“是也不是。”梅麗特微微撐起上半身,候在旁邊的芙芙女官見狀立刻上前攙扶住她,另一個侍女拿過柔軟的羊毛靠墊放在她的身後。

“巡游的事情已經敲定,”她說,“叫你來是因為陛下。”

伯伊神情一凜,單膝跪地:“王後有什麽吩咐。”

梅麗特居高臨下地審視着他,半晌,才緩緩開口:“法老,你怎麽看?”

怎麽看?

多麽遼闊沒有邊界的問題。

伯伊壓低聲音說:“阿伊的想法,王後不是應該明白嗎?”

梅麗特揚起眉,不輕不重地笑了下:“确實,上次你提出來的時候,我沒有當回事。”

有侍女呈上葡萄酒,梅麗特伸手接過,目光無聲地在伯伊身上掠過,像是一把冰刀寸寸剜着血肉。

伯伊沒說話,只是把頭埋得更低。

等到半杯葡萄酒喝完,她微微擡手,侍女立刻上前取走杯子,又輕手輕腳地退下。

“我準備推舉你做巡游指揮官。”她說話時的語調很慢,似乎是在觀察伯伊的反應。

巡游分為三支隊伍,一支是平民組成民工隊,負責搬運神像,物資和掌控行船等後勤工作,一支是神殿組成的祭司團,主職是宣揚阿蒙神賜福,最後就是護衛隊,負責保護前兩支而存在。

巡游指揮官則是三個隊伍中的最高指揮官,所有人都要接受他的直接管轄。

伯伊适時露出驚訝,不敢置信,最後猶豫且糾結地說:“王後,感謝您的信任與厚愛,但我覺得米維爾将軍會更合适。”

“為什麽?”梅麗特的眼睛微微眯起,暗藏冷光,“你不想當指揮官?”

伯伊壓低聲音:“神殿那邊準備将大祭司的職位交給我。”

午間時分,巴爾就把這件事告訴了他。

伯伊面上十分震驚,但欣然受之。

這場博弈的雙方都非常清楚,這個結果是早就在預料之中。

“所以呢?”梅麗特的臉色轉冷。

伯伊抿唇,把聲音又壓低了一點說:“一旦他們公布了這件事,衆人就會認為我背叛了王後。”

稍頓,“若是王後需要我對陛下……屆時,不會有人懷疑到王後身上。”

“原來如此,”王後聞言臉色稍緩,她輕笑一聲,沙啞的聲音與她過于年輕的妝容打扮越發違和,遍布褶皺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兩下:“你能有什麽用處,手無縛雞之力,能解決得了誰。”

伯伊慚愧地低下頭:“是阿伊沒用。”

“我自有安排,”梅麗特似是在思考什麽,走神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出聲:“既然你思慮如此周全,那此事就作罷吧。”

伯伊深深行了個禮:“阿伊随時待命,為王後沖鋒陷陣。”

梅麗特被他這話逗笑,心情好了不少。

“可以了,你回去吧,”王後語氣輕松地說,“比加,送阿伊。”

跪在一側的侍女站起身,對着伯伊欠身:“阿伊大人請随比加來。”

伯伊點點頭,再次表示了對王後的祝福,這才跟着人退出宮殿離開。

兩人走出芭斯泰特的範圍,前面已經是宮殿的前廊,隐隐能看到轎夫們坐在一起歇腳。

“比加還得多謝阿伊大人指點。”比加突然出聲。

伯伊看向她,上次見面,小姑娘還一副天真爛漫的少女扮相,如今卻穿着顏色深沉的麻布長裙,臉上的妝容也顯出幾分不符合年齡的老态。

“何來感謝之說。”伯伊微微一笑。

比加見他不承認,也沒追着要謝,只是壓低聲音說:“自從上次見面後,我和阿娜卡便換了行頭,借着給芭斯泰特送酒的機會又回到了王後身邊。”

這一切發生得十分順其自然,王後甚至沒有想起她們是不久前被趕出去的小侍女,如今她們倆不僅重新回到了王後身邊,還做了近侍。

正如阿伊大人所說,王後如今越發厭惡年輕女子出現在她面前,這些時日下來,把芭斯泰特裏的侍女趕走了七七八八。

從前她喜年輕可愛的侍女,哪怕偏殿也多是這樣的,如今趕走了這麽多的人,倒是一時半會兒尋不到合适的,顯得宮殿裏尤為冷清。

“大人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還請務必聯系比加。”比加快速說完,就不再說話。

兩個人已經走到前廊的位置,轎夫們說笑的聲音已然清晰可聞。

“多謝比加女官相送。”伯伊對她鞠躬表示感謝,比加連忙閃身避開,也對着他欠身行禮,“大人一路順風。”

翌日。

“铛——”

一聲響亮的鐘聲驅散天邊的朦胧夜色,太陽神的光輝出現在地平線,将黃色沙漠染成金紅色的海,晨風裹挾着盛夏暑氣,掠過沙丘,敲打在門窗上喚醒沉睡中的人。

伯伊被阿曼特早早就叫起來,開始給他更衣化妝。

“這個我可以不畫嗎?”伯伊一臉抗拒地抵住阿曼特的手,不想讓玻璃線管靠近自己的臉。

“您這樣眼睛會受傷的。”阿曼特不理解他為什麽不肯畫,“您放心我一定會把您畫的非常好看,我的手藝很好的。”

伯伊當然知道古埃及人畫眼線不僅僅是為了追求美觀,和宗教信仰外,最重要的是眼線墨中含有銻元素,可以抵抗沙漠眼炎,維持淚腺發達,防止太陽輻射對眼睛造成傷害。

但他并不想畫。

“大人,”阿曼特嚴肅地放下手裏的玻璃線管,“您這樣是對自己身體的不愛護,不自愛的人會遭到阿克胡的指責。”

伯伊:“………”

“您看,您的眼角都已經紅了,很快就會長出細紋。”阿曼特舉起鏡子,試圖找出一些證據給他看。

“我又看不見,”伯伊堅持了至少一分鐘,最終還是妥協了,“行吧,你畫吧,先說好,畫細一點。”

阿曼特的話倒也沒錯,雖然他不太能欣賞這樣的時尚,但既然來了這個沙漠國家,他确實不能抱着僥幸心理,認為自己的眼睛不會受傷。

阿曼特顯然沒少做這種活兒,動作十分幹淨利落,輕巧的兩筆就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太美了!”阿曼特忍不住驚嘆,“大人,您真的太适合這樣的妝容了。”

伯伊是典型的東方人面孔,五官比起埃及人相對柔和,深色的眼線突出了他的眉眼五官,顯得更加立體,顯出一種近乎淩厲的魅感。

這個階段,埃及的鏡子還多是青銅制成,并不能清晰地反映出真實的容貌,但伯伊還是看到了與自己風格截然不同的眼線。

伯伊:“………”

“走吧,我們該出發了。”他神色平靜地把鏡子按下,用十幾年的職業素養迅速忘記自己剛剛親眼目睹的一切。

就像他每次選擇性遺忘客戶那些見不得光的資料一樣快速。

因為是出行儀式,他把宮殿裏的四個人都帶上了。

走出宮殿,天色将亮未亮,已經能看到來來往往的宮人穿行在回廊間,侍女頭頂盛着美酒的雙耳陶罐,身姿婀娜而過,有随侍捧着花瓶,花香滿溢。

比起平日裏空曠的法老宮殿,如今顯得熱鬧許多。

伯伊帶着幾個随侍跟在侍女後面,一路前行,不大一會兒,就到了舉行儀式的場地。

五米高的看臺用花崗岩砌成,白色的石柱護欄垂下繪制着阿蒙神的亞麻布,在風中搖曳擺動。

沿着護欄放着陶制的花盆,裏面盛滿了水,藍蓮花與白蓮花已然綻放,水珠顫顫巍巍地展現出最靈動的姿态。

看臺最前方是黃金打造的寶座,和伯伊在諸神殿看到的法老寶座一模一樣,莊嚴而輝煌。

這是整個場所裏最高的區域,獨屬于法老,是法老最高權威的象征。

從這個角度能看到看臺下密密麻麻的人頭,伯伊毫不懷疑整個底比斯的人都彙聚在了這裏,在他能看到的最遠地方,還有人正在将自己睡覺的床鋪卷起來。

“阿伊大人。”守在看臺前的護衛注意到他,連忙單膝跪下行禮。

伯伊多看了他一眼,問:“你是諸神殿的護衛嗎?”

他前幾次授課也見過一些諸神殿的護衛,但這個人看着面生,完全沒印象。

“不是,”護衛解釋道,“下臣是麥德查人的衛兵沃特,被調遣到這邊巡守。”

伯伊了然地點點頭,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麥德查人的衛兵,許是常年在外奔波的緣故,看着竟然比諸神殿的護衛還要強壯許多,黝黑的皮膚下蘊藏着蓬勃的力量感。

“你怎麽認識我?”他問。

伯伊很少在諸神殿走動,大多數時間他都在麥涅烏看書,通過這種方式熟悉古埃及的文字,記載的歷史,和一些現有工藝技術的介紹。

更別說出宮了,出宮他就這麽一次,還什麽都沒做就又帶着小法老回來了。

雖然也不能說沒有收獲。

衛兵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您和法老出宮那天,我們有看到您,而且您還幫助了法老。”

他這麽一說,伯伊就隐隐有了些印象,他們從平民堆裏爬出來的時候,他确實是有看到一群人朝着他們的方向靠近,速度極快。

只不過他當時以為是聞訊趕來的平民,也想沾一沾法老的福澤。

“阿伊大人,法老來了。”塔那羅小聲提醒。

伯伊微微偏頭,在看臺後面的大路上一隊人正朝着這邊走來,最前面的赫然就是穿着正裝的拉赫裏斯。

小孩兒五官深邃精致,帶着高高的法老帽,黃金制成的眼鏡蛇盤旋在額際,兩側是華麗的寶石和瑪瑙,繁複的風情褶項圈延伸到肩頭,遮住他略顯單薄的胸膛。

白色的亞麻腰裙下,少年的小腿修長纖細,覆着一層薄薄的肌肉。

伯伊微微挑眉,突然想到一句話,人靠衣裝佛靠金裝。

盛裝打扮下,就連矮子小法老都顯高了。

似乎是察覺到什麽,拉赫裏斯突然側眸看過來,兩個人的視線在半空中遇上。

拉赫裏斯愣了下,視線停留在他的臉上,看慣了這人素面朝天的模樣,突然上了妝,竟然讓他感覺到了些許不适應。

當然,是極好看的,就連周圍的人都在偷偷地看他,有些恨不得貼上去,湊近了看個夠,全無朝臣風範。

拉赫裏斯輕哼,妖顏惑衆!

伯伊哪裏知道他在想什麽,對着他笑了下,卻見小孩兒突然小臉一黑,兇巴巴地瞪他一眼。

伯伊:“………”

即将青春期的小孩兒就是這麽敏感。

法老一到場,一直吵吵嚷嚷的平民倏地一靜,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看臺上那個一身矜貴的少年法老。

哪怕他們的神明尚且稚嫩,但光芒從不曾黯淡,永遠照耀着底比斯,照耀着埃及。

拉赫裏斯走到黃金寶座前,一手拿着彎鈎法杖,一手連枷法杖,黃金與藍色玻璃制成的杖身在初升的太陽下晶瑩透亮,黑曜石反射着神秘的微光。

他緩緩坐下,神情嚴肅地說:“我們列祖的神,荷魯斯,歐利西斯,阿蒙拉,諸神之光照耀着我們,我将信奉他們直至生命終結。”

看臺下所有的平民齊齊跪下,整個身體趴伏在地,以一種絕對虔誠的姿态,大聲地唱道:

“我們列祖的神,荷魯斯,歐利西斯,阿蒙拉,諸神之光照耀着我們,我将信奉他們直至生命終結。”

成千上萬的人同時吟唱是怎樣的體驗?

沙漠為之臣服,禿鹫收起羽翅,在世界之外的神明都将為之側目。

耳根子隐隐作痛,伯伊是第一次見證這樣的場面,震撼,血液沿着血管沖進心髒,又會在下一次心跳時迸發,将一腔熱血輸送至全身。

手心浸出一層熱汗,心跳的速度越來越快,伯伊以先知的身份站在拉赫裏斯身後,感受着同樣的至高無上。

難怪古代的掌權者都想要萬人之上,享受萬民敬仰。

伯伊想,這怎麽能不叫人熱血沸騰。

拉赫裏斯舉起手中的權杖,所有人的聲音驀地一收,就連沙漠上呼嘯的狂風都收斂起鋒芒。

無數雙眼睛沉默地注視着這位正值年少的神明。

“我将以阿蒙神之名,從底比斯出發前往孟斐斯,我将傳承阿蒙的意志,永遠做他最虔誠最忠實的傳令官,将祝福傳遞至整個埃及。”

拉赫裏斯舉起雙手,兩柄權杖交叉,在太陽神的福澤中傳遞着神聖的光芒,照拂在每一個子民身上。

站在王座下首的數十位祭司們高聲吟唱,重複着法老的話語,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山谷,足以叫萬千子民都務必清晰地聽到法老對他們的祝福。

“願法老永恒!”無論是平民,還是奴隸,亦或是貴族,都在此時此刻跪下,高舉雙手,“願法老永恒,願阿蒙永恒!”

伯伊随着衆人的動作跪下,照葫蘆畫瓢。

視線卻在四下游蕩,這才注意到梅麗特王後坐在後面,随侍支了一個涼帳,她的面容隐在陰影裏。

精致的座椅将她包圍,她斜倚着,亞麻裙下露出一雙長腿,光足踩在羊毛地毯上,黑色的腳鏈如藤蔓纏繞,充滿神秘色彩的紋身繪制在手足上。

她是唯一一個沒有下跪的人。

毫無忌憚,冷然的貓眼中沒有神明,嘴角挂着淡淡的譏諷與嘲笑。

“此行,我将授予米維爾将軍巡游指揮官一職,為阿蒙的耳,阿蒙的右手,為阿蒙保駕護航。”拉赫裏斯舉起連枷權杖,身後的祭司走上前,高高舉起手中的托盤。

托盤中是一只黃金臂環,雕刻着展開雙翅的禿鹫。

米維爾大步跨過去,單膝跪地,雙手舉過頭頂:“感謝法老恩賜。”

諾登家族對阿蒙的信仰是從不動搖的,即便平日他瞧不上這個弱勢的小法老,卻絕對不會拒絕阿蒙神的請求。

祭司用聖水淨手,以潔白的巾子擦拭幹淨,這才将臂環親手為米維爾戴上。

米維爾舉起被阿蒙信賴的右手,握着伴随自己征戰沙場的寶劍,寶石的光芒閃爍如神明在言語。

看臺下的平民再次跪下,無比虔誠地看向阿蒙的右手,和将要出征的阿蒙寶劍。

“阿蒙永恒!”

“阿蒙永恒!”

“阿蒙永恒!”

拉赫裏斯再次舉起自己左手的彎鈎法杖:“此行,我将授予阿伊祭司為大祭司,為阿蒙的眼,為阿蒙的口,為阿蒙的左手,傳遞阿蒙的祝福。”

在場不少人驀地将視線轉向伯伊,大祭司的身份,那不是說明這個人被神殿拉攏了?

有人提前就收到了消息,但真正見證,卻是另一回事兒,有人忍不住偷偷拿眼去看涼帳,王後冷着臉看不出情緒。

但在場的都是人精,哪裏不知道王後這是生氣了。

看來沒跑了,這小子是真背叛了王後,完蛋,只怕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伯伊全然不在意衆人的目光,神色平靜地走上前,單膝跪下,舉起雙手。

祭司再次淨手,将代表阿蒙左手的眼鏡蛇臂環戴到他的左手臂。

平民再次高呼——

“阿蒙永恒!”

“阿蒙永恒!”

“阿蒙永恒!”

陰影中。

“要開始了嗎?”有人壓低聲音詢問,手壓在腰側的刀柄上。

“再等等,”另一個人說,“等到聖水環節結束,大祭司說了不能破壞阿蒙賜福。”

“好。”那人又把劍壓回劍鞘。

授銜結束,大祭司諾菲斯領着兩個年輕的祭司走到王座前,年輕祭司合力端着一個巨大的碗,盛放着清水,拉赫裏斯将手放進去,再拿出來。

“阿蒙賜下雨露,願埃及永遠昌盛繁榮。”祭司們舉起手中的陶碗。

在場的人歡呼,尖叫,互相擁抱慶祝,熱淚盈眶。

他們永遠愛戴着阿蒙,信仰衆神,永遠感恩神明對他們的恩賜。

拉赫裏斯站起身,環顧看臺下的子民:“願阿蒙,我的子民與埃及永存——”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突然頓住,滿臉不敢置信,捂着腰側痛呼一聲。

還不等衆人反應過來他便轟然倒下,鮮豔的血濺射,染紅了白色的腰裙,猩紅的液體順着白色的石柱向下流淌,分外刺眼。

站在法老身後的人将匕首丢到看臺下,金鐵交鳴,發出清脆的聲響,那人毫不猶豫掉頭就跑。

一隊人馬最先反應過來,猛然拔出腰間的佩刀:“抓刺客!保護法老!!”

“啊——”看臺下短暫的寂靜後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吶喊。

“法老!”

“陛下!”

“阿蒙神!”

井然有序的廣場猛然混亂起來,所有人都跟瘋了一樣往前擠,有人被推倒,有人被踐踏,尖叫與哭聲交織在一起。

“王後殺人啦!”

“是王後,王後刺殺了法老!”

人群中突然有人大聲叫嚷,一開始只是小範圍的,很快有平民加入進來,聲音越來越大,彙成了驚濤巨浪狠狠拍向搖搖欲墜的看臺。

麥得查人的衛兵迅速把看臺圍起來,攔住群情激憤的平民,避免他們沖上看臺,驚擾了朝臣,貴族,還有傷勢未知的法老。

伯伊站起身,第一件事情就沖到拉赫裏斯身邊,看到他腰側的創口時瞳孔驟縮,用腿将他的上半身擡高,抽出手巾死死按住他的傷口。

拉赫裏斯半合着眼,胸膛的起伏微弱,感覺到身上的重量,他強撐起眼皮,看到是伯伊眼底閃過一抹驚訝。

“我還以為你是想我死。”他的聲音被巨大的聲浪掩蓋,微不可聞。

“怎麽可能,”伯伊暗暗咬牙,這神殿下手也太狠了,“我還沒發揮出你百分之一的作用。”

在這落後的醫療環境敢下這樣的死手,真是不管這小孩兒死活了?!

拉赫裏斯無力地耷拉下眼,動了動嘴皮。

他的聲音太小,伯伊沒聽見,于是俯下身去聽他說了什麽。

“我記得你說過,我要是有利用價值,你就會哄我高興。”

伯伊:?

“你是交代遺言,”他問,“死前想聽兩句好的?”

拉赫裏斯本意确實是這樣,對方也領悟了他的意思,但不知道為什麽,愣是讓他覺得傷口更疼了。

“那你說吧。”拉赫裏斯疼得小臉都皺巴在一起了。

“不用擔心,”伯伊冷靜地分析,“你的傷口不會致命,不是貫穿傷,頂多就是躺上兩個月。”

拉赫裏斯:“………”

确實是好話,但又和想象中的好話相差甚遠,這個該死的奴隸!

很快祭司和治療師,草藥師湧上來,從伯伊手中接過法老,開始進行治療。

看到拉赫裏斯傷口時,祭司們幾近崩潰的臉色稍緩,正如伯伊所說,拉赫裏斯的傷看着嚴重,但确實是不致命的。

眼看法老被人圍住,伯伊無處安身,于是便後退幾步,一直退到看臺外。

涼帳下已然人去帳空,王後梅麗特不知道去了哪裏,米維爾等人也不見了,大概是看平民暴動了,便互送王後先行離開。

伯伊站在諾菲斯身邊,冷着臉壓低聲音問:“你們這是不是有點過了?”

竟然這麽對待他壓軸的棋子,死了他還怎麽用?

諾菲斯的臉色也十分難看,握着權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緩了口氣說:“不是我們的人。”

伯伊眯起眼:“你說不是神殿的人?”

諾菲斯何嘗不氣,神殿是依托法老才得以存在,若是法老沒了,神殿也就沒了存在的意義,所以他們再怎麽想要成事,也不可能對法老做出這樣的事情。

按照原計劃,他們只是準備行刺殺之舉,已經安排了麥德查人的衛兵,及時保護法老。

根本不可能給法老紮這麽狠的一刀。

“難不成是王後?”阿克裏斯整個人都是懵的,從授銜開始就懵了,懵到現在。

一是不懂為啥大祭司這麽重要的位置會給阿伊,二是還沒從刺殺中回過神來。

“不可能。”伯伊和諾菲斯都否認了這個猜測。

王後就算是被人下了降頭,也不能做出這般給對手遞刀的行為。

“哪能是誰?”阿克裏斯茫然地看着地上那灘血,因為祭司和治療師圍着陛下不時走動,鞋底踩到了血,烙下幾個血紅的腳印,紮眼的紅刺得他頭昏眼花,胸悶氣短。

只這麽一會兒,諾菲斯已經把有可能的人都篩了一遍,但都不太合理。

“還有看臺下喊話的,”他臉色不大好看,“那些不是我們的人,現在在抓刺客的才是。”

誰能想,原本準備的刺客成了抓刺客的。

雖然事情看似在朝着他們預想的發展,但是這種不被自己掌握的事态簡直糟糕至極。

誰也不知道對方下一步棋會怎麽走。

伯伊倏地擡眼,看向圍在一起的人群。

透過人與人之間的縫隙,能夠看到少年單薄的身影,攤開的手掌完全被鮮血染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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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