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章
第 29 章
山裏的宅子不同城市,夜空的星子明且亮,涼風習習,衣物薄了便教人徒生寒意。
待回到住處梳洗完畢已經夜深,窗外只餘唧唧切切,如斷如續的蟲鳴。新鋪的床品上散發着淡淡的洗滌劑味道,幹爽舒适。偏她睡眠向來不好,又有些擇床,如今換了個地方,越發輾轉反側。等到混混沌沌間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時,才發現菱花紋木窗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的顏色。用手摸過身邊的位置,灰色的蘇繡錦被空空落落,直透着沁人的涼。
管事差人送過來的早餐是軟糯米粥和小菜,再配上現做的江南點心,看相十分可口。可惜她胃口不是很好,只勉強吃了一些就放下了碗筷。橫豎獨自無趣,索性便出了小院四處走一走。庭院間抄手游廊,池邊山石點綴,高大的圍牆留下斑駁,偏沒有生硬堆砌新料,處處透着不着痕跡的小心,也可見章家為了維護祖宅長久舊貌,确實費了不少功夫。她瞧着不遠處的廊前放着藤椅和藤桌,離藤桌幾尺處,花草正濃,心一動剛想走過去,卻隐隐聽見幾聲細語從綠蔭間飄了過來。
“……受了傷也不說,要不是少北發現,你要撐到什麽時候?”
“不過是個硯臺,沒什麽要緊。”
“你也是,大家都知趣不提,你非要同章伯伯辯解……”
是景樂南的聲音。她想往前走,可那個陌生的女聲卻又讓她遲疑。正舉棋不定間,前方兩人已經從游廊的拐角處轉了過來,進退不成,只得不尴不尬地站在原地。迎面走來的是位極美的女子。烏黑的短短的發,整整齊齊地襯貼着雪白剔透的皮膚,眉目間猶如一幅空靈隽雅的上好山水畫。這樣熟悉的相貌形容,讓她不由脫口而出:“季小姐……”
畢竟前不久才見過面的,況且又是那樣一位讓人過目不忘的美人,她此刻也終于恍然昨日在正廳見到那位薄霧綠身影時的熟悉感,果然是見過面的,只是不想竟然有這樣的緣分。
對方顯然也是愕然:“喬小姐,怎麽是你?”
景樂南詫異:“你們認識?”
“你知道的,”那位季小姐臉頰瞬間飛上一抹緋紅,很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我的車牌是剛拿的,技術差,上次在鳳凰路那邊不小心撞到了喬小姐。還好沒有出什麽大事,要不然真的難辭其咎。你們舉行婚禮的時候我又正好在國外,竟然不知道喬小姐就是你的太太。
景樂南聞言看了看喬笥,皺了皺眉頭,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她再遲鈍也隐約覺得不妙,剛幹幹說道:“你們繼續聊……”卻不想景樂南一個大步上前,拽住她便往回走,她甚至來不及和季顏打個招呼被他踉跄拉開。他大約也是真的生氣了,完全沒有顧上平日裏慢條斯理的風範,于是一路動靜引人側面。好不容易回到住處,她身體剛剛抵住門,還來不及為自己辯解幾句,他便一個欺身上前環住她,炙熱的吻就突然落了下來,把她想說的話通通給壓了下去。
喬笥楞了楞,然後緩緩用手回抱住了他。
他的衣領有熟悉的青草淡淡的香, 混合着塗抹中藥膏的味道,透過微微敞開的衣襟縫隙,還隐約可以看見鎖骨部位的紅腫。可昨天晚上,他卻什麽都沒有說,偏偏還獨自一人坐了那麽久。後來章樂北差人來叫他,她還真的以為他去同長輩議事了。喬笥只覺得莫名有些難過起來。以前總是不懂,現在卻好像漸漸明白了他的性子。而自己,大約很多時候真的沒有做過什麽讓他安心的事情,可她原本也不是現在這樣瞻前顧後的性子。年少時為了熱愛的一切不管不顧,如今大約是只剩下杯弓蛇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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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故意瞞住不告訴你的,那天我正好遇到一點事,沒打通你的電話,也還沒有機會跟你說。”
良久,他才終于放過,卻依舊緊緊抱着她,聲音悶悶的:“你昨天說得對,我總是不在。”
“輕易認錯,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她意在緩解氛圍,取笑。
“現在大家都知道了,每每遇到你,我總是沒風格。可是喬笥,”他頓了頓,直直盯着她眼睛認真道:“到底要到什麽時候,你才會遇事就想起我。”
這樣出人意料的坦白,教她心頭猛地一熱,嘴上卻不由說:“在剛才那樣的美人面前,我何等何能讓你能想起這些。”
他默了默:“看樣子等會要囑咐廚房那道西湖醋魚不必做了,有人已經夠酸了。”
“嗳!”她佯怒。
“你看,這樣多好。” 景樂南眸子含笑:“我做了讓你不高興的事情,你可以罵我也可以撒嬌。我最怕的,不過就是你冷冷清清地在一旁看着,仿佛事不關己的樣子。”
“好。”她楞了一下,然後飛快地說:“以後你可就沒有那麽自由了,手機通訊錄我通通都要過目,可疑人士全部删掉,敢留一個我都跟你急。還有,每天晚上必須十點到家,遲到一分鐘就不許進門。最後,你每個月的收入要上交,俗話都說了,男人有錢要變壞的。”
“原來這才是你的真實面目。”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她故作一副得意狀。
“不後悔。”他握住她的手,吻住她的指尖,輕輕說道:“我也是一樣,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似有溫柔的煙火在耳邊一朵朵炸開,明明是白天,可閉眼眼睛,她卻只覺得滿目星光摧殘。一大顆一大顆的星子,就像那天出海望見的景象,她原以為已經不可再見。那些空空落落的冰冷猜忌,果然不如直白的言語讓人安心。可這麽久以來,他們究竟一直在躲閃什麽,才不願意擁抱溫暖。明明,那些才是她一直渴望的東西。
“你陪我再睡一會兒,昨晚被少北折騰了一夜,勞師動衆地非要請醫生到家裏來,最後還驚動了母親。”他将她一把抱起,放到靠窗邊一張仿制明清的美人榻上,随即也在她身邊躺下。她剛想掙紮,他卻手用力摟住她的腰,閉上了眼睛,簡直下命令般:“別說話,睡覺。”
其實并不太舒服,偏廳定制的美人塌雖寬大,一個人倒是舒坦,兩個人則需要緊緊挨着,偏他又那樣高大的身形。而他大約也是真的乏了,距離實在太近,她甚至可以看見他長的睫毛下方有半圈淺淺的烏青色,心底不由一軟,到底不敢再動了。她昨晚睡得也并不安穩,這樣由他抱着,氣息溫暖而安心,閉上眼迷迷糊糊間倒真的生出了幾分睡意,不久竟也跟着沉沉睡了過去。
這個回籠覺兀長且安逸,她竟然連一個夢也沒有做。
醒來已經是午後,慵懶的陽光透過菱格紋的木窗,再掠過白色紗簾,斑駁灑落塌間。她揉了揉眼睛,卻發現景樂南早已經醒了,側着身子正一動不動地瞧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她被他這麽看得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剛想翻身起來,原本抱住她腰的手卻施力一拉,她便又重新跌進了他的懷中。
喬笥忍不住掙紮,“該起來了,睡了這麽久給人笑話的。”
她原本也沒有別的意思,不過想着自己畢竟是第一次來章家祖宅,行事妥帖總歸是好。他卻不知想到哪裏去了,揚起眉:“我倒要看看誰敢笑話。”這話說的,怎麽聽怎麽奇怪,她忍不住拿眼瞪他。景樂南卻越發不安分,連原本放在腰間的手也開始慢慢往上移。喬笥大驚,急得推他:“現在是白天。”他卻微微笑:“誰說有些事晚上才能做。再說,我們這一上午沒出門,指不定他們在背後怎麽嘀咕呢,既然如此倒不如落實了,總不能白白被非議了。”
這個人,凡事總不能吃虧,甚至連這樣的枝節算計都不願放過。
晚飯安排在小花園,據說是幾位女戚出的主意。
總不過是嫌棄正廳拘謹循禮繁瑣,所以連菜式也少了許多規矩,擺上了許多現下的新式菜,加上夕陽西下,景色頗佳,連向來守舊的章少東也沒有說什麽,只是讓人在花廳的屋檐下添了不少驅蚊蟲的香料。可饒是如此,園子裏草木旺盛防不勝防,還是讓蚊蟲給鑽了空子,喬笥的腳踝處被叮咬出了好幾個紅腫。她的皮膚本來就白,又忍不住用指甲撓了幾下,也就越發明顯殷紅一片,景樂南看得直皺眉,轉身便去幫她尋藥水去了。
閑時四下探望,她這才留意到檐下青石階上有紅寶石般色澤的玫瑰開得正好,一朵挨着一朵,遠遠望去小石榴般大的花朵累累擠在一起,倒襯得枝幹的綠色越發瘦小,隐約間香氣逼人。章家的祖宅最是講究古意,翠柏松針,蘭薰桂馥,秋菊寒梅,這也不知知道是誰選的花種,倒也不是不美,只是似乎與周圍的意境不搭。
“喬小姐喜歡玫瑰?”大約是見她望得出神,挨着她坐在一旁的季顏忍不住問。
她回過神來輕輕搖頭,“以前喜歡,現在倒是不喜歡了。”
對玫瑰的執意喜歡,似乎已經是件很遙遠的事情了。人大約就是這樣奇怪的,一旦決意要和過去分割,似乎連那段歲月中的任何一縷氣息都不願意回憶。
“那倒是有些可惜了,聽少北說不光是這裏,東面還專門開辟了一個院子種上了許多顏色各異的品種,本來還想着等會兒邀你一起過去看看。據說當時為了這個,還将院子裏蘭草騰出去了不少,樂南也沒有打個招呼,氣得章伯伯好幾天都不理他。”
“這是他種的?”她訝然。
“可不是,有一年他從外頭回來也不知道發了什麽魔怔,問起來,卻說是用來賠給人家的。這些年花匠年年修理,花倒是開了不少,卻再也聽不到他提這件事。你不曉得,我家和章家是故交,打小在一起長大,那也是頭一回見他這樣用心。
這個人,這樣一個人。
她隐隐明白了些什麽,回憶起往事微微一笑轉了話題,“恕我好奇,少北就是你那位男朋友吧?”
季顏倒也落落大方:“嚴格來說我是他的未婚妻。說來也好笑,他出生的時候都還沒有我。章伯伯卻認定了我母親将來會有一個女孩,執意要聯姻。放在這個年代或許常人難以想象,可我是真的喜歡他。偏他,素來玩心重,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定下性子來。前些年我都要相親了,少北又不依不饒跟了過來,真是讓人猜不透。話說起來他們這幾個兄弟,其實一個比一別扭。之前我雖從未見過你的面,也一直是暗地裏羨慕你的,至少樂南對你是真的好。”
這個女孩今天換了身複古綠的小禮服,越發襯得肌膚賽雪,唇紅齒白。美人分明如玉,眉眼間卻萦繞着淡淡愁态,這樣低聲細語地和她說着少女的小心思。她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才是合适,不由想起剛才的話:“不如,我陪你去看看那個院子吧。”
沿着長長短短的小徑,穿過幾條游廊,繞過枯藤老樹圍繞的矮牆,果然有一扇并沒有挂上鎖的木門。季顏走在前面迫不及待地推開那道門,踏入青階果然是與別處不一般。放眼望去各式各樣的玫瑰在夕陽下搖曳多姿,橙黃粉紫,層層疊疊,品種繁多,一時間她竟不知是被天邊的晚霞還是眼前花色晃了眼,不由微微怔住。
“很震撼對不對?人人卻道他是風流,”季顏在一旁輕輕嘆息:“我真想象不到,樂南種下這些花的時候,究竟是懷了怎麽樣的心思。”
喬笥有些微微恍惚,多年前喬家花房前那個惱羞成怒的少女,言語不和之下将花肥撒了景樂南一身,當時他是怎樣的表情呢?可她竟然都給忘了。只記得當時自己氣咻咻地回到房,拼命懊惱那朵自己再也送不出去的玫瑰。
哪裏想到,他背地裏竟然做了這樣的事情,她也從來不知道。
季顏興致盎然地在各色花間停駐,一面朝她歡快地招手示意。到底年紀輕心思淺,一會兒的功夫臉上已全然不複剛才的愁态。喬笥小心繞開那些帶刺的枝蔓,漸漸也随她步入花叢深入。一片片,一團團,越發深入,香味愈發馥郁,她看見站在前頭季顏停了下來只顧低頭專心看花,甚至顧不上留意身旁的那些野刺挂了皮膚,不禁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想出口提醒,卻不想突然腳一踏空,身子猛地一沉,整個人就重重地跌落,随即眼前黑了。
四下一片寂靜和黑暗,喬笥看不清任何東西,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覺得冰冷腥濕的泥土黏着臉。
疼,周身都很疼。
從小到大她幾乎沒有受過什麽傷,自然從未體驗過這樣的苦楚。剛努力動了動身子試圖站起來,小腿處卻又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幾乎令她再次昏厥過去。頭頂倒是透出一絲絲朦朦胧胧的亮,或許是星光,或者是月光,也許還是遠處的燈光,可她已經分不出來了。用力晃了一下昏沉沉的腦袋,才發現額頭也破了,粘稠的血凝固在皮膚上,摸上去教人發慌。她嘗試大聲喊了幾句,可過了很久,除了有泥土簌簌往下掉的聲音,再也沒有其他聲息了。喬笥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重新鎮定下來,用手摸索了下四壁,環形空間狹小,還好空氣不算稀薄,大致開始明白自己約是掉到一個洞裏。這個洞可能原本就是個破損的枯井,也可能先人特意挖來儲物用的,可不管是什麽用途,總歸是荒廢了多年,長久不用,洞口已經被茂盛的草長滿遮蓋,所以自己也沒有看見,一腳踩了空。
可季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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