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愠怒

愠怒

第二天戚桉再次回到公司，接過合同還沒來得及看，蔣烨先開了口：“我聽說你在殡儀館只簽了三個月，所以我們的合同也有點不同。”

戚桉愣了下，翻開一頁，看見了“藝人培養”四個加粗的大字。

蔣烨适時開口，解釋道：“其實我對你很滿意，你有想過當個藝人嗎？”

戚桉有點反應不過來，腦袋裏一片空白，完全蒙住了。

蔣烨繼續說着：“我手下正好有空閑，需要去找新人，我一看見你就知道你的顏值很适合出現在熒幕上，我會根據你自身條件給你資源，待遇比主播好很多。”

戚桉心下一動，彭超好像也給他介紹過這個職業，那應該沒有什麽錯。

他望向蔣烨，點了點頭，說：“我可以試試。”

蔣烨一下笑起來，說：“那行，在殡儀館那邊的合同到期之前，你就繼續做直播，保持熱度，白天最好來公司進行培訓，這樣我好對接以後的工作。”

戚桉乖乖點頭。

“哦對，還有一個很重要的點，”蔣烨像是想起來什麽，輕蹙起眉問道，“當藝人是一定要露臉的，你能接受嗎？”

戚桉眯了眯眼，沒有思考幾秒便點點頭，說：“可以。”

蔣烨眉眼放松，十分滿意地點着頭，笑着說：“那就行，把合同簽了吧，我已經找人核對過了，絕對沒有問題。”

話是這麽說，戚桉還是将那沓紙翻了翻，挑了些重點看了下，最後才撿起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蔣烨一直看着他，待他簽完名後便将合同收了起來，做出最後的囑咐：“這個簽名可以設計一下，字也要去多練練，回去之後手機一定要保持在線，讓我們随時能聯系上你。”

俨然一副經紀人的操心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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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桉不太喜歡被人說教，但是回到人間這麽些天，他倒也習慣了，而且還學會了看人的臉色，雖然大部分時候他聽懂了別人的潛臺詞也要和人對着幹，但這畢竟也是一個巨大的進步。

戚桉露出一個微笑，輕輕點了點頭。

蔣烨一臉放心地送他離開，最後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拿出手機發消息。

【蔣烨】：裴總，小七簽約了。

發完這條消息蔣烨就将手機收了起來，他不指望裴歲聿能很快回他的信息，畢竟這位老板日理萬機。

但是沒過幾分鐘手機就震了下，蔣烨以為是哪個品牌方，平淡地掏出手機，在看見聊天框時差點将手機扔出去。

裴歲聿給他發了兩條消息。

【裴總】：好。

【裴總】：可以準備迎新會了，讓最近簽約的新人聚一下，交給你了。

蔣烨驚異萬分，卻還是沒忘了打字，他手都在微微顫抖，回了句“好的”。

這之後沒了下文，蔣烨微微皺起眉，總感覺自己好像挖了個炸彈，還是潛伏在自己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爆炸的那種。

不過戚桉看上去倒是乖得沒邊，他想到這又聳聳肩，松了一口氣。

戚桉不像裴歲聿，起碼不會失去控制，他在心裏安慰自己。

戚桉全然不知道蔣烨在辦公室裏為他的乖巧感到欣慰，他回到殡儀館就把簽約的事情告訴了彭超。

彭超眼一睜就從宿舍的床上猛地跳起來，拉住戚桉的手，鄭重地說道：“小七，以後發達了千萬不要忘記我這個陪你走過颠沛流離的兄弟！”

戚桉有點想笑，嘴角微微勾起來，任他抓着自己的手，點點頭學着彭超的口音回道：“好的，兄弟。”

随後他将手抽了出來，說：“先別做夢了，今晚咱們直播的地點還沒定呢。”

彭超聞言眯起眼，在腦海裏想了會兒，突然想起來胖哥之前提過一嘴，殡儀館旁邊的小山旁有一棟廢棄的倉庫，想用來放點東西，他們都沒去過。

他當即提議道：“我們去找找那個倉庫吧。”

戚桉當然贊同。

夜晚十點，戚桉和彭超走出殡儀館，出發去尋找那棟建築。

今晚夜色很好，玉盤似的月亮挂在樹梢，影色朦胧，兩人翻過了兩座小山丘就找到了湖泊邊的倉庫。

戚桉舉着手機，和彭超一人一句說着鬼故事，将彈幕裏的小女孩們吓得冷汗直流。

故事正在高潮，兩人的腳步也沒停，越來越靠近倉庫，這時彈幕突然多了起來。

[哇啊啊啊，小七我剛剛看見湖旁邊有一個人影。]

[我草，我也看見了，一晃而過。]

[對對對，你看那邊的草都在搖晃，真的撞鬼了嗎？]

[不可能吧，我怎麽沒看到？]

[咱們只是網友，你們別說了，真的過界了！我現在背上都是冷汗……]

[（瘋狂扣手）（咬牙不尖叫出來）（搖晃扭曲）啊啊啊小七你倆注意安全！]

[這樣才有意思（點煙.jpg]

彭超首先注意到不對勁，眯着眼努力辨別彈幕上的字，突然反應過來，朝四周看了看，又怼了下戚桉的胳膊，問：“你看見了什麽嗎？”

戚桉也看清了網友的評論，輕輕蹙起眉，盯着彈幕說的那塊地方，感受着什麽。

不知道過了多久，彭超差點以為他被附身了，戚桉才搖搖頭，說：“沒有奇怪的氣息啊。”

彭超有些驚訝地看向他，問：“你還有這項技能？”

戚桉瞅了他一眼，說：“我早就說過我有超能力。”

彭超是個願意相信他的，即使不相信他此刻也害怕得不能思考。

荒原上突然吹來一陣風，不是夏季的悶熱，而是冷嗖嗖的。彭超一個機靈，拉住戚桉說：“卧槽，冷死我了。”

戚桉有些好笑地看向他，随後朝更深的地方走去，彭超避猶不及，只能磕磕絆絆地跟上。

就快要到達鬧鬼的那個地方，戚桉突然停下腳步，然後鏡頭一轉，一個黑影正站在他的右側，站在湖畔。

彭超吓得大叫一嗓子，網友們也被吓了一跳，彈幕都剎那間停住了。

戚桉卻沒什麽表情，只是眯起眼，看着那個黑影靠近。

一個長相陽光帥氣的少年伫立在他們跟前，緩緩揮了揮手，朝他們露出一個标準的微笑，整個人看起來明亮幹淨。

“嗨，你們好。”

許是看見了戚桉手上的攝像頭，他輕輕打了個招呼。

戚桉還沒來得及回應，彈幕裏已經發了瘋。

[啊啊啊啊，這是夏牧揚！！]

[我天啊！是小羊寶貝！！]

[小羊怎麽會在這裏？]

[你們在激動什麽啊？夏牧揚是誰？]

[夏牧揚是誰都不知道？你斷網幾年了？]

[在這裏都能看見夏牧揚，真是晦氣。]

[我看見你的評論我也嫌晦氣……]

[怎麽還有人喜歡夏牧揚啊？要實力沒實力，長得也不行……]

[長得不行？看來你長得和天仙一樣吧？]

[不好意思，夏牧揚是EUNOIA裏唯一一個全能ACE，也是最火但是最謙虛的一個，三觀正确長得還帥，我憑什麽不喜歡他？]

[不是，還ACE，誰認啊？你們粉絲還狂起來了？]

戚桉還沒回話，先抽空看了眼彈幕，開口提醒道：“不要吵架哦，我們都是文明的網友，也不要提及與今天主題不相關的東西。”

可是彈幕一發不可收拾，聽到風聲進來直播間的人數也在暴增，惡評完全控制不住，甚至有人開始上綱上線到主播身上。

戚桉皺起眉看了兒，終于忍不住說道：“你們要吵出去吵，別在我這裏散發戾氣，我可不是好惹的，你們以為你們是誰？”

彭超和夏牧揚同時怔住，彈幕也終于停下，像是愣了會兒，随後更加猛烈的語言侮辱出現在屏幕，戚桉哪裏忍得住，再次罵道：“一天天就知道嘴別人，嘴巴不幹淨就去淨化一下，別來我這裏找存在感，你們只讓我覺得很可笑。”

彭超總算反應過來，急忙拉着戚桉的手臂往自己身邊帶，又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巴，随後将手機搶過來，又迫不得已遞給夏牧揚，以防戚桉再說出什麽驚天話語。

夏牧揚倒是反應很快，立刻帶着手機走遠，站在岸邊和網友們打招呼，試着安撫了下她們，随後又回答了粉絲們的一些問題，總算将風向帶回了正道上。

不知過了多久彭超給他打了個手勢，夏牧揚十分有眼力見地和網友們說着告別語，最後安全下了播。

戚桉站在岸邊撿着瓷磚用力地打水漂，水花四濺，看上去怒氣沖沖。

這種情況之前沒有出現過，也可能是直播從來沒有發生像今天這樣的情況，彭超看了眼數據，今天的熱度是有史以來最好的。

他看了會兒戚桉，随後嘆了口氣。突然那個打水花的男孩朝他們走來，他沒去拿手機，而是盯着夏牧揚，聲音有些漠然：“你叫夏牧揚？”

被點到名的人也看着他，輕輕點了點頭。

戚桉蹙起眉，有點憤懑，問：“他們都這麽罵你了，為什麽不解釋？而且你看上去并沒有生氣。”

夏牧揚聽到這句話突然笑起來，眉眼彎着，整個人好看得耀眼，仿佛是黑夜裏的溫暖陽光。

“我習慣了。”他輕聲說道。

“為什麽？我們又不是他們的附屬品，為什麽要任他們侮辱自己？”

戚桉完全不能理解，“而且怎麽可能會習慣？難道真是他們說的那樣？”

夏牧揚看着他，眼底有水色蕩漾，搖搖頭又點點頭，說：“我不知道。但是我們這個職業，必須要學會忍耐……可是我好像迷失了。”

戚桉聽不懂，面前人的笑容陽光，可他總是感覺到一種莫名的郁色。

沒等他反應過來，夏牧揚繼續說：“我沒什麽事，倒是今天給你們添了這麽大的一個麻煩，真是不好意思，任何損失我都可以補償。”

戚桉搖搖頭，擺了擺手說：“沒事，沒什麽損失，相反我罵出來心情舒暢多了。”

夏牧揚還是笑着，說：“你真有意思，你叫小七是嗎？我剛剛看見了。”

戚桉下意識點了點頭，随後又搖搖頭，糾錯道：“我本名叫戚桉，但是很多人喊我叫小七，我不太喜歡。”

“為什麽呢？很可愛啊。”夏牧揚問他。

戚桉撇了撇嘴，說：“我不喜歡被人誇可愛，而且我也不小了。”

夏牧揚也不知道明沒明白這句話的潛臺詞，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點點頭說：“知道了，但是我想叫你小七，可以嗎？”

戚桉有些無奈，但還是聳了聳肩，說：“随便。”

他突然又想起來什麽，問道：“你怎麽會在這？按照你粉絲的說法，你應該是個大明星，跑來這裏幹什麽？”

夏牧揚聞言頓了會兒，視線流動起來，他緩緩看向湖面，那裏波光粼粼，在月色的籠罩下升起一片水霧，時不時有魚兒跳出水面。

很生動的一幅畫，在他的眸子裏愈加顯得溫柔。最後他說：“來散散心，郊區很好看。”

戚桉看了他一眼，還是不太明白怎麽會有人來殡儀館散心，雖然這裏的景色确實不錯。

但是他沒再多問，現在已經淩晨了，晚風徹底沒了熱度，打在裸露的皮膚上涼得刺骨，他轉身往回走，發出了一個奇怪的邀約：“你冷嗎？想不想去殡儀館裏坐一會兒？”

夏牧揚聽見那三個字只是愣了下，随後像是猜到什麽，再次微笑起來，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