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鮮血

鮮血

男人頓時愣了下，手腕被扯得生疼，又看見對面的一身黑色西裝，臉色變得兇狠，朝他啐了一口，嘴角勾起來，說：“呵呵，你們他媽的都是誰啊？管得着嗎？”

随後他伸出食指指着戚桉懷裏瑟瑟發抖的女孩，點了點，又轉向陸知翎和周衍的懷裏，罵道：“這，這，這三個都是我親生的孩子，他欺負我一個孤家寡人，還要搶走我的孩子，我還不能打他了？”

裴歲聿神情陰沉，将手機舉起來，屏幕亮着，對着男人，臉上沒什麽表情，說：“其他的我們可以等警察來了再說。”

屏幕上的頁面是通話記錄，最上面的聯系人是110。

男人愣了下，随後反應過來，撲上前想奪走他的手機。裴歲聿将戚桉護在身後，拉着他躲避。

“他媽的！幾個大男人欺負一個鳏夫，要不要臉？！”男人神情變得兇狠，大聲罵着，又指着戚桉懷裏的孩子罵道，“就是因為她，老子才會這麽早就喪偶，你們還把她當做寶，他媽的就是賤！”

女孩忽然顫了下，被戚桉捂住耳朵，柔聲安慰：“不聽，別怕。”

就在這時，紅磚小屋子裏竟然傳來“嗚咽嗚咽”的聲響，衆人的視線紛紛轉移。

房門外趴着一只看樣子只有兩三個月大的瘦弱小狗，正朝他們伸着脖子唔唔叫喚。

女孩也扭過頭，看見小狗臉色一下變得慌張，喊了句：“小乖快跑！”

可是已經遲了，男人邪笑起來，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小鋤頭，跑向小狗，說着：“都忘記了還有這個賠錢貨，你也別想活了！”

懷裏人在拼命掙紮，戚桉反應過來時，女孩已經跳下地朝男人跑去。

“小乖！”

女孩迸發出驚人的爆發力，竟然追上男人，撲向小狗。

可是男人的鋤頭已經狠命落下，所有人都來不及制止，噴射的鮮紅血液形成了一道抛物線，戚桉瞳眸猛地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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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衣服很快被血浸濕，變得豔紅，血液滴落在地上，蔓延成河。

“你他媽！”戚桉反應很快，沖過去跪在女孩身邊，女孩背上一道血痕，鮮血汩汩地流，完全止不住，她緊閉着眼，呼吸都薄弱。

戚桉一時有些無措，眼睛猩紅，猛地站起身用力給了男人一拳，男人跌倒在地，嘴角滲出血，可他明顯也沒反應過來，看着那片血紅發着懵，手裏的鋤頭咣當一聲掉在地上。

戚桉将鋤頭撿起來，正要舉起來，手腕被人用力抓住。

“你他媽放開我！我要殺了這個渣渣！”他掙紮着，嘶吼着。

“冷靜點，戚桉。”裴歲聿手上的力道不斷收緊，奪下鋤頭，語氣裏也帶上點強硬。

“放開我！”戚桉完全聽不進去，“我他媽一定要殺了他！我本來就是……”

後面的話他沒說完，裴歲聿已經用力将他揉進自己的懷中，一手壓着男生的後腦勺，将他的臉頰埋進自己的鎖骨，輕聲勸說：“不是，你不是，不需要殺了他，我已經報警了，也叫了救護車，會沒事的，你快跟着節目組回去，剩下的交給我。”

懷中的人不停哆嗦着，身後那個男人卻站起來，似乎被裴歲聿說的報警和救護車刺激到了，覺得自己肯定要完蛋了，又撿起一塊磚頭想朝兩人砸過來。

裴歲聿眼神一凜，毫不留情擡起腳踹了過去，男人再次倒地，頭撞在石板路上，一下沒能起來。

戚桉聽見撞擊聲，愣了下，正要扭頭，視線卻很快被遮住，耳邊有人輕聲說：“別看。”

說着他被忽的抱起來，然後被裴歲聿放在十幾米外的水泥路上。

“先回別墅去，我很快回來。”

裴歲聿扶着他，将他交給拿着攝像頭的林季，轉身快步走了。

林季戴着帽子和口罩，見到有其他的鏡頭轉過來，稍微避了避，皺起眉，擔心地問：“沒事吧小七，你受傷了嗎？”

戚桉愣愣地盯着裴歲聿的背影，慢慢搖了搖頭，那片慘狀被一堆人圍住，有幾個路過的村民聽見喧鬧，也紛紛靠過來，越積越多，議論不停。

林季将帽檐往下壓了壓，低垂着頭，拉着戚桉朝別墅走去。

戚桉一路走得磕磕絆絆，坐回沙發被Fancy撲了個滿懷，視線裏才終于有了焦點。

攝像機已經關了，林季摘下帽子和口罩，給戚桉倒了一杯溫水，看見他的模樣抓了把頭發，嘆了一口氣：“現在真是什麽人都有，三個小孩跟着那個畜生實在太委屈了，歪理一大堆，真是大開眼界。”

戚桉靜靜看着還在他懷裏撒潑打滾的Fancy，沒有說話。

林季瞅了眼他，又看見放在茶幾上的玻璃杯，随手就拿起來喝了口：“但是哈，你剛剛的舉動也太魯莽了，怎麽能随随便便就說殺人呢？現在可是法治社會！咱們可不能幹違法亂紀的事！”

戚桉斜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只是拿腳踹了下，說：“這他媽是我的水！”

“哪又怎麽了？這還是我給你倒的呢！怎麽這麽小氣？”林季被他逗笑，往旁邊躲了躲。

戚桉撇撇嘴，警告道：“放下。”

“好好好，等下你男人又來威脅我了。”林季将水杯放下，想了想又說：“我剛剛說的話聽見了沒？現在是法治社會，你是新時代好少年，不可以随随便便打打殺殺。”

戚桉垂下眸，撇過臉，像是不服氣道：“我才不是随随便便。”

“喂！”林季将他的臉扭過來，說，“我知道，那個禽獸确實該死，但是我們有警察來制裁它，會讓它受到應有的處罰，你要是親手了結了它，沾了它的血，不嫌髒了自己的手嗎？”

戚桉沒有回話，林季以為他在反思，笑着點了點頭。

可是不知道安靜了多久，戚桉緩緩開口：“那你呢？”

“嗯？”林季莫名其妙。

“你難道沒幹過違法亂紀的事？”戚桉擡起頭。

“……”林季一下被噎住，張了張嘴。

這麽多天相處下來，戚桉也不蠢，大致能猜到林季之前是做什麽的。

從見面開始，林季的身份便一直成謎，被人追，自己逃，江湖黑話束手擒來；頭上有人，下面又有小弟，地位不算低，也不缺錢，就是不知道犯了什麽事，躲躲藏藏。

他直勾勾地盯着林季，林季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能說什麽？

說自己那時候不懂事？戚桉和自己差不了一歲。

真是笑話。

他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資格說教。

“我不否認我的曾經，”最後林季開了口，“我也沒有後悔過。它确實不光彩，但是我絕對沒有幹過違法的勾當，我也絕對不會去觸碰這根紅線。”

“我想逃出來，而且已經在努力了，別去挑戰人類的底線，這樣才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林季頓了下，又想到了什麽，笑起來，說：“不過我的确不殺人，我只會讓人生不如死，活不爽快，死也不痛快，這樣不是更爽嗎？”

兩人沉默地對視着，戚桉看着他，莫名想到了裴歲聿。

裴歲聿也說過這種話。

他還來不及深思，院子裏傳來聲響，Fancy直起身子，耳朵豎得老高，鼻尖一聳一聳。

“有人來了。”林季飛快戴好帽子和口罩，站起身。

是陸知翎他們。

一條小狗和兩個小孩被帶回來，孩子們顯然被吓壞了，哭個不停。

Fancy搖着尾巴湊上去，江之遙和沈熙手忙腳亂地逗着他們。

屋子裏一下熱鬧起來，攝像頭也跟着進來，林季默默退了出去。

裴歲聿沒有跟着大部隊回來，戚桉眨了眨眼，聳聳肩，走去廚房拿了兩個甜筒朝那兩個孩子走去。

今天整了這麽一出，節目組将直播演唱會往後延了一天。小女孩被送去了城裏的醫院，男人被抓進警局。

救護比較及時，但是傷口很深，幾乎要磕在骨頭上，小女孩還躺在ICU裏搶救，沒有清醒。

戚桉趁所有人不注意，變成了死神形态，先行抑制住了女孩的魂靈。

做完一切後，他在手術室的角落裏撞見了披着黑色戰袍的顧落，可是并沒有聽見教訓聲。

“戚桉。”顧落喊他。

戚桉看過去，顧落沒什麽表情，只是說：“這次當作上次的抵償，下次不可以再這樣了。”

戚桉默默點頭，顧落挑了挑眉，似乎是察覺到不對勁，問：“你怎麽了？”

戚桉沉默了會兒，說：“就是覺得，我之前很幼稚。”

顧落愣了下，又問：“為什麽會這麽覺得？”

“我挺傻的，是不是？”戚桉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問。

顧落忽的笑起來：“傻小子。”

戚桉瞪了他一眼，撇撇嘴，說：“你看，你就是這麽覺得的。”

顧落直勾勾盯着他看了會兒，最後搖了搖頭，說：“不懂裝懂還要顯擺才叫傻，你這個什麽都不懂的，只能叫做單純。”

“……”戚桉抿了抿唇，最後說了句，“謝謝。”

他正打算離開，被顧落抓住手腕，問：“你變了很多，裴歲聿把你養得不好。”

這下戚桉愣住了，看向顧落，說：“這和他沒關系。”

顧落嘴角耷拉了下，說：“戚桉你記住，你是個死神，整個鬼府都是你的兵，單純一點沒有關系，人間也不需要那麽多複雜的人。”

“我知道了。”戚桉靜了會兒，點點頭應了聲。

他從病房裏出來後直接回了別墅，節目組的人沒讓他守在那裏，裴歲聿也給他打了很多個電話，而且他變換形态的地點是卧室，他要趕回去。

等他飛回卧室時，床上竟然坐着一個人。

他站在地板上，瞪了瞪眼，問：“你……怎麽進來的？”

他明明鎖門了啊！

黑暗裏，只有月光照下來，房間裏光影模糊，裴歲聿沉着一張臉，戚桉的視線溜到他身邊放着的那把鑰匙上。

“……你真聰明。”最後他說。

裴歲聿扭過頭，與他對上視線，黑色的眸子如深淵。

戚桉都做好了反駁的準備，卻聽見這人說：“想去撿貝殼嗎？”

戚桉愣了愣，裴歲聿已經拉着他走了出去。

一路上略過很多人，客廳裏兩個小孩在看動畫片，這次演唱會邀請的嘉賓也都來齊了，全都窩在客廳聊着天，兩條小狗打鬧在一起。

裴歲聿就這麽牽着他的手腕從衆人身前走過。

戚桉眯起眼，什麽都沒說。

兩人在沙灘上慢慢走着，明明是裴歲聿說要出來，戚桉卻先開了口：“那個女孩……”

“我們需要聊聊。”裴歲聿打斷他，說。

戚桉抿起嘴唇，他并不打算認錯。

但是裴歲聿提及的話題也始料不及。

“戚桉，”裴歲聿喊他，“如果我沒有同意節目組的邀請，今天沒及時趕到，你是不是要任他的巴掌打在你的臉上。”

想到這件事，戚桉有些心虛，搖搖頭：“不會，我會反擊。”

裴歲聿望向他，眸色深不見底，說：“可是你已經痛了。”

聽見這話，戚桉愣住了，嘴張了張，還沒說話，被堵回去：“你已經痛過了，那我可能也會控制不住了。”

“什麽？”戚桉不太能理解他說的這些話。

“沒什麽，”裴歲聿很快恢複冷漠，說，“我不需要你學會反擊，你只要學會先發制人和保護好自己，聽見了？”

戚桉懵懵地點了點頭。

裴歲聿見狀又說：“那個女孩出院以後我會讓他們三個進A市的孤兒院，不用擔心，你可以去看望。”

戚桉只能點頭。

“你這輩子都見不到那個人了。”裴歲聿又說。

戚桉睜大了眼，忽然意識到他在說誰，沒有出聲。

夜裏降溫得厲害，陸風吹向海面，掀起陣陣漣漪。昏暗的沙灘上有螃蟹在爬動，一骨碌就沒影了。

裴歲聿忽然彎腰，再起來時手裏握着一個小東西。

他突然開口：“那束玫瑰，你看起來很喜歡。”

戚桉想起來卧室裏被做成幹花的藍白玫瑰。當初見到花朵開始打蔫兒了，沈熙就教他如何制作幹花，還往上噴了些清新香甜的香水。

他有些尴尬，聳聳肩裝作不在意：“還好吧。”

裴歲聿又将手伸向他，手掌張開，輕聲說：“藍色貝殼，保管好，生珍珠。”

戚桉愣愣接過，還沒看清，裴歲聿已經掉頭了：“冷，回去。”

戚桉急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