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有口皆碑

甄歲說起與秦明月的往事，好像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的鎖頭，從一個話都懶得說的人轉變成一個話痨，就連整個人的精神狀态都發生了改變，變得有點不正常的興奮；又好像多年沒有倒出來的苦水一下子找到了傾訴對象，大有不吐不快之勢。

他站起身來四處翻了翻，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裏找出來一根煙點上，繼續說道：“當年我剛剛大學畢業，誰都知道一個沒有家庭背景的窮學生找工作是有多難啊！四處碰壁，簡歷都不知道投了多少，最後終于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雖然不是什麽外企大公司，但是好歹也算有了工作。我心想就踏踏實實地努力工作吧，爹媽供我讀書不容易，我得好好報答他們倆。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我們公司開晨間動員大會，同事們的情緒都非常高漲，秦明月就是那時候來的我們公司。記得他當時也是沒有工作，剛找到這份工作。我倆也算有緣，他來公司的第一天恰巧就被安排在我身邊。可是你說，他能有個工作多不容易啊，偏偏他非不老老實實的上班。當時我們主管說帶我們一個月掙他八萬八，一年就買樓房娶媳婦，他對我說主管是在騙人，包括那些主管介紹說已經掙了大錢的同事也都是騙子，叫我趕緊離開公司。我心裏就想，你才是騙子呢，想騙我走，他好自己一個人掙大錢。他來了差不多大半個月吧，有一天非讓我陪他去見一個大客戶，而且還是外地的大客戶，還說這單成了分我一半的提成。我心想也是好事，沒多想就答應了，同事之間互相幫助是應該的。可誰知道這孫子帶我去外地瞎晃了十來天，每天蒙我說明天見大客戶，天天都是如此。後來我實在不等不下去了，就悄悄的一個人回公司了。等我回到公司一看，我靠，整個公司都空了，大門都鎖了還貼了封條。我心裏那個急啊，肯定是公司搬到總部去了，主管說過，只要任務達标，我們區就全員調動到總部。我恨秦明月恨的牙癢癢，要不是他騙我去了外地，我肯定也能去總部的。而且當時主管沒把總部的地址告訴我，假如我知道地址，那我肯定就追過去了，到時候我一定拼命工作、努力賺錢。找不到公司，最後我只能找秦明月了，我得管他讨一個說法。我找了好幾天，最後在我們倆經常去的小飯館找到他了。我把公司的事告訴了他，他居然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氣的我直接打了他一拳。他知道我沒個住處就帶我來了這裏。說到這，将心比心，我得謝謝他給了我一個落腳的地方。”

甄歲說了一大堆話，感覺嗓子有點幹，起身找了口水喝。隋清清聽了甄歲說的話，随口問道：“甄大哥，那創業那個事是怎麽回事啊？”甄歲喝了口水，掐掉煙屁，氣哼哼地說道：“最可氣的就是這事了。我到他家來住了一段時間，剛開始我沒有工作他也不收我房租，後來他跟我說房子畢竟是他奶奶的，他帶一個人來白住不合适，他說他托人給我找了一份工作，也就是我現在做的這份工作。說讓我有工作了也能給秦奶奶房租。我自然答應了，心裏挺感激他的。就這麽過了大半年，我工作也非常努力，手裏也有了點積蓄，心想再加把勁，好好孝敬爹娘。有一天，我一個之前公司的人突然打電話給我，說是有好項目能掙大錢，就是我之前搬到總部去的那家公司的同事。我心裏高興死了，尋思這回能發大財了，立馬就告訴了秦明月，心想着自己不能吃獨食，有錢應該好兄弟一起掙。秦明月知道後，朝我要了那個同事的電話，說讓我安心上班，他反正沒事幹，他去聯系。我也一口答應了，開始耐心地等待。可誰知道這一等過了一個月還沒動靜，我天天問他怎麽樣了，他就說快了、快了。我想起上回他騙我去外地的事，馬上就給那個同事打電話了，誰知道居然變空號了。我就急了，問秦明月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居然說他也不知道，不管我怎麽問，他就是不知道。我覺得肯定是這孫子又暗地裏搞鬼了，不知道再耍什麽花招。我好問歹問，無奈他就是不說，從那以後我就不搭理他了。這麽好的創業項目就這麽錯過了，也許我這輩子都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我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了。”

隋清清看看氣憤難當、唾沫橫飛的甄歲，又看了看葛新，示意要不還是先撤吧，這人怕不是個傻子！葛新也意會到了，連忙打哈哈，說道：“甄大哥，都那麽久的事了，和氣生財和氣生財。那個，要不我們就先走了，你還可以再睡個回籠覺。”說完不等甄歲說話拉起隋清清就離開了，順便把門用力給關好。

隋清清和葛新特意多走了幾步，确認甄歲聽不見，二人這才開始大笑了起來。他們倆哈哈笑了一通，實在想不明白甄歲是真傻還是假聰明，這種騙小孩子的把戲都當真。隋清清笑着對葛新說道：“老板，我這裏本來是有個好項目的，保準讓你一年就賺一百萬，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葛新見隋清清拿甄歲的事跟他開玩笑，也沒有搭理她，說：“這甄歲真的是不識好人心，秦明月救他兩次他不領情就算了，還記恨人家。腦子一根筋到這個程度也算是奇葩一朵了。”隋清清拍了一下葛新，說道：“是三次好不好？甄歲現在的工作還是秦明月幫忙介紹的呢。不過話說回來，秦明月心地倒是真的不賴。聽甄歲的話音，秦明月還沒有跟他明說，也算是做好事不留名了。”葛新點點頭，說道：“這麽看的話，秦明月肯定是另有隐情才會賣老太太的房子的，不過實在又讓人摸不着頭腦，你要是好事直接說出來多好，幹嘛讓大家瞎猜。現在看的話，明顯這秦明月算個好人，對外人都那樣，肯定不可能對秦華岚不好的。”隋清清點點頭，接話道：“想不明白就繼續調查吧，反正就剩最後一家了，我們過去問問看，說不準還有新情況。”葛新點點頭，二人又繼續往前走。

到了門口，還是隋清清敲門，很快就聽見有人出來開門，打開門一看，是一個八九歲的漂亮小姑娘，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隋清清，也不說話。隋清清以為小姑娘怕生不敢和陌生人說話，就于是就主動說道：“小妹妹你好呀，家裏大人在不在啊？”小姑娘轉身跑了回去，不一會兒，一個三十來歲面容姣好的女士拉着小姑娘的手出來了，“你們二位找誰呀？”女士非常有禮貌的詢問道。隋清清趕緊回話：“您好，我們是受秦華岚奶奶的委托來處理她跟她孫子的事的。我叫隋清清，這位是我的同事葛新。”葛新沖孩子的媽媽點點頭打個招呼。“原來是找秦奶奶的啊，不過她現在不在家，早晨我看見她出門了，不如您二位先進來說話吧。”女士招呼他們兩人進屋，二人道一聲打擾就跟着進去了。

隋清清進屋後發現這間屋子收拾的真幹淨，跟甄歲的房間簡直天差地別。隋清清問道：“大姐您怎麽稱呼啊？”“噢，我叫鄧麗，這是的女兒，小苗，來叫叔叔阿姨。”鄧麗拉着女兒打招呼，小姑娘也乖巧的叫了叔叔阿姨。“請坐吧，二位，別客氣。”鄧麗客氣地招呼着二人。隋清清和葛新各自坐下，隋清清也開始客套幾句：“鄧姐，您女兒長的可真漂亮，你們母女倆簡直難分上下啊。呵呵。”鄧麗微微一笑，看了看女兒說道：“隋小姐真會說話，怪不得秦奶奶會找你們來。不過到時候還得請您二位多上上心，好好勸勸明月，別跟秦奶奶鬧別扭了。”隋清清接話道：“那是一定的，我們一定會盡十二分的力的，鄧姐您盡管放心。剛才我和我的同事已經去過另外三家了，現在想問問，不知道您知不知道秦明月為什麽非要賣了老太太的房子啊？”

鄧麗摸摸女兒的手，說道：“這我還真不知道。我們母女倆平時跟明月來往很少，畢竟孤兒寡母的，少一點閑話為好。倒是老太太跟我們娘倆走的很近，秦奶奶還特喜歡小苗，老是說明月要是能給她生個這麽漂亮的重孫女就好了。”鄧麗說話的時候一直看着自己的女兒，眼裏投射出無窮無盡的母愛，隋清清二人都看在眼裏。葛新這時候說話了：“小苗這麽可愛漂亮，當然是人見人愛了。”鄧麗低着頭默默地說道：“人見人愛倒也不見得，她的親生父親就未必愛她。”

隋清清聽鄧麗講這句話，本來打算是岔開話題的，可沒等隋清清開口，鄧麗接着說話了，只聽她的聲音變得有些幽怨哀婉：“小苗到現在也沒見過她爸爸本人，就只能看看十幾年前的照片。也算孩子懂事，知道我這當媽的也不容易，從不和我鬧着要爸爸。當年我大着肚子被他抛棄的時候，我就想我的孩子最可憐，還沒出生就沒有了爸爸。本來我是想輕生不活的，心想與其讓孩子生出來受苦，還不如一死百了。天可憐見，讓秦奶奶救了我們母女二人，還給我們二人一個住處。要說這輩子我最該報恩的人就是秦奶奶了，再生之恩，沒齒難忘。我父母也因為我和小苗父親的事跟我斷絕關系，後來得知我們娘倆的事後又非要我回家去，那時候我就打定主意，回家可以，但是得等我給秦奶奶養老送終了再回家。”

隋清清葛新二人聽到鄧姐往事，不由暗自心傷，鄧姐美麗動人的臉龐和傷痕累累的心簡直就是正比。隋清清暗嘆一句天妒紅顏。然後二人就開始安慰鄧麗。二人卻不知鄧麗早已經變得堅強如鐵了，只聽她說道：“多謝二位的寬慰了。這麽多年了，我早就不是當年的我了。秦奶奶說的對，小苗就是我必須堅強的理由。她沒有爸爸疼愛，那麽我就要給她更多的母愛來彌補。”這時候，一旁的小苗突然說話了：“秦叔叔就是我的爸爸，他比我那個沒見過面的爸爸疼我，我就想要秦叔叔當我爸爸。”鄧麗笑笑，摟過女兒來說道：“小孩子亂說話！你秦叔叔有女朋友了，你不是也見過嗎？還送給你好多芭比娃娃呢。”小苗聽見媽媽的話，開始耍小性子，非吵着要秦明月當爸爸，鄧麗就開始耐心的給小苗解釋。隋清清親昵地把小苗摟過來，說道：“小苗，乖。小苗現在還太小了，不明白這些事情，等小苗長大以後就明白了，到時候肯定會笑掉自己的大白牙的。”小苗捂着嘴說道：“我可不要笑掉自己的牙，掉牙可疼了。”

隋清清見孩子天真可愛，忍不住和小苗玩了起來。旁邊的葛新問鄧麗：“鄧麗姐，秦明月的女朋友也住在這裏嗎？”鄧麗看着一起玩耍的小苗聽和隋清清，說道：“那倒不是。明月的女朋友王靜鹿自己在外面住，畢竟倆人還沒結婚，老太太覺得他們倆住在一起名聲不好聽。要我說秦奶奶這點上有點太古板了。他們倆好那麽長時間了，住在一起又有誰會說閑話。再說了，外面房租那麽貴，住在一起還能省不少錢呢。”小苗跑着去她媽媽那裏了，二人覺得聊的也差不多了，就告辭離開了。

隋清清回憶了一下剛才那四家人，與他們交談真的是讓她百感交集。今天來秦華岚家與這些鄰居們交談，原本只是打算了解一下秦明月和秦華岚的，總算知道秦明月是個有口皆碑的人，看誰知道一下子還聽到這麽多命運多舛的事情，沉重的讓隋清清都有點招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