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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普通人的話，可能會猶豫一下，這麽上樓去敲門，多少有點唐突。

但於希不會，因為他考慮不到這一層。

蕭鏡聽見敲門聲的時候以為是外賣到了，直接起身去開門。

然後。

於希：“有空嗎？想跟你聊聊。”

蕭鏡穿一套灰白格子的睡衣褲，當即擋了擋門，“有……有是有。”

但他卧室的門大開着，電腦屏幕沖着門，屏幕上是XwX的游戲主頁。

“哦。”於希毫不在意，“行，我跟你聊一下KYG戰隊的事情。”

說着就要往裏走。

在於希自己看來，這事兒實在太正常了，大家都是男的，別說穿的睡衣了，單穿個內褲都沒什麽。

蕭鏡這邊，退後一步，但卻并不是為了給於希讓位置，而是……

倏然退到卧室門口，說：“希哥你……你坐這裏等一下，我換件衣服。”

“嗯？”於希剛想說用不着換衣服，下一秒蕭鏡就轉身進去卧室，嘭地一聲關上門。

卧室裏，蕭鏡緊急退出游戲、退出Steam、重新登錄“Phantom_Mirror”這個號。

然後才舒出一口氣，去衣櫃裏拿衣服換。左右再過一會兒就要出門去基地了，蕭鏡直接拿了隊服出來。

而另一邊，於希終于後知後覺。

他就這麽坐在客廳的布藝沙發上，然後覺醒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自己實在是、太沒禮貌了，於希想，他完全沒有考慮到蕭鏡是不是單身，方才蕭鏡那般火速退回卧室關上門，說不定人家女朋友就在裏面。

想到這裏，於希一驚，噌地從沙發站起來。

猛然意識到自己這個行為非常不妥，果然是個低情商，於希暗嘆，真是一顆腦子全用來打游戲。

他上來是想勸說蕭鏡，今年世界賽Phantom戰隊有一些高光表現，而且他們平均年紀不到20歲，好好磨合，未來肯定能打出成績。

中國賽區沒什麽新鮮血液，於希自己已經這樣了，玩家日活越來越低，他不想讓CN遺跡真的變成一堆廢墟。

蕭鏡出來的時候便看見於希站在那兒，臉上表情有些凝重和焦慮。

“你坐。”蕭鏡說，“我給你拿個飲料，橙汁可以嗎？”

“呃，不用。”於希說着，眼神複雜地看了眼緊緊關着的卧室門，“下去聊吧，樓下有個咖啡廳。”

聞言，蕭鏡點頭微笑，游戲社區對其評價的高冷啞巴帥哥蕩然無存，“好。”

而於希，心道果然，蕭鏡這般如釋重負的輕松表情，屋裏八成是有人。

同時他深感自己機智，沒留在人家家裏聊，否則裏面女生得等多久啊。

“走走。”於希催促他。

蕭鏡挺開心的，因為要和於希去喝咖啡了。於希挺自責的，因為他覺得自己打擾了小情侶上班前的甜蜜時光。

這一片算是比較繁華的地段，中午很多附近工作的白領出來吃飯，所以咖啡廳裏會賣一些簡餐。

此時蕭鏡接到了外賣打來的電話，蕭鏡讓對方挂在門把手上就好。

於希點了兩份蛋包飯和炸雞，坐下後很自然地問：“女朋友不能拿嗎？”

“誰？”蕭鏡擡頭，一臉懵然。

於希：“卧室裏的，不是女朋友嗎？不然你那麽慌張的關門做什麽。”

“不是，我沒有女朋友，我家裏就我一個人。”蕭鏡解釋。

於希“喔”了聲，更奇怪了，随口便說：“你那麽慌，我以為裏面有人不方便。”

好在於希也并沒有想聽任何解釋，跟着就蹙眉，一口飯舀進嘴裏，“鹹了點。”

蕭鏡想趁機表達自己是單身，可於希作為低情商用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於希放下勺子，先喝了口咖啡潤一潤喉嚨，“蕭鏡。”

“嗯。”蕭鏡坐直。

“我不知道KYG戰隊給了你什麽待遇，但是蕭鏡，你還小，不要只顧眼前。”於希語重心長，“KYG的教練是楊軒，他以前在Warrior是副教練，說白了就是個實習生，今年六強之內只有三支中國隊，你們是其中一支，Warrior沒了，明年只有你們和Zombie了。”

咖啡廳賣着的簡餐都是沒什麽太大味道的，比如蛋包飯、意面、壽司。

環境音并不吵鬧，店裏就餐的人們都把音量維持在一個禮貌的程度，金屬刀叉和餐盤碰撞的聲音更高一些。

音箱裏播放着巴赫的十二平均律，從第一首開始。

複調音樂前後疊置，十二平均律更是每個半音相同，十二個音、十二個調式，大調、小調，以至于最終，形成一個完美的“圓”。

它平穩、循環，節奏對稱、沒有強弱，令人舒适且放松。

在這樣的環境裏，蕭鏡實在是戀愛腦發作，他就這麽直勾勾地盯着於希的臉，欣賞他好看的五官。

只能說幸而臉長得夠帥，眼神虔誠，不太像個變态。

“你明白嗎？”於希問。

“明白。”蕭鏡點頭微笑。

此時此刻，於希說什麽他都能明白。

他能把餐桌對面和自己一起吃飯的於希說的所有話都刻進DNA裏。

過于順從，導致於希覺得他在敷衍。

“強者恒強。”於希定定地望着他，“你不是沒可能拿世界冠軍，沈存旭或許沒有，他太菜了，但你不一樣，你比他年紀小、悟性高，你還有得救……我是說，還能提高。”

聽到“世界冠軍”四個字，蕭鏡終于理智回籠。

蕭鏡收斂起其他情緒，心跳恢複平穩的節奏，然後擡眸，切換成冷靜的成年人，“沈存旭的中單配不上我100%勝率的死靈法師。”

行走江湖誰身上沒幾個絕活，於希記得蕭鏡，因為他入行以來有一手必上Ban位的絕中絕，死靈法師。

一整個世界賽被所有對手從外卡賽針對到敗者組決賽，從未在主舞臺露過面的死靈法師。

蕭鏡的死靈法師有一套無解的出裝和打法。真正的無解，只能上Ban位。

蕭鏡會出一身法系輸出裝搭配肉盾裝，法系坦克流一號位，英雄自身有“虛無”技能的同時，蕭鏡還會再買一把虛靈刀。

全世界的頂尖一號位都不會說“頂尖一號位要在後期有1v5的能力”，而會說，頂尖一號位，在後期要做兩件事。

不死、推塔。

《守衛遺跡》終究是個守衛住高地遺跡的游戲，它的主旨是推塔。所以才會有塔防、BD、超級兵機制。

蕭鏡深谙兵線藝術，死靈法師的英雄特性決定了這是個強占線、強帶線英雄。

正是職業比賽中100%勝率的死靈法師，受到整個賽區以至于全世界絕對的尊重，永遠的冷板凳，於希有所耳聞。

“已經很久沒見過你的死靈法師了。”於希說，“有機會練習賽我放你死靈法出來，跟我打一打。”

“好。”蕭鏡點頭。

從前是沒有機會，Warrior戰隊的練習賽多半和外國強隊在打，輪不到Phantom這樣的中游集團。不過現在有了，於希在Zombie打完職業杯後會去Ripper幫他們培訓中單。

蕭鏡垂眸看看於希的蛋包飯，“太鹹的話，重新買個三明治？”

“沒事，湊合吃。”於希說着，重新拿起勺子，把蛋皮撥開一些，“你不能去KYG，楊軒做教練真的不行。”

其實蕭鏡大約能猜到，KYG估計給了沈存旭一些好處，比如，沈存旭如果能把一號位和輔助一起帶去KYG，KYG會給他回扣，或是什麽平臺某個擋位的直播合同。

他本就不打算跟去，但還是對於希點頭，說：“嗯，我聽你的。”

超乖。

“哦對了。”於希想起了什麽，“今晚有個朋友找我雙排，他也是打一號位的，你晚上有空可以觀戰我，看看他的一號位影魔。”

“……”蕭鏡咽下嘴裏的飯，心情複雜地吐出一個字，“好。”

這頓飯草草吃完，於希對食物沒有太高的要求，也不挑剔。蛋包飯是鹹了點，但也是一粒米都沒浪費。

從咖啡廳出來後於希知道他差不多到點要去基地了，他自己也得上樓和Zombie的隊員一起訓練。

“我去對面買點膏藥。”於希指了下馬路對面的藥房，“你也得走了吧？”

蕭鏡點頭，“我騎摩托。”

“哦好。”於希說，“路上小心。”

“希哥。”蕭鏡叫住他，“你……別太辛苦。”

夏日街頭，人們腳步都不自覺地放快，大家都愛走在陰影裏，尤其是正午。

蕭鏡仿佛感覺不到熱，或許是戀愛腦保護了CPU，讓他的腦袋成了水冷機箱，所以才站在太陽底下，看着剛剛走到樹蔭下的於希。

“好……”於希說。

“手實在不行的話，就……”

蕭鏡話沒說完，於希朝他走回來了。

接着，於希站在他面前，“我打職業六年，六年沒拿到冠軍，六年來，游戲社區年年罵。”

“我知道。”蕭鏡說。

他當然知道，他年年看。

“你知道為什麽年年罵我嗎？”於希問，然而不等他接話，“因為他們沒人可看了，只能看我。”

蕭鏡怔住。

於希接着說：“中國賽區多久沒有新人了，國服天梯前五十裏，有多少個十六七歲的孩子？沒有了吧。”

“因為端游在落寞。”烈日炎炎，太陽底下就他們倆，於希看着他，看着這賽區裏少有的年輕人，“小孩兒大部分都去玩手游了，因為這年代的家長能夠接受孩子玩一會兒手機，但不願意他們坐在電腦前一局游戲打一個小時。”

是的，國服天梯前五十名，絕大部分蕭鏡都能叫出他們的名字，甚至還有人是大號小號都沖了上來。

中國賽區沒有新鮮血液，Warrior解散了，接連幾家戰隊都沒聽過說有青訓生的消息。

“現在的電競環境也不一樣。”於希說，“環境太好了，打不出成績也沒關系，拍拍廣告營銷一下，或者去直播，參加電競綜藝，怎麽都能活得風生水起。”

“生于憂患，死于安樂，蕭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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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業戰隊的訓練目前是一天三個BO3和三把路人五排，結束之後大家還要各自去單排。

晚上十點三十分，XwX準時出現了。

於希拉他進組，打了招呼之後，於希順便還看了眼好友列表裏，蕭鏡也是在線狀态。

於希先和XwX打了招呼，二人互道了晚上好。

然後又給蕭鏡發去一條私聊。

[Hope]：就是這個XwX。

此時，代替蕭鏡登着游戲賬號的徐沅臻，回複：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