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
院子都租了下來,雖然不大,但卻可以讓姐妹們住得舒服點兒。
柒月看上這裏是有原因的,院子裏有棵枝葉茂密的大槐樹,夏天的時候能遮住大半個院子。姑娘們忙完了回來休息的時候可以聚在下面乘涼。柒月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乘涼的惬意,幾個人躺在各自的竹椅子上說着閑話,有時候柒月還會和她們一起敷一些自制面膜。因此那三個丫頭老和她說當初跟着她是最明智的決定。
槐樹四五月的時候會開花,整個院子馨香彌漫。
只是入冬後槐樹會落葉,姑娘們都覺得打掃起來很麻煩。可能也只有柒月這只“妖精”會覺得很浪漫,所以打掃落葉這件事自然被她一個人承包了下來。反正想事情順便就做個全身運動了。雖然她從未間斷晨練。
柒月躺下拿了張絲巾遮眼。打算在院子裏美美地睡上一個午覺。
“嘭--”
剛昏沉沉地要睡着,就被這巨響吓得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眼睛上的絲巾順勢滑到了地上。
“誰呀?”清醒過來,柒月看見地上有個人,有點火大。
屋裏的缪寧也被這聲音吓得跑了出來,最近她比較忙,除了去京城訂酒還要負責把刺繡坊的成品拿到周圍去賣,昨天晚上才回來。今天正好在家休息。
柒月看了缪寧一眼,缪寧也很茫然。
兩人小心翼翼走過去查看,那泥人一下子又坐了起來,拍手哈哈笑道:“你們以為我死了嗎?我是騙你們的。”
柒月在心裏不由得罵了一句神經病,沒好氣地問:“你娘沒教過你什麽是禮貌嗎?”居然就這樣闖進來。
地上坐着一名男子,柒月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他都不是一個小孩兒,對他這種随便闖入人家家裏的無禮行為大為光火。
“我娘死了,在我十歲那年。”
柒月差點一口氣沒接上來,咳嗽了兩聲,“我沒問你娘。”
“你剛才明明問過我娘沒教過我什麽是禮貌嗎?我十歲的時候她就過世了,你怎麽知道的?”那人頗為理直氣壯,表情卻純真得像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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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月來到這裏以後頭一次遇到極品,但好像那個問題也可以這樣委婉地回答,可這并不是重點,“好!就算你娘沒機會教你,養不教,父之過。你爹為什麽不好好教導你?”
“他的錯為什麽問我?”那人突然又無辜起來,坐在地上玩手指。
柒月感覺有點不太對,招手把缪寧叫過來,壓低聲問:“你說他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起初柒月也以為他是故意在和自己油嘴滑舌,可雖然他臉上有很多泥,不太看得清楚表情,但目光卻十分認真。加上他說話的時候帶着幾分稚氣,忽然有點明白他為什麽和自己作對了。
缪寧沒有回答,只是看着她搖搖頭,應該也是無法确定。
“喂,你叫什麽名字?”
那人髒啦吧唧地把臉一揚,很認真地高傲着,“六公子。”
柒月噗地一聲笑了,連旁邊的缪寧都沒忍住。原來這小子腦子真的有問題。
感覺挺好玩,柒月又問他:“你幾歲了?”
“六公子”抓抓腦袋,掰着手指算了算,正想回答,忽然又好像想起什麽事情來,有點兒不高興地問:“你問了我這麽多問題,我都答對了。為什麽沒有東西吃?”
柒月見他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故意問他:“我為什麽要給你東西吃?”當了這裏是他家嗎?
六公子操起手,生氣地別開臉,好像沒東西打賞就要準備賭氣,拒不回答所有問題,一副很不合作的樣子。
柒月逗他:“不回答可就真沒有吃的了。”
六公子好像發愁了,仿佛在思索該不該回答,糾結了好一陣不情不願地說:“這是最後一次回答你。因為我肚子餓,要吃肉了。”
因為肚子餓,所以要吃東西了,真是言簡意赅的答非所問,太理直氣壯了。小孩子的思維模式就是這樣讓人啼笑皆非。不過柒月可不是說話不算話的人,轉身讓一旁偷着笑了好一會兒的缪寧去給六公子弄點吃的。
自己卻走回槐樹下坐了下來,想了想感覺他應該是附近住的人,倒是覺得可以交個“朋友”,“小六子,去把臉和手洗幹淨,缪寧姐姐一會兒給你好吃的。”
六公子在地上坐着沒起來,聽到這話仍然無動于衷,好像一點沒聽出柒月是在叫他。
柒月不得不又叫了一次,六公子終于看着她,問:“你是在叫我嗎?我叫六公子,不叫小六子。”
柒月懶得理他,根本不聽他争辯,“洗臉洗手去。在我家就得聽我的,不聽話別想有東西吃。不信你試試。”
“水呢?”小六子倒是挺受教,只可惜太不識時務了。
柒月本來是想躺回椅子上去,聽他這樣問,又坐了起來,“水長了腳,它會自己跑過來的,你等着吧。不過別說我沒告訴你,餓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
威脅似乎奏效了,小六子終于從地上站起來了。
柒月上下打量了一番,從他系腰帶的位置發現,這家夥居然還是個長腿歐巴,而且身材線條非常好。不胖不瘦,挺勻稱的。
真是可惜了。
缪寧把飯菜端出來的時候,長腿小六子已經把臉洗幹淨了。
柒月根本沒留意他,閉眼靠在槐樹下的竹椅上思考自己的下一步營生,忽然聽見缪寧一聲驚叫。睜開眼卻見到一對烏黑的大眼睛正在自己眼前轉,吓了一跳,下意識伸出手把眼前的人推開了。
“你幹什麽?”柒月真的是被他吓到了。
小六子無辜地說:“你吓到我了。”
柒月被他搶了本該自己說的話,心裏極度不痛快,問道:“你剛才湊那麽近在看什麽?”
“你呀!你的樣子好奇怪。”小六子比劃了兩下,“為什麽你的眉毛可以那麽高?”
小六子不說還好,一說柒月就郁悶了,什麽叫眉毛高?那是眉骨高,好像已經不是一人問她這個問題了。說起來就因為這張臉,柒月現在基本連門都很少出了。
其實柒月是個混血兒,父親是意大利大帥哥,母親是典型的東方美女。因此吸取了兩人的優點後,柒月面相真的是很立體,混血兒的所有優點在她身上都被完美地釋放了出來。
眉骨高,眼窩深,瓜子臉,大眼睛,鼻梁挺,嘴唇瑩潤。因此和衛國人可以說是長得很不一樣,辨識度實在太高。而且這樣的長相加上不顯齡,盡管已經二十四歲了,但看上去和十六七歲的女孩兒一樣。
柒月的父親是位國學癡,所以第一次見到她母親就驚為天人,簡直就和書裏描寫的東方美女一模一樣,因此決定非她不娶。為了追求自己心儀的姑娘還給自己起了一個杜姓的中國名字,因此柒月出世後也就有了這個中國味很濃的名字--杜柒月,只因為她生在七月一個美麗的晚上,據說那晚的月亮很漂亮。護士把她從産房抱出來的時候,月光正好照在她白淨的小臉上,父親一高興就用意大利語叫了她一聲柒月的月亮。
“你的頭發為什麽會這麽奇怪?”小六子純潔地眨眨眼。
“哎!小屁孩兒果然是井底之蛙。在我家鄉,我這樣的到處都是,有什麽好奇怪?”
缪寧看了她一眼,笑着默不作聲地走開了,這樣的話她已經聽得太多了,附近的小孩兒也會經常跑進來玩,問些奇怪的問題,柒月總是這樣逗他們,已經習以為常。不過這麽大的“小孩”也不常見就是了,虧得柒月居然逗得這麽開心。
柒月看見缪寧笑,這才反應過來,為什麽自己要那麽認真地回答?
小六子好像有點不服氣,鼓着腮幫扮了一會兒金魚才說:“雖然你長得很奇怪,不過還算好看。”
還算好看?柒月對這評價很不滿意,這家夥居然敢到家裏來騙吃騙喝,東西還沒吃進嘴裏就狂妄地評價主人,看來他并不是這麽餓嘛。
“你很好看嗎?”柒月站起來走到院子裏的石桌前,端起桌上的碗就要往屋裏走。
其實要認真說起來,這小六子生得也算非常養眼。劍眉大眼,鼻似懸膽,雖然長了一張國字臉,卻是精雕細琢,棱角分明,兩片薄唇好像上了唇脂一樣好看。
柒月認真打量他這會兒,小六子純潔地眨巴着眼提醒:“我在這裏呢!”
柒月詭異地扯了下嘴角,問:“你好看還是我好看?嗯?想清楚再答哦。”
小六子愣住了,繼續眨着眼,很茫然,好像不是很明白發生了什麽事,臉都憋紅了,最後不識時務地說道:“我好看。”
“哦?”柒月算是明白了,轉過頭把飯菜端回廚房。
“好啦好啦。我和你鬧着玩的,我們一樣好看。”柒月以為他真的那麽有骨氣,腳才剛踩到門邊呢,就聽見小六子“求饒”了。
缪寧知道柒月只是鬧着玩,笑着搖搖頭,拿過柒月手裏的托盤,又把飯菜端了出去。
小六子不敢鬧了,等缪寧放下盤子就準備先把自己喂飽。可拿着筷子在碗裏翻了兩下,不高興了。
“怎麽沒有肉?我要吃肉。”說着就要扔筷子。
柒月轉過身問他:“你是不是又不想吃了?”這家夥還真是随便,有吃的給他已經很好了,還敢提要求。
小六子這下真不敢招惹她了,趕緊狼吞虎咽起來,那模樣好像前一頓是上輩子吃的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小柒和小六的故事開始了……
希望你們喜歡。
☆、08
看見小六子吃得津津有味,柒月才對缪寧說:“你去休息吧!等下他吃完,我收拾就好了。”
這一年以來四人相依為命,早就像親姐妹一樣。柒月舍不得缪寧累,如果不是自己那點兒手藝拿不出手,剛才也不會讓缪寧去做飯。
缪寧其實早已習慣四處奔走,知道柒月心疼自己,搖搖頭說:“之前以為你要躺會兒,我才沒出來。看來今兒這午覺你也睡不成了,倒不如聊聊天兒。”
“也好,”柒月又重新坐了下來,“最近京城哪邊情況如何?”
每次缪寧從京城回來,柒月都會問她一些京裏的事,漸漸的缪寧也特別地留心了起來。
雖然太子似乎已經把自己忘的一幹二淨了,但柒月總要知道眼下的國家動态。這和自己的營生其實息息相關。
缪寧沒有如往常一樣去搬自己的竹椅,只是在大槐樹的樹根邊抱着腿坐了下來。
“這次去京城,聽說皇上的病又加重了。很多人猜測恐怕是好不起來了,今年入冬可能更危險,因此好似有招封地王爺們回來的打算。太子最近老在挑懷王的毛病,聽說還派人到懷王的封地去轉了一圈。”缪寧常去京城的酒館打轉,那種地方魚龍混雜,總是會聽到一些流言。但又分不清什麽對柒月有用,所以都是一股腦兒地講給柒月聽。
柒月沒出聲,微微皺了皺眉。
缪寧見她沒發表什麽意見,以為不重要,又接着說道:“聽說今年懷王的封地又遭遇了旱災,還真是禍不單行。爹病着,哥哥又老盯着,日子挺難過,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像往年那樣得到朝廷援助。真是可憐了百姓。”
柒月沒好氣地笑了笑,說:“你還真是杞人憂天,讓你留意下京城的動靜,你還憂國憂民了上來。放心吧。懷王封地不缺糧,至少今年不缺,餓不死人。”
柒月不過是想找機會掙錢,沒想到缪寧卻關心起了百姓疾苦,因此故意取笑了她一番。
不過這一說卻把缪寧的興頭勾了起來。這一年多跟着柒月的确長了些見識,加上女孩子天生愛八卦,因此好奇地問:“懷王不缺糧食?”
柒月在家從來對姐妹都是知無不言,見小六子只是在對付碗裏的飯菜,便壓低聲說:“懷王封地地處西北,幅員遼闊,土地肥沃。相比上來他封地南面的齊陵郡反而要貧瘠許多。領地自西向東有大小兩條河流,更是支流無數,終年河水川流不竭,這樣都會發生旱災?早幾個月,他封地以東的毓河下游還發生過小規模的洪災,但附近卻沒有降過大雨,這水可不是從天上來的。你還記得前兩個月聽到的那首詩嗎?寫詩的人不正描寫的懷南風光嗎?”搞不好太子就是因為這首詩才派人去懷王的地頭轉了一圈。
缪寧不笨,一想就很快明白了過來,瞪大眼問:“懷王豈不是謊報災情。”
“而且應該已不是一兩年了。”
缪寧很驚訝,“那他不是一直在欺騙皇上?皇上怎麽會不知道?”
“或者也不是每年都是謊言。天災的事,誰也說不準,不過真真假假地謊報了幾年,是人總會有些麻痹,或許哪年他報封地風調雨順倒還沒人信了。”對于過往幾年衛國的事柒月不是很清楚,也不過是以今年的狀況加以推測罷了。
缪寧算是明白了過來,因為吃驚難免聲音稍稍擡高了一點,“他囤積這麽多糧食做什麽?難道想造反?”
“保命也好,造反也罷。這是他眼下必須要做的事,否則将來日子難過。皇家自古就沒有什麽手足親情可言,有時狠起來連親生兒子都殺,何況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柒月淡淡的,不想去關心這些事情,如果不是為了給缪寧解悶,早就已經不談了。
“難怪你上次說分封遲早會造成四分五裂的局面。”
柒月并不關心衛國是否會分崩離析,畢竟這些都是國家大事,大到根本輪不到自己操心,因此只說:“裂不裂我不知道。不過我要是他們,一定會選擇坐山觀虎鬥,趁機發點國難財。伺機壯大自己才是硬道理。”
如今她可是一門心思想掙錢,也好在自己離開的時候給姐妹們留多點積蓄。之所以和她們分析局勢,也是希望自己走了以後她們能審時度勢,懂得照顧好自己。
“噗--”
柒月剛說完,就聽見旁邊一聲奇怪的響動,轉頭一看,竟然是小六子噴了一桌子米飯。鼻子嘴巴上全是米粒,還真是兩三歲的小孩子吃飯,簡直對不起他爹娘送給他的顏值。
“你知不知道這樣很浪費?”柒月發現這家夥一點都不讓人省心,不過鑒于剛才的事,故意問他:“為什麽吃成這樣?”
“肚子咕咕叫,可嘴太小,塞不進去。”小六子一點不顧形象地說,仍然是理直氣壯的。
柒月看着他的樣子真的有點醉了。之前就見他不停往嘴裏塞東西,還真是沒想到這家夥不但貪心,還不聰明。
見他已經把碗裏的飯吃完,柒月才想起一件事情還沒弄清楚,“你家住在哪裏?吃飽了趕緊滾回去。”
小六子忽然變得很憂傷,“我家住在齊陵郡。”說着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的模樣。
“什麽?”柒月好像被雷劈了,怎麽有點兒焦頭爛額的感覺?
齊陵郡位于衛國西部,雖然版圖很大,大到和它比鄰的懷王封地相去無幾,但三分之一的地方都是長年風沙。齊陵郡的北邊是懷王的屬地,南面是一片山林,越過山林能見到大海。東接京畿八省的齊山郡,西面就是那萬裏黃沙。當然黃沙盡頭依舊是陸地,不過就再不是衛國的國境了。因此其實齊陵郡也算是衛國西面最後的一座郡城。
柒月只是閑來無事的時候在自己開的小店裏聽人說起過這個地方,因此并不清楚它确切的位置。只是感覺上有點遙遠,因此聽到小六子這樣說,就知道這家夥怕是要賴在自己家裏了。
“我說,你是被你爹帶出來丢了的嗎?”柒月越想越不對。
小六子把碗“舔”幹淨,打了個嗝,了不得地說:“我是和小雙雙出來的,路上遇到好多人,他們見到我們就要打要殺,小雙雙把我藏在路邊的草叢裏,然後就不見了。我在那裏等了他一天,肚子餓了,出來找吃的,記不得路回去了。走着走着就到了這裏。”
“小雙雙?”女孩嗎?看來這家夥不是遇到山賊就是遇到強盜了。他那個什麽小雙雙怕是自身都難保,哪還顧得上他。
柒月本來想再問清楚一點,但這時候聽到小院的土坯牆外傳來了跑步聲,一聽這腳步聲就知道來人穿的是“皮鞋”。
要知道這附近住的可都是平民百姓,家裏的閑錢有限,根本不可能買得起皮做的鞋子。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來人一定是城裏的駐軍,而且還是個有點身份的人物。
柒月雖然在這裏住了一年,偶爾也會到小店去晃一圈,但那都是有準備的。因此一聽到這樣可疑的聲音,就往自己屋裏走了過去,迎到門前去的人自然是缪寧。
院子的大門被小六子撞開後一直沒關,缪寧剛走到門前就見到了來人。
果然不出柒月所料,這人一身戎裝,手裏還提着一柄青鋼劍,看見缪寧就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缪寧姑娘,快跟我走。柒月姑娘和施欣姑娘呢?可在家?讓她們趕緊收拾一下,随我進城去吧。”
缪寧沒有即刻回答他,只是見他行色匆忙,滿頭大汗,趕緊問道:“出什麽事了?”
“懷王偷襲京師,五萬兵馬已到城外二十裏。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這人是城裏的一位千夫長,因為時常來店裏喝酒,因此已經是比較熟悉,是不太可能編這樣的謊話來騙她們的,“方才我在你家小店吃飯,突然接到前方戰報。小鳳姑娘擔心你們,好說歹說不肯走,所以我答應她找了個空檔過來知會你們,她已經随我手下的人先一步進城去了。不能再耽擱了,快收拾好跟我走吧。”
“懷王謀反?”怎麽可能?缪寧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缪寧,你收拾一下,先和白大哥進城。我去通知施欣,我們在城裏彙合。”柒月在房裏戴上頭巾,已把兩人的對話聽明白了。知道現在不是問長問短的時候,趕緊出來安排。
這位千夫長,柒月認得,姓白。平時一有空就會到店裏光顧,為人比較耿直老實,因此他沒說幾句,柒月就信了。
不過李施欣一早去了刺繡坊,看來得有人去通知她。
打仗可不是鬧着玩的事,誰知道懷王手下都是些什麽人呢?
再說剛才小六子也說,他們半路遇到一群人,見人就殺。一開始柒月以為是山賊或者強盜,但現在一想,就開始懷疑了。如果小六子他們遇到的是兵,照他這樣說,那這些人也不是什麽好人。萬一遇上了,那就麻煩了。
☆、09
缪寧一直沒回過神,愣愣地不敢相信,聽到柒月說要去找李施欣,接着話就說:“我也去。”
“你趕緊收拾東西,先和白大哥進城。這樣我才能放心去找人,再說屋裏有些細軟是一定要帶的,也需要人打理。你還是別跟着我了。放心吧!我和施欣一定會平安地去找你們,進城後記得安撫一下金鳳,不要讓她跑出來找我。”
缪寧明白柒月的意思,也知道多一個人跟着她,只會增加她的負擔,更相信這個救了她們,又從守衛森嚴的京兆尹衙門逃出來的女子。她的足智多謀令她們渡過了無數難關,即便是在這一年當中,看似平靜的小日子,也是她的步步為營在維系。因此點點頭,一聲不出地進屋裏去了。
柒月不敢耽擱,和姓白的打了聲招呼,讓他替自己照顧好缪寧和金鳳,才匆匆出門去了。
不過沒走多遠,就發現身邊跟着一個人。柒月不耐煩地問他:“你跟着我做什麽?快回去,讓缪寧姐姐帶你進城。”
“我今年二十五歲了。”小六子居然這個時候說了一句不沾邊的話。
柒月懶得理他發神經,都什麽時候了,于是兇巴巴地說:“你二十五很了不起嗎?我還二百五了呢。”
說完柒月一下反應過來,還好小六子不懂二百五是什麽意思,只是吃驚地看着她,問:“所以你才長成這樣嗎?”
柒月沒心情和他讨論自己為什麽會長成這樣,心裏記挂着李施欣,因此很不耐煩地說:“趕緊滾回去。聽到沒有?再跟着我,我就把你賣了。”
“啊?你打算把我賣給誰?他家有錢嗎?有沒有肉吃?”
聽着小六子唠叨,柒月恨不得把他一巴掌拍死,但心裏惦記着正事,沒耐性和他拌嘴,他要跟着就跟着吧。
一匹馬每小時大概能走二十至六十公裏,剛才白鑫說接到戰報,懷王的大軍已到城外二十裏。而以自己知道的大衛一裏大概只有四百多米,也就是說其實敵軍離這裏僅僅不到十公裏。
白鑫接到戰報肯定是耽誤了一會兒才過來的,其實自己只有半小時不到的時間通知李施欣,或者更短。
柒月心裏一直在暗暗計算這些,知道時間不多,加快步伐往刺繡坊跑。
還好刺繡坊離幾人住的地方并不算太遠,柒月聽着小六子一路叨叨,很快就到了那個小院子。
之前因為手上并不寬裕,加上在衛國置業需要戶籍,而且奴籍以下不可買地,未免麻煩,因此柒月只是租了這裏。
一進門卻見到裏面早已人去樓空,看着滿院子沒有收拾的繡架,柒月就知道這裏的人都是匆忙離開的,看來施欣已經收到了消息。
柒月擔心施欣放心不下,回去找自己,趕緊又轉身跑了出去。
從住的地方到刺繡坊有好幾條路可以走,柒月也不肯定施欣選了哪條路。只能是抄近路趕回去,心裏打定主意,如果沒見到施欣,就再等上一陣。
小六子跟着她跑到刺繡坊,見她一聲不吭地又往回跑,有點奇怪,一邊跑一邊好奇地問:“你去哪裏?”
柒月心急如焚,哪有心情回答他的問題?一口氣跑回家,才發現家裏沒人,很顯然缪寧已和姓白的離開了。
在院子的門檻上坐下,柒月這時候才有時間透氣。腦子裏想着李施欣,卻聽見遠處傳來了馬蹄聲。
柒月不确定是哪一方的人馬,但無論是誰都有麻煩,趕緊拉了小六子躲進自己的屋子。
租下這個院子的時候,柒月就想過自己的行蹤或許早晚會被太子察覺,因此一早做了準備。
推開床上的床板,轉頭對小六子說:“快進去。”
小六子沒想到這樣一間屋子裏居然暗藏玄機,有點興奮,跑過來想也沒想就跳了進去。
不過……
“哎喲!”
柒月聽到這聲慘叫很想笑,但聽見外面馬蹄聲越來越近,不敢耽擱,趕緊也跟着跨了進去。比起小六子,柒月更小心,因為這地方是自己和缪寧她們一起挖的,自然知道裏面是個直落的深井,只有靠牆的位置有一截木梯。剛才小六子就這樣跳進來,能不直接摔下去?
不過柒月一點不會同情他,誰讓他一直在身邊啰嗦個沒完沒了,簡直像只吃飽後精力旺盛的蚊子。
下去後,柒月小心地把床板移回原位,又拉了一塊備好的木板,掩住出口,這才下到深井裏。
“你騙我。”柒月剛在井裏站穩,就聽見小六子投訴。從聲音傳來的方位判斷,這家夥已經在角落裏找了個藏身的地方。
擔心說話聲傳出去,柒月只好壓低聲音說:“是你自己不看清楚就往裏面跳,能怪我?別吵,我們玩躲貓貓,躲在這裏外面的人一定不知道。別說話,等他們着急。”
井裏沒有燈火,伸手不見五指,柒月看不見小六子的表情,卻聽見這家夥嘻嘻了一聲,果真不說話了。
就這樣不知呆了多久,這家夥倒是很安靜。終于聽到外面有些響動,腳步聲雜亂,但卻沒有翻箱倒櫃的跡象,只是有幾個人進來又出去了。
等外面消停以後,又過了好一陣,柒月才确定他們已經走了,不覺松了一口氣。
柒月在準備這個地窖的時候想得很周全,擔心一時半會兒出不去,貓在裏面難受,因此其實下面的空間比井口寬,活動範圍也相對比較大,有點像個燒瓶,外面一眼看下來見不到蹊跷,即使真有人下來查看,柒月也有所準備。這會兒閑着無聊,柒月倒是想起了身邊那個不出聲的大小孩。
“喂,小六子,你真的二十五歲了?”想起之前他的樣子,柒月有點不相信。這家夥心智雖然不成熟,但模樣倒是長得很認真,或者是上天對他的一種彌補吧。
小六子唔了一聲,接着就沒聲音了。
柒月很奇怪,朝他所在的方向踹了一腳,正好踢在他身上。
“哎喲!你為什麽踢我?”
“你為什麽不說話?”
小六子氣呼呼地回答道:“我餓了。”
“才吃飽就餓了?”柒月真的是醉了,這樣還養得起嗎?看來等危機解除,自己也要學他那位小雙雙一樣把他弄丢算了。
小六子抱怨道:“沒有肉。餓了。”
原來還是個肉食動物,一定要吃肉才飽。
柒月站起身,準備出去看看,順便也找點吃的。他不說還好,說出來連自己也餓了。
“你去哪裏?”小六子可能感覺到響動,從裏面爬了出來。
小孩子是很沒有安全感的,這裏只有兩個人,因此柒月倒成了他的依靠了。
不過柒月可不想帶他出去,誰知道那些人走了沒有,萬一被人發現了,跑起來不方便。
“我去殺個人給你吃。想吃肉就最好別動。”
小六子果然不動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
柒月從地窖裏重新爬出來,小心地推開床板看了看。屋裏一切依舊如初,好像根本沒有人進來過一樣。
盡管感覺上懷王的軍隊紀律嚴明,但柒月還是不會在這個時候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小六子之前不是說他們見人就殺嗎?所以并沒有生火煮飯,不過另一個原因是……
自己根本不會!
還好柒月之前喜歡和缪寧她們做“零食”,屋裏倒是備了一些平時吃着玩的小吃。因為是四人份,所以足夠撐兩天了。
柒月在金鳳的房間裏拿來了這些東西,又重新回到地窖。
小六子聽到聲音,神神秘秘地問:“是你嗎?”
“什麽是你嗎?叫柒月姐姐。”
小六子不說話,也不肯叫。
柒月引誘他說:“我帶吃的來了。還有肉幹哦。”
“叫你小柒好不好?”這家夥還挺會哄人的。就是想得太美了。
柒月可不會吃他這一套,“不行,我比你大。”其實自己二十四這個秘密是怎麽也不會告訴他的。
小六子好半天不說話,好像是在掙紮,終于開口的時候卻說道:“你都二百五十歲了,該叫你太祖奶奶了。”
柒月等他的時候咬着一塊肉幹,聽見他這句差點沒把自己噎死。艱難地咽下去以後,終于向他的“誠實”妥協了,“好吧。那你就叫我柒月奶奶好了。”
小六子徹底不說話了,連肚子餓也不嚷嚷了。
柒月也沒閑工夫真的一直逗他,要知道家裏存糧本來就不多。又不能生火把懷王的部下引來,所以還是必須想辦法進城。
但現在城門肯定已經關了,所以柒月得在兩天內想到別的法子進城。因此随便吃了一點東西就打算出去了。
其實有件事情柒月一直很奇怪,自己來這裏一年多了,頭發好像從來沒長過一樣,甚至很少感覺到餓,因此飯量越來越小,這還是頭一次有餓的感覺。
估計是之前跑得太厲害了。
柒月見小六子不肯叫,覺得這家夥挺有骨氣的,也不想他真的餓,故意對他說:“我出去看看那些人走了沒有,不會那麽快回來。你幫我看着這些肉幹,不能讓老鼠吃掉了,知道嗎?”
小六子不說話,柒月也不勉強他回答,本來就是給他個機會喂飽自己。說完這話,柒月又從地窖裏出來準備。
之前拿吃食的時候,就已經發現天近黃昏了。等真的黑了就可以出去走動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
☆、10
柒月等到夜幕低垂,才從家裏出來,早已換了一身黑色的衣衫。在這裏已經住了一年,周圍的環境很熟悉,沒多久就摸到了城牆下。未免城裏的駐軍把自己當成懷王的探子,柒月很小心地掩藏着痕跡,一路倒是順利。
大概沿着城牆走了小半個時辰,終于在一處不顯眼的地方發現了一堆亂石。說是亂石也不确切,因為石頭基本是四四方方,一看就知道是上方城牆因為年久失修掉落下來的碎石。
柒月之所以尋找這堆亂石是因為之前在小店幫忙,正好聽見金鳳在和一位軍爺套近乎,問起另一位常來的客人最近怎麽沒來照顧生意。
那人回答說是受傷了,因為當值的時候從城牆上跌了下去。
金鳳很吃驚,多嘴問了一句。才知道那人運氣不好,當值的時候正好遇上城牆塌方,摔斷了一條腿,估計幾個月都起不來床。好在這處地方不算太高,命才保住了。
之後金鳳還為這事唏噓過。
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大家都當了閑聊,沒放在心上,畢竟那人交情一般。不過柒月正好記得,因此趁着天黑過來找。
那天和金鳳說話的人,柒月只記得他姓陸,是專門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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