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飛刀探花（二一）

第21章 飛刀探花（二一）

林詩音這樣說着，又小聲的将自己的一些打算說出來，比如在李園外邊置辦房産，她們姐妹二人都搬出去住，而不是再住在李園。

“也不是說要和表哥生分，就是哪裏有一直住在別人家裏的說法，而且往後姐姐幫你議親事，總不好還讓你也在李園這裏出嫁。”

林詩音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她不需要像表哥李尋歡那樣一年都不着家兩三個月的丈夫，她也不想再住在李園。因為這裏不僅會讓李尋歡産生回避的悲傷記憶，也讓林詩音感覺到窒息。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表哥不喜歡她，而她也不喜歡表哥，那又何必促成一對怨侶。

只是當年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又帶着一個年幼的妹妹，離開了李園，她又能去哪兒呢？這個世道從來都沒給過女人的立足之地。

可現在情況不同了。

“那姐姐你喜歡龍嘯雲嗎？”

林詩音笑了笑，說談不上多喜歡，“但也比對表哥多一些，而且他能一直留在我身邊，若是日後有了孩子，總不能一直讓孩子見不着爹。”

大抵是因為父母早亡的緣故，林詩音對于組建一個圓滿幸福的家庭總是有一種奇怪的執念，而且在那個家庭裏，父慈母賢就是她最基本的要求。

而江湖浪子般的李尋歡，顯然就不符合她的所有幻想。

靈兒不知道說什麽好，她只是問這件事表哥會同意嗎？

林詩音頓了一下，說自己已經好好和表哥講了，“表哥說自己得先考慮一下，但他也不見得會喜歡我，若是這個家裏有他喜愛之人，他也不會總是不歸家。”

反倒襯得她們姐妹倆更像是李園的主人。但她們姐妹倆一直都很清楚，李園的主人是表哥李尋歡，而不是自己。

可靈兒卻不想姐姐這般自嘲，說表哥怎麽會不喜歡姐姐呢，“姐姐可是這世上最美最溫柔最有才能的女子，表哥不喜歡姐姐的話，那他絕對是世上最沒有品味的瞎子。”

林詩音說靈兒天真，“真正的愛情從來看的都不是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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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兒好奇：“不看這些，那看的是什麽？”

林詩音就說她還小，等長大就會明白的了。

“什麽嘛……我都十七歲，哪裏還小了，姐姐你就是想要打啞謎逗弄我。姐姐你就告訴我好不好，我保證不會透露給別人知道的，連表哥都不會說！”

靈兒伸出雙手摟住她姐姐細軟的腰肢，眼角微微下垂，嘴角也往下拉，一副苦苦哀求的模樣。

已經對這一套有抵抗力的林詩音摸了摸靈兒的頭發，笑道，“還是這麽愛撒嬌賣乖，不是孩子是什麽。”

“……哼。”

都怪那個龍嘯雲，不然姐姐也不會這樣子。

——

見姐姐那邊堅定不動搖，靈兒當即就找上表哥李尋歡，問他對此事是打算有什麽應對之策。

那龍嘯雲趁着他們二人外出而對姐姐大獻殷勤的行為，也對靈兒加重點怒斥不止。

"……這簡直就是讓人難以置信，對不對！”

龍嘯雲不會是有什麽不好的目的吧？可她們林家也沒有什麽好讓人謀奪的，說家族榮譽，那她們爹爹這一脈就只有兩個女兒，也沒什麽底蘊可說。說家族財産吧，這些年爹娘留下來的錢也是花的七七八八，要不是她和姐姐開了些鋪子和酒樓，那絕對早就是坐吃山空了。

見自己說了一大堆，結果李尋歡還是半點該有的反應都沒有，靈兒就不高興了，“李尋歡！你的未婚妻都要被龍嘯雲那個壞男人給勾引走了，你怎麽一點憤怒的神色都沒有？”

不會就像是姐姐說的那樣，她的表哥一點也不喜歡她的姐姐林詩音吧？

“你老實說，之前我催促你們成親，是不是就故意避而不談？還有你們之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當年姑母明明說你們是兩情相悅，所以才會讓她給你們訂下婚約的……”

就是這麽一句話，讓李尋歡原本平淡恍惚的神情頓時就變得驚駭，“你說什麽？靈兒你在說什麽？當年母親居然告訴你這個婚約是我和詩音表妹親自去求的嗎？！”

被李尋歡一把拉住手，又看見他這樣震驚的神色，靈兒就很是不解，說是啊。

“難道當年的婚約，你們還都不是自願的？”

她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欺騙的小孩子，當年姑母說的那些話，尚且年幼的她不會有懷疑，可這些年她看在眼裏的種種事情，還有和姐姐開誠布公的談話，也讓靈兒動搖了對姑母的信任。

可她不明白，姑母為何要說這樣容易被戳破的謊言。

但此時，李尋歡看靈兒的眼神卻是前所未有的複雜，他一字一頓很是艱澀道：“當年母親說，是靈兒你喜歡我和詩音表妹在一起，想要我們做真正的一家人，這樣子你就不會成為外人，便能永遠永遠的留在李園……”

什麽嘛，姑母怎麽會說這種話，而且只要有表哥在，難道李園她們還不能待了？靈兒不明白這個事情，但已經從靈兒這裏将所有事情給了解清楚後，李尋歡卻是明白了母親的良苦用心。

母親是擔心如果将來他迎娶新婦，而新婦又不是詩音和靈兒的話，那姐妹倆在李園的處境就會變得十分艱難，甚至還可能成為眼中釘肉中刺。

不管是随便找個人家給嫁出去，還是做別的處置，就因為表兄妹的關系，便有很大可能不得善了。

母親竟是如此的不信任他……李尋歡忍不住心中酸澀，可轉念一想，他這樣的人又值得誰信任呢？曾經父母兄長都覺得有長兄光耀門楣，那他只要考取個功名，證明自己不堕李氏之名聲，便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可他又是怎麽做的呢？他辜負了父母兄長的重托，也為了躲避而丢棄了至交好友沈長明。

他确實不值得信任。

“表哥？你這是怎麽了，臉色看起來很差的樣子，當年姑母騙的是我吧，你好像比我還要生氣難過……”靈兒想不通姑母為何會騙自己，索性就不想了，反正姑母那麽疼她，絕對不會做什麽害她的事情，“我想姑母肯定也不是故意的，至少不是惡意，表哥你也不用想太多吧？”

靈兒覺得自己都不介意，那表哥肯定也不會再介意。而且現在最重要的又不是當年的事情。

“不說過去的事情，所以表哥你對于和姐姐解除婚約，以及龍嘯雲想要入贅我們林家的事情，到底是怎麽想的啊？”

按照靈兒的想法，既然已經确定姐姐和表哥彼此都沒有情意，那自然就是要解除婚約的，這都不需要考慮。但顧及表哥的面子和情緒，靈兒還是願意短暫的站他這邊，幫着他争取多一些考慮的時間。

反正入贅這種事情也不用太着急，她都還沒有好好考驗龍嘯雲呢！

“那表哥你心裏是怎麽想的？不許說謊，我要知道你最真實的想法。”

靈兒湊近到李尋歡眼前，一雙水潤透明的眼睛直直盯着他，好似要看到他的靈魂深處，然後得到他最真誠的答案。

下意識想要回避的李尋歡剛要偏開頭，就被靈兒單手給捏住了下巴，随後還給強行挪了回來，面對面的不給他半點逃避的機會。

“……”

如此近距離的看着靈兒極其認真的眼神，李尋歡很難不想起方才龍大哥說的話。

“尋歡，其實你根本不喜歡詩音，你真正喜歡的人，是靈兒！”龍嘯雲說的一臉篤定，甚至還因為已經成功靠近皎皎明月而變得意氣風發，他知道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讓李尋歡同意解除婚約，所以也是使勁渾身解數，生怕這最後關頭出了什麽差池。

而被龍嘯雲一句話道破自己內心裏最見不得人的想法，李尋歡第一反應就是驚訝和羞愧——愛慕着自己的表妹林靈兒，卻又和心上人的姐姐有婚約，這樣的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一件無恥至極的卑鄙之事。

尤其是知道這個真相的還是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義兄，這就讓李尋歡更覺羞愧難當。

龍嘯雲看出來李尋歡的情緒變化，他是真的很驚奇，像李尋歡這樣的人他真是活了二十多年都沒有見過。在未婚妻提出解除婚約的情況下，居然更在意的還是自己的事情暴露了，還會覺得羞于見人。

以厚臉皮走江湖的龍嘯雲表示不理解，但也因為李尋歡是這樣道德感高、責任心強，還很容易心軟的好人，他才能達成自己的目的。

于是龍嘯雲就更理直氣壯地讓李尋歡好好思考解除婚約這件事，“尋歡，不要讓自己的遲疑和猶豫不決，毀了所有人。我承認自己确實是很愛詩音，愛到今生今世只會有她一人，直到白首不分離。甚至我還願意為她去死！但我也明白詩音對我并沒有什麽喜愛之情，最多就是覺得我入贅是一件好事，能讓林家的香火不斷。”

“可是尋歡，你敢這樣去愛靈兒嗎？”

……

“表哥，你在發什麽呆啊？難道我的問題很難回答嗎？”

靈兒一句話，立刻就将李尋歡從那過往的幻覺中拉出來。

他看着面前明眸皓齒懵懂無知的姑娘，像是在心中下了一個此生最慎重的決定。

他說：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