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飛刀探花（二八）

第28章 飛刀探花（二八）

說好只是一時沖動，等靈兒真的興致盎然來拉李尋歡準備遠走江湖，玩一次真正的離家出走時，他卻又是立刻清醒過來，雙腳都站在原地不動彈。

靈兒以為他是覺得臉上帶着個巴掌印不好外出，便轉而捧起李尋歡的半張臉，滿眼心疼。

“有沒有很疼？怎麽不擦一點藥膏呢？”

尤其是見到李尋歡的臉過了一天一夜還有指印，當即就忍不住多關心幾句。

“在屋子裏你到底是和姐姐說了什麽，居然讓姐姐如此生氣，還動起了手……”

李尋歡抿了抿嘴，沒有答複。

靈兒早就習慣了他這個沉悶的性子，也不追問。不過關心歸關心，自己姐姐是為什麽會出手打人，她卻沒有很執着于得到答案。畢竟在姐姐那裏得不到答複，那在李尋歡這裏也必然不會有答複。

“擦了一些，沒有很疼的，再過一兩日就好的了。”

李尋歡笑着說道，并未将自己被打這件事放在心上，因為他自己都覺得是該打的。如果這一巴掌可以讓靈兒多心疼他一些，那就是十分值得。

“只是靈兒，這私奔二字實在是過于……膽大妄為，亦會讓你姐姐更為動怒，還是輕易不要如此行事，免得傷了你姐姐的心，也使得你們姐妹二人産生不和。”

李尋歡輕輕皺眉，神色很是擔憂，特別是聽到靈兒說已經寫了信放在自己房間的枕頭下面，那便是更為靈兒擔憂了。

靈兒聽到李尋歡居然拒絕自己，當即就把随身帶着的包袱丢在亭子裏的石桌上，說姐姐生氣，最該着急的應當是李尋歡，而不是她本人。

“姐姐現在正是怒氣上頭，根本不會聽任何人說話，所以我就想着先去江湖上避避風頭。你若是願意與我同去，那便加你一人，若是不願意，我亦不會勉強你。”

“不過李尋歡我可告訴你，我姐姐她對你甚是不喜，還說我之所以喜歡你不過是小孩子貪玩，不曾見過其他優秀出衆的男子。于是姐姐打算忙過這一陣子，就開始請媒人為我打聽京城裏有哪些文武雙全才貌具備的年輕公子，若是有想看中的，到時候讓媒人牽橋搭線，那便要定親了。”

李尋歡雙眸微睜，道詩音怎的如此行事，“這不就是盲婚啞嫁嗎？靈兒你萬萬不可聽任你姐姐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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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李尋歡着急得不行，靈兒故意說長姐如母，若是她長姐執意如此，她這個做妹妹的又能如何。

“而且姐姐說了，因為我們林家子嗣單薄，所以相看的話會更偏向于願意入贅的年輕未婚男子，家世清白人品端良有才有貌即可。我可說不動正處于怒火之上的長姐，本想着不能就此認命，所以才想着來找我的情郎私奔，卻不曾想情郎是個這也怕那也怕的膽小鬼。”

靈兒說到這兒時，故作嘆息失望，站起身來拎起包袱就要歸家，“罷了罷了，既然李郎這般狠心，那我便歸家去做一個乖巧聽話的妹妹，長姐想要我嫁給何人，那就嫁給何人吧。反正天底下除了表哥，其他男人都是一個樣。”

李尋歡一把握住靈兒的手腕，随即苦苦哀求道：“靈兒，請不要這樣折磨我……”

又是這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靈兒在心裏嘆了一口氣，難道她往日表現得真的很吃這一套嗎？不然為何她的表哥，她的李郎總是用這一套來讓她心軟。

“我怎麽會舍得折磨你啊……“

靈兒心軟之下，便又用雙手輕輕捧起李尋歡的臉，左右仔細觀察一番，确定這俊俏的臉蛋不會毀容，方才憐惜般吹了幾口氣，想要幫他把疼痛都給吹走。

這樣像是在呵護幼兒般的舉動，瞬間就讓李尋歡心頭軟成一灘春水。

“我又不是小孩子……”

李尋歡不好意思的說一句，随後又有所顧慮的說若是他們都走了，那阿飛誰來照顧，還有家裏的鋪子也需要人來打理。

這一番說的靈兒都快要翻白眼了，“合着你這個人還知道家裏有這麽多的事情需要處理啊？那這三年來你為何總是不回家，為何總是待在外面不回來？你知道我們有多想你……你知道我又有多想你嗎？”

靈兒的反問讓李尋歡愧疚不已，他的眼眸又泛起了水花，神情之中夾雜着痛苦、後悔和內疚，“對不起，靈兒，我對不起你，對不起詩音表妹，對不起長明，對不起……你們所有人。”

看到她表哥又是這幅樣子，靈兒什麽情緒都沒有，只剩下無奈和嘆息，她明白的，就是因為長兄和父母皆早逝，對他的打擊過大，如此才會這般消沉頹靡。

可一直如此卻也不是個事兒，得想辦法将她表哥這個性格給擺正過來。

靈兒在心裏如此計劃，但眼下還是得先走為敬，免得姐姐那邊太快發現她留下的書信，直接帶婆子仆役過來堵住李園的大門口。

到時候可就是插翅難飛了。

在也給龍嘯雲留書一封，然後拉着李尋歡的手再度爬牆外出時，靈兒看着戴了個鬥笠遮住面容的李尋歡，又看了看自己肩上背着的包袱，突然就有一種自己是個江湖浪子，還拐帶別人家不同意嫁給自己的千金大小姐去私奔的錯覺。

“靈兒，你在笑什麽？”

李尋歡好奇問道，靈兒就将自己心中的想法給他說了，然後便得到李尋歡一個稀奇古怪的答複。

“若我是靈兒想象中的大小姐，那我必然也會願意跟你走的。只要能做靈兒的伴侶，那不管是做夫君還是做妻子，我都是願意的。”

聘為妻奔為妾這句話，突然就浮現在靈兒的腦海中，但很快她就輕輕甩了甩頭，把這種奇奇怪怪的念頭給甩出去，畢竟他們二人的父母可是早就去世了，哪裏有什麽可講究的。

而且江湖兒女自當潇灑行事直率坦誠，如何能優柔寡斷事事遲疑？

不過對于李尋歡的話，她還是給予了回答。

“如果我真的是那個江湖浪子，那我必然回去建功立業，待有了一番成就，自會讓你家中父母同意我們之間的婚事。”

聽到靈兒這樣的答複，李尋歡瞬間又遲疑了，他有點擔心自己現在做的這個決定是錯誤的……

靈兒都不用回頭看，都知道他又在糾結什麽，她不說話，只是偏頭過去掀開他鬥笠前面的白紗，然後輕輕的給了他一個猝不及防的吻。

“李尋歡，我們可是有了肌膚之親，雖然的确還沒有夫妻之實，但你也不能再退縮，不然我可要對你不客氣了！你知道的，我武功可比你厲害得多，你就算是後悔了，也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靈兒極為嚣張的說道，看李尋歡的眼神更像是某個要強取豪奪的土匪，無端讓李尋歡忍不住笑了一下。

“李尋歡，你笑什麽嘛！這可都是我的心裏話，難道聽起來很好笑嗎？”

李尋歡說不，“只是想到這麽雷厲風行又武藝高強的林女俠，居然是我李尋歡的心上人，而且現在還成了有名分的情緣，故而才高興到忍不住笑出聲來。”

靈兒聞言，面上亦是忍不住一喜，但還是很矜持的說那是自然，能得到本女俠的真心，自是李尋歡你的榮幸。

“那在下可真的是三生有幸了。”

李尋歡語氣溫柔纏綿道。

“哼哼哼，就是這樣子。”

——

第一次闖蕩江湖是李尋歡帶的靈兒，但第二次就輪到靈兒帶着李尋歡，他們也沒有什麽目的地，就是走到哪裏就在哪裏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順便還給錦衣衛那邊送點功勞。

沈長明雖然不是錦衣衛裏邊官職最大的指揮使，但他這個指揮同知也是十分厲害，再加之上邊的指揮使又是他的師父，自然便是他想要做什麽就做什麽。

那些被飛鴿傳書過來要他派錦衣衛去接收的江洋大盜朝廷要犯，還有什麽意圖造反生事的逆賊，通通都被沈長明寫成一份份奏本，呈報給天子過目。

“這李探花可真是的，不願入朝為朕效力，說是力有不逮，結果卻有一大堆的時間去浪跡天涯，瞧着日子過得還挺逍遙快活的，比朕這個皇帝過得好。”

皇帝并沒有生氣，只是帶着些許笑意調侃幾句，沈長明雖然知曉這個情況，但君威難測君心如淵，若是将來皇上突然想要治罪李尋歡，那自然就是有一萬個辦法。

“回禀皇上，微臣以為李尋歡他雖然沒有在朝中為官，卻依舊是心系皇上，心系大明，故而才會每次降服這些朝廷通緝要犯都告知錦衣衛去抓捕，而這也是為了皇上的子民能夠安居樂業，讓皇上您的威嚴能夠震懾四夷萬邦，對皇上的忠心耿耿當是日月可昭。”

皇帝對于沈長明的這番言論，并沒有任何動怒跡象，反倒是誇贊他和李尋歡的關系不錯，“若非朕的兩位李愛卿不幸早逝，不然有沈李兩家在朝中為朕排憂解難，現如今哪裏還會有批不完的奏本和題本？（1）”

對于李家父子的早逝，沈長明如何不傷心難過，但斯人已逝，再說什麽也是無用。

見沈長明沒有再說話，皇帝也就擺擺手讓他下去，不過在沈長明退出去前，還是讓他多給李尋歡那邊賞賜些黃金白銀，畢竟也是為了君王和社稷盡力的忠心臣子。

比起那些可能是只食君祿不為君王謀事的在朝庸臣，皇帝還是更喜歡沒有任何威脅，并會辦實事的探花李尋歡。

當然其中有沒有李尋歡是個容色十分出衆的美男子這一原因在裏邊，那就不好說了。

李尋歡和靈兒都不知道有這一茬事情，但對于錦衣衛過來幫忙善後的速度，他們卻是都十分滿意。

在一個王朝足夠可靠的情況下，對于普通百姓而言，真的就沒有比朝廷更值得信任的存在了。

不過靈兒他們也不是完全放手不管，特別是遇到一些沒有父母的孤兒，就都會讓錦衣衛給送到京城裏的濟孤堂，那裏以前是育嬰堂，但後來被林詩音和林靈兒姐妹兩個接手後，就改成了濟孤堂，不僅接納一些失去雙親的可憐孤兒，還會接濟一些無家可歸的老人和女子。

順便還可以讓他們帶一封家書回去，試探一下姐姐有沒有消氣。

“不過我們才出來半個多月，姐姐指定就是還在生氣，我們還是晚些回去才行。”靈兒很是認真的分析一番，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還不能回去。

至于李尋歡則是沒有任何意見，他都聽靈兒的。

和李尋歡朝夕相處一段時日，沒有任何人的打擾，什麽事情都是她來拿主意，而李尋歡也從來都是溫柔寬容的點頭同意，直接晉升為當家做主第一人的靈兒，終于能親身體會到李尋歡這個柔弱性情的絕妙之處。

在家裏姐姐總是要管着她，不能和這個人玩，不能和那個人鬧，反正就是外邊盡是些壞人，最好她都離他們遠遠的。明明她的武功那麽厲害，但姐姐卻總是擔心她會在外邊受到傷害。

靈兒雖然不明白，但也是個很聽姐姐話的乖巧孩子。

只是這一次沖動之下的離家出走，卻是讓靈兒領略到了別樣的人生體驗——她已經是個完完全全的大人，可以收拾好各種各樣的爛攤子。

雖然有時候那爛攤子還是她自己搞出來的。

可她能搞出爛攤子，然後又把爛攤子給收拾好，豈不是更能說明她的厲害？

不過李尋歡那好似沒有底線的縱容和包容，卻又是讓靈兒感到十分舒服。

比如有一次潛入大船上去捉拿臭名昭著的江洋大盜，卻不小心中了那些個無恥小人的圈套，跌入那個暗不見天日的陷阱之中，還中了秘藥，雖然因為武功深厚後面也安全無恙的逃了出來，還把那些個殺人如麻的海盜給繩之以法，但靈兒對于自己的粗心大意導致被困密室兩個時辰一事，還是十分在意的。

可李尋歡卻是全程都溫言安慰說不是她的錯，而是海盜狡兔三窟太過于狡猾。

“靈兒為人正直率真，行事更是光明磊落，自是對那些個卑鄙無恥之徒的下作手段難以防備。不過也幸好你的武功高強，不然我也是不放心的。”

靈兒被好生誇了一頓，頓時就不內疚心虛，而是變得十分自信驕傲，說那些個海盜才不是她的對手，“莫說是以一當擋十，便是以一擋百，本女俠都沒有任何問題。”

望着靈兒驕傲可愛的神情，還有那微微擡起的白皙下巴，李尋歡不期然的回想起在那個密室發生的事情，瞬間便忍不住心神一陣恍惚，臉頰也不由自主的泛起了熱意，心跳更是亂了好幾拍。

雖然他們并沒有因為那個秘藥而有夫妻之實，但親親抱抱的肌膚之親卻是有的。只不過後來他們二人都用內力給強壓了下去，并以強力拆毀海盜的密室，随後更是來一個海盜就殺一個，來一雙海盜就殺一對。

一力降十會，真正的高手從來不會畏懼任何人。

……

“嗯？李尋歡，你又在想些什麽？怎麽臉會這麽紅？”

靈兒正在百般無聊的煩着火堆上的烤山雞，偶然轉頭看到李尋歡的臉變得十分紅潤，頓時就明白他在又想起了當日之事，于是心中一個癢癢，便開始逗弄他。

以前她逗弄他，更多的是掉眼淚，但現在卻是換成了臉紅。還真別說，就那張眉眼深邃溫柔俊美的臉，泛起緋紅之色時，的确就是擔得起玉面探花郎這個名號。

“只是、只是被火光所映，并非是臉紅。”

李尋歡有些結結巴巴的解釋道，他覺得現在天色已黑，應當是瞧不清楚他面上的紅，殊不知自己的心上人早已将那一抹緋紅給看盡眼底。

她很難控制住自己的目光，因為不小心在那船上密室之中看到的各式春.宮秘戲圖，曾經天真無邪的小姑娘，現在也會不由自主的将眼神落在情郎那一截勁瘦的腰身上，還有那勉強可以兩手掌握的飽滿胸膛……

若非是二人都嫌棄那個地方不幹淨，同時也憂心會有海盜随時闖進來，估計早就做成那夫妻之實。

可即便是沒有做到底，但該看到和不該看到的東西，那都是看完了。她甚至還好奇的上手摸了一通，并差點失控。

畢竟一個年輕力壯的大美男衣衫不整的把你抱在懷裏，然後你還很親密的坐在他身上，彼此的滾.燙體溫互相傳遞着，還有那急如濤濤海浪的喘.息聲。

沒有完全失控，那也是因為習武之人心性之強大和武功之不俗，而不是因為他們二人之中有誰沒有動情。

也不知是不是那次經歷造成的影響，亦或者是她受了本體的影響，反正現在靈兒看着自己的情郎，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內心平靜毫無情.欲了。

相反她現在的身體還隐隐躁動，明明她的李郎就是坐在火堆前烤山雞，他們也只是很普通的在談話，可自己看到他的臉耳邊就會響起那陣誘.人的喘.息，看到他的手腦海就會浮現二人交.頸纏綿接.吻的場面……

唉，都怪那男色惑人。

靈兒一邊恹恹的啃着烤好的野雞，一邊眼眸流轉的看着李尋歡，好似那才是她真正想要吃進肚子裏的美味佳肴。

但在李尋歡眼中，就成了靈兒食欲不振的表現，他憐惜的摸了摸心上人的頭發，說待明日天亮便可趕路進城，到時候買一輛馬車就不會再風餐露宿了。

“……才不是風餐露宿的問題。”

靈兒含糊不清的說道，她這分明是像狐貍姐姐說的那樣，是年紀到了該開葷了。

想到這，她又忍不住上下打量一番自己的情郎，兔子總是喜歡在真正□□之前好好挑選自己的伴侶，必須得是最年輕力壯和最好看漂亮的，不然生出來的小兔子就是又弱又醜——大概也就只有凡人不是只看這兩項，而是選擇往裏邊加什麽權勢財富地位。

但她的情郎也是極好的，背是挺直的，如松竹般高潔，是一種很幹淨很純粹，但又很溫和的俊美，平日裏也是站如松坐如鐘行如風，儀态和風度都沒有丢份。

至于是不是年輕力壯，那也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二十幾歲正是大好年紀，還有武功文采也是由競争最激烈的科舉考試認定的探花郎，那一手飛刀更是江湖上遠近聞名的武林高手。

最後就是那個她說什麽就是什麽，完全打不還手罵不還嘴的性情，到時候真上了床，豈不也是她說了算……

很好，很完美，非常完美。

現在就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她可得好好挑一個合适的地點和場合，然後吃一把大的。

靈兒神思不屬的啃着烤雞，心裏正捉摸着人生大事。至于還沒有和乖兔子建立起心有靈犀的默契的李尋歡，則是還在懊惱自己沒有照顧好心上人。

哪有讓心上人風餐露宿的男人？還有整日走南闖北的連輛遮風擋雨的馬車都沒有，實在是不應該。

帶着這樣的愧疚念頭，第二日一進城，李尋歡立刻就買了一輛內裏布置十分舒适，還是要兩匹馬拉的寬大馬車。

“到時候坐馬車累了，靈兒你還可以騎騎馬放松放松，若是一個人騎馬覺得孤單，我也可以陪着你一起騎。”

剛剛趁着李尋歡去買馬車，然後自己偷偷摸摸戴着面紗就去買了幾本雜書的靈兒很是敷衍的點點頭，她覺得騎馬沒什麽好玩的，外邊的風險也有點大，還是書上說的馬車秘戲更安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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