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山神新娘(二十三)
第23章 山神新娘(二十三)
喬一翰陷在深深渴望的血香中,每個細胞都激動到發顫,人類和怪物的理智不斷拉扯。
怪物的沖動讓他伸出貪婪的舌頭,盡情吸吮蘭淺的血液,将蘭淺按住不能動,看他細細地震顫嗚咽;人類的理智讓他趕緊壓住蘭淺的傷口,給他止血,出血太多會有生命危險。
“轟隆隆——”
天空冷不丁傳來一聲驚雷,翻滾的烏雲呼吸間飄到頭頂。
烈日被遮掩,眨眼間,濃稠的黑雲将天空變成黑色。
仿佛有一只翻雲覆雨手,用不透光的黑布将太陽罩住,黑夜提前到來。
滾滾黑雲中,浮現出一雙憤怒的異瞳。
“今夜是我和阿淺的新婚之夜,親親新娘阿淺,到我這裏來!”
排山倒海的精神壓力讓蘭淺頭痛欲裂,登時倒在地上。
在喬一翰還未反應過來時,一根黑亮的節肢纏住了他的腰,将他拖入前方濃稠的黑雲中。
喬一翰心急如焚地大吼道:“阿淺!”
“呼呼——”
大風刮得很猛,蘭淺頭發被吹亂,掙不開眼睛。
傷處被溫熱的金屬質感覆蓋,是山神的節肢。
天旋地轉間,他仿佛坐上遭遇海嘯的小船,在風浪間劇烈搖晃,五感通通混亂。巨大的吸力帶着他往前,他在漩渦中心。
強烈的不适持續的時間很短。
感覺到身體站穩,他睜開眼睛,入目是極度寫實的山神像。
不再是怒目的模樣,反而在溫和地微笑,搖曳的燭光下,忽明忽暗,極度詭異。
“阿淺!”
喬一翰焦急的聲音從外傳來,一道奮不顧身的身影滾入。
或許是潛能爆發,喬一翰的力氣大到不可思議,抓住怔然的蘭淺,三兩步将他帶到三門殿之外,停在山神廟前的水泥空地上。
他氣喘籲籲,七竅流血,卻擋在蘭淺身前,敵視地望着山神廟內。
“啪啪。”掌聲中,一道清亮的男聲在上方響起。
“一個被怪物化的人類,竟敢觊觎我的新娘。”
蘭淺在幻境中聽過很多次,這是阿逐——山神本體的聲音。
那聲音大笑幾聲,沒了怒意,反而帶着戲谑的笑意。
“我的新娘人見人愛,不是乖乖新娘的錯,是你們這些肮髒人類的錯。既然這麽喜歡我的阿淺,我就讓你看看,阿淺究竟屬于誰。”
“在你面前徹底占有阿淺,讓你聽到阿淺情難自抑的聲音,你會不會恨到去撞牆?”
喬一翰臉色黑得不能看,憤怒讓他不斷喘着粗氣,手臂虬結的肌肉上青筋暴起。
越是受折磨,山神廟上空回蕩的笑聲越大。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破風聲。
喬一翰反應靈敏地帶着蘭淺一躲,在地上滾了一圈卸掉沖力,醞釀着風暴的眸子橫掃過去。
站在面前的,竟然是郁卉。
她的眼睛變成了渾濁的黃色,臉頰耳後全部覆蓋着鱗片。要不是那标志性的短發,一時之間很難辨認。
她死死盯着蘭淺,喉嚨裏發出人類很難發出的“嘶嘶”聲,肩膀往前高高聳起,脊背以扭曲的姿勢彎曲,雙臂以不可能的角度向後折。
一條節肢毫無預兆刺破她的皮膚,從她的手臂、背後、腿部,雨後春筍般長出。
她倒在地上,四肢退化,用密密麻麻的黑亮節肢爬行,像一只以人身為基礎的變種蜈蚣。
最粗壯的節肢藏在她的尾部,節肢在半路開叉,勢如破竹地刺來。
太快,太快了!
連節肢的殘影都捕捉不到,更別說躲避。
哪怕喬一翰反應很快,第一時間下腰,還是被尖利無比的節肢刺入肩膀,血流如注。
與此同時,郁卉的身體直接爆開,血肉碎了一地。
濃烈的血腥氣讓蘭淺作嘔。
郁卉轉瞬間死亡,連半句話都沒說出,必然是喬一翰在她動手那一刻,催動了一擊必殺。
問題是,技能能接二連三地使用嗎?
就算沒有冷卻時間,短時間頻繁使用,也會降低技能的成功率。
渡人村的村民那麽多,被山神污染的時間更長,變成怪物的威力不容小觑。山神不需要自己出手,僅用人海戰術,就能讓喬一翰疲于奔命,獨木難支。
蘭淺原本想,借着白天山神實力沒那麽強,加上喬一翰一擊必殺的技能,或許能對山神造成傷害。
誰知山神直接操控時間,将白天變為黑夜,輕易拿捏喬一翰,讓他們陷入困局。
眼前陡然一陰。
前赴後繼的村民如同高高躍起的蝗蟲,跳至半空中,全往這邊襲來。
喬一翰大吼道:“蘭淺,快逃!”
他跳到一邊,将火力全部吸引。
以普通人類的身體素質,在村民節肢的圍剿下撐不過一分鐘。
就算喬一翰也經過了怪物的污染同化,能力不可同日而語,他還有一擊必殺技能,仍然頂不住這樣的攻擊。
他被村民團團圍住,蘭淺看不到他哪怕一點衣角。
人群中很快傳來凄厲的慘叫,地板上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血跡。
“好了。”發令的聲音那麽悠然,閑情逸致。
怪物化的村民全部散開,渾身是血的喬一翰出現在眼前。
蘭淺心裏重重一突——喬一翰的無袖T恤空空蕩蕩,兩條手臂不翼而飛。
膝蓋下的小腿也不見了,傷口仍在不停流血。
旁邊有幾個爬蟲小孩,正如癡如醉地用尖牙捧着他的斷肢啃咬,喉嚨發出哼哼的滿足和牙齒嚼骨頭時的脆響。
怔愣間,一個高大的男人擋在了面前,笑着說:“阿淺。”
蘭淺掀開眼皮,對視的瞬間一怔。
幻境真實到就像實實在在發生過的事。
他生在渡人村,阿逐被殺,他痛恨村民,寧願自己變成怪物。
幻境設定阿逐是他的愛人,他就把對方當成愛人看待。
愛人死亡時的傷痛一刀,直直刺入他的心房,悲恸無法作假。
面前長相英俊,笑容滿面的男人,正是他在幻境中的愛人。
不同的是,幻境中的男人帶着老實巴交的憨憨氣質,面前的男人雖然含笑,可邪魅到讓人猜不透,靠近就會感覺到戰栗。
“阿淺?”
蘭淺用盡力氣克制,才沒讓脊背哆嗦。
“真乖,我最乖的新娘。阿淺要怎麽處理這個不知好歹的人類,為夫都聽你的。”
他邊說邊俯下身,湊近蘭淺,伸出舌頭來親他。
蘭淺敏銳地避開。
呼吸忽而生出一股阻滞感,空氣的壓強瞬間增大,他被“阿逐”的目光弄得喘不過氣來。
高空走鋼絲。
又一次在高聳入雲的鋼絲上行走,身前是萬丈深淵,身後是修羅煉獄,每一步都心驚膽戰,随時會死。
“阿逐”展臂,将他摟在懷裏,像是對他身上的一切都感興趣,一會兒撫摸他的臉頰,一會兒把玩他的頭發。
“既然乖乖新娘不說,那為夫自己處理啦。”
一條黑亮的節肢猝不及防從山神廟飛出,刺進喬一翰的心髒,将四肢全斷的男生刺個對穿。
他像觸電般劇烈抽搐,喉嚨更是發出痛不欲生的破碎嘶吼。
身下的血彙成了一條小溪,惹得怪物化的村民趴在地上,像狗一般舔食。
如果有攻擊技的喬一翰死亡,一切前功盡棄。他不能死,必須保住他。
然而,在不可捉摸的怪物手中,要保住一個人類,無異于刀口舔血。
蘭淺不動聲色地呼吸一口,在劇烈的心跳和不安中,忽而擡手,抓住怪物的布衣衣角。
直視對方那雙黃色異瞳,低聲喚道:“阿逐。”
一股勁風陡然從後吹來。
深紫天空下的山神廟邊,樹葉嘩啦啦作響,風在耳邊不斷哀嚎。
“阿逐”就在蘭淺面前發生變化。
渾濁的眼球不斷有黑色蠕蟲裏面伸長,瞳孔變成細細一條豎瞳,亮得不可思議,嘴唇不斷顫抖,臉頰浮現出大片鱗片。
這鱗片和幻境中不同,每一片都發着寒光,尖銳鋒利。
鱗片在怪物臉上長出又退卻,快速交替變換,怪物的呼吸聲變得格外粗重,身體像發病一般抖動。
“我的新娘!”
連聲音都拔高了,“阿逐”湊在他脖子邊不斷嗅聞,忽而将他抱起,後背抵在三門殿冰冷堅硬的牆壁上。
他分開蘭淺的雙腿,強勢而不容拒絕地讓蘭淺盤上他的腰,臉頰靠在蘭淺肩膀,用力的、急促地呼吸着。
蘭淺身上穿着喬一翰的T恤,被他尖利的牙齒輕易撕開,露出白皙的胸膛。
濕淋淋的分叉舌頭在上頭一遍遍舔過,滿溢的口水順着怪物的嘴角往下,衣物很快被怪物腥臭的口水濡濕。
“阿逐”身後,出現了一片無法直視的陰影,節肢胡亂飛舞,互相攻擊,發出足以讓人精神錯亂的異響。
“阿淺叫我了!”
“新娘好可口,好漂亮,阿淺是屬于我的!”
“今夜終于可以洞房了,阿淺阿淺阿淺,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
縱然怪物為他屏蔽了精神污染,蘭淺不至于七竅流血,臉色還是慘白一片。
他被怪物鉗制,完全無法動彈,更別說反抗。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一聲“阿逐”就讓怪物激狂不能自已,要對他霸王硬上弓。
一條手臂在他雙腿游走,長褲從大腿處被撕開,大腿之下全部暴露。
蘭淺心髒不要命地狂跳,連皮膚都在恐懼,敏銳地感覺到熱金屬質感将他雙腿包裹,從下往上極快游離。
腦中每一條神經都緊繃到發痛,過度的緊張和驚懼讓他額上一層層冷汗狂冒。
他的嘴唇生理性地打顫,以自身意志力根本無法控制,屈辱與恨意在恐懼下交織,讓他雙眸燦如星火。
想起幻境中的種種,他壓下迸發的殺意,低聲喚道:“阿逐。”
從脖頸轉移到胸前,愛不釋手舔舐的怪物沒有擡頭,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
蘭淺的聲音微微顫動,“我還有好多事沒和你做,我沒給你洗過澡,沒給你穿過衣服,剪過頭發。”
怪物的動作不但沒有停滞,還變得孟浪。
“想,當然想我的乖乖阿淺給我做那些,但不着急,洞房花燭夜就該先洞房。”
說話間,蘭淺的上衣完全被撕爛,上身全面失守。
他早知山神這只怪物和樓亭不同,樓亭不懂情愛,只有食欲。山神對他的香味沒有執着到那種程度,卻對他的身體癡迷。
山神被背叛太多次,早已随心所欲,愛情觀混亂不堪,他的眼裏只有控制和掠奪,他想得到就一定會得到。
狂風還在呼號,吹得蘭淺心底一陣一陣發涼。
他的大腦高速運轉,拼命思索着什麽話能讓失控的怪物停下,手臂忽而一麻。
麻痹感從指尖開始,沿着四肢往身體中心彙聚,雙臂和雙腿逐漸失去知覺。
無法控制身體,一步步見證自己的死亡,是恐懼的極致。
他陡然想起來渡人村的第一夜,被樓亭卷入巢穴,身體被布滿吸盤的觸肢包裹,觸肢深入他五髒六腑,他在粘液中被一點點溶解。
他像溺水的人,清楚地感覺到水進入肺部,可他無能為力。
在絕境中,卻這樣無能。
在高等造物面前,只能被動承受嗎?
恐懼最是無用!
沒錯,怪物是龐大,可那又如何!
怒意像一根針,直接從天靈蓋刺入他的大腦,攪得他呼吸都痛。
砰、砰、砰。
不認命的心髒,還在不屈地跳動着。
恐懼讓腎上腺素飙升,就像給瀕臨死亡的身體打入激素,讓他湧上興奮,求生欲從來沒有一刻這麽強烈。
向來冷漠的心,激起澎湃的、尖銳的執念,他的殺意從來沒有這麽明顯,鋒利如尖刀。
他要報複。
讓他折辱者、讓他痛苦者、掠奪他的自由和生命者,他都要報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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